楊樹林外。
周若眉坐在地上，原本豔若桃李的嬌豔面龐充滿著令人心碎的蒼白，從懷裡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丸來吞進肚中，面色纔多了分紅潤。
伸出兩根蔥白玉指把在自己脈搏上，久病成良醫，沈若凡都不知道周若眉除了在陣法上是大師之外，同樣是醫術不凡。
準確說，除了因爲先天不足和自身的興趣緣故所以武功平平之外，周若眉幾乎全能。
感受著脈搏的跳動，周若眉臉上露出一絲慘笑，凝冰散，竟然是這東西，難怪會讓我如此。
天生純陰，體內又有先天遺傳的陰氣，就算靠著這些千金難求的純陽丹，也不可能撐過三十，現在被這陰氣所擾，自己還能撐多久？
一年，半年，還是三個月？
解藥？根本沒有解藥，若凡被騙了，自己這從孃胎裡面出來的，就如同年齡增長一樣，自然而然，根本不能解決，凝冰散只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速度而已。
而年齡增長，又怎麼能小回去？
若凡該不會有危險吧？
周若眉兩條細眉緊皺在一起，這麼多人一起，應該不會有危險吧，而且若凡是異人，不死的。
想到這裡，周若眉眉頭稍稍鬆了些，心中的重壓不由輕了些，回憶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當初那個莽莽撞撞躲自己牀底下的小賊現在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
當時的自己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喜怒哀樂會被他全然牽動，以他的喜而喜，因他的悲而悲。
老天爺，你讓我遇見若凡，我到底是該謝你還是該怨你？
周若眉忽然有些茫然，她不悔遇沈若凡，但她更在乎沈若凡，她時日已無多，而沈若凡的日子尚有。
原本還有些許時間，原本以爲暫時不用思考這個問題，卻沒想到被妙公子把這一切問題提前。
也好，長痛不如短痛，自己的確不該自私，明明知道最後沒有結果，卻沉浸在和若凡一起的快樂裡面不願清醒，寧願沉浸在虛幻的夢裡面，而不願面對現實。
若凡能有更好的選擇，只要有足夠的傷，他會痛一段時間，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想到此處，周若眉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哪怕——心明明已經碎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隱有大批人手前來。
周若眉、白虎、柳心妍、湘西四鬼都將注意力轉移而去，雖然已經派人通知，但六扇門和錦衣衛的人來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反倒是敵人的可能性更大。
漸漸走近，領頭人的模樣映入周若眉幾人眼簾，秦夫人、秦婉容、蕭止、張彥楚、張赫楚，秦家高手。
“若眉姐，你怎樣？沒事吧？”秦婉容看見坐在地上的周若眉，一臉關切問道。
“沒事，沒什麼影響。你們怎麼會來？”周若眉奇怪道。
“自然是來報仇抓人！”秦夫人開口道，話語鏗鏘有力，“根據我們探聽來的情報，已經證實所謂的笑貔貅沈若凡就是惡名昭著的風盜，他欺世盜名，矇混入藏劍山莊，還千方百計地與你不二莊搭上關係，不過是下三濫之人。”
“伯母，慎言。”周若眉俏臉冰寒道，若非還有長幼尊卑的關係，怕就不僅僅只是如此了。
“怎的？還被他所欺瞞？難不成盜榜上的都是偷心的賊不成？”秦夫人態度高傲，“在亡夫遇害當晚，沈若凡也身在秦家莊內，且他早已與逍遙門的人同流合污，今日所謂密信邀請，都是他一手謀劃好，想要藉機將六扇門與錦衣衛高手一網打盡的局。”
“你說什麼？”柳心妍目光灼灼地看著秦夫人，這些消息，她半點不信。
“有證據嗎？”白虎也滿是殺氣地看來，藏劍山莊的牌子實在好用，好到白虎這個煞星都因爲這塊牌子而更信任沈若凡一些。
“自然有，盜榜第十的風盜，自然是有人認識的。”秦夫人目光看向蕭如風。
蕭如風面色冷峻，拳頭下意識地攥緊，來時，他已然被人不屑的眼神注目掃過，更被逼著說出沈若凡的身份，他這一生不負兄弟，唯有這一次，負了。
“就算是，又怎樣？”周若眉懶得反駁，因爲根本無法反駁，細心查查想要查出來不難，尤其是在場知道沈若凡身份的不在少數，蕭如風本人，宋青瑤手下數人。
“區區飛賊改頭換面地搭上藏劍山莊的關係，若沒有叵測的心會如何？而且當晚他在就秦家莊內，卻絲毫不講，以及今日的詭異，難道不都是證據嗎？”秦夫人冷聲道，“現在裡面的人恐怕危在旦夕，應當盡力營救纔是，而等進去之後，還怕沒有直接證據？”
“他是風盜。”白虎眼睛微微瞇起來，“那此事或許真有問題。不管如何，先要進去，若真是陷阱，霍春歌他們一幫人或許有危險。”
“進去吧。”周若眉也一點頭，她也實在擔心沈若凡周懷鈺和花玉樓，尤其是周懷鈺和花玉樓。
“蕭止，前面開路吧。”秦夫人道。
蕭如風默然不語，看到一邊秦婉容有些爲難的神色時候，才鬆動了下來，率先朝裡面走去，感受到變化的氣，一掌凌厲打出，一掌接著一掌而去。
“如風，先停一下，這裡的氣很奇怪，迷霧遮掩，是障……”周若眉仔細觀察四周後開口指點，只是話才說到一半，秦夫人打斷道，“他叫蕭止，不是賊。”
蕭如風臉色微變，周若眉不欲與秦夫人爭執，順著她的話道：“蕭止，這是障，但只是普通的障，遮眼難遮心，澤水起，你往巽位打試試。”
“好。”蕭如風一點頭，他和周若眉闖藏劍山莊的時候就彼此配合，對於周若眉的指令極爲信任。
按照周若眉的指令拍出掌去，風影舞動，層層逼進，雖然不曾驅散所有迷霧，但是所有人都在一同，而沒有像花玉樓等人一樣失散開來。
“若眉姐，你真厲害，這些都會。”秦婉容讚歎道。
“這不算特別厲害的陣法，只不過一開始我被外面這層障所迷惑了而已，我破不了這個陣，但可以偷入。”周若眉笑道。
“等一下，快閉氣，有迷香。”柳心妍警覺道。
“迷香？”張品一臉奇怪，不信地看著四周，懷疑道，“哪有迷香呀？”
“閉嘴。”張彥楚嚴厲地斥道，現在不在山莊之內，他們沒有撒野的權力，尤其是面對錦衣衛的掌鏡使，張品被訓了一句，也不敢發作，撇過頭去。
其他人都不是張品這樣的無知少爺，紛紛聽柳心妍的警告強自閉氣，蕭如風最是乾脆，幾張拍出，狂風大作，一陣陣風將四周氣流拍開。
行走不遠，白虎幾人發現沈若凡的身影，行走間帶著些僵硬木訥，只是在場沒有人細究這些。
“沈若凡？快，上前抓住他！”秦夫人一聲令下。
周若眉臉色微變，正待開口，卻先聽兩聲喝止傳來：“住手。”
都是女聲，周若眉抽空回看，一個是不知從哪出來的宋青瑤，有些驚訝但也在意料之中，另一個卻是柳心妍，完全沒有料到的。
周若眉心念電閃，一個念頭冒出，如果突兀和沈若凡分開，沈若凡必然追根問底，自己未必真能瞞住，若要有理由地傷害，這個恰是最好的理由。
離開自己，對他好。
周若眉心中思索，秦家莊的弟子們卻沒有因爲柳心妍和宋青瑤的喝止而停下，他們是江湖的私人武裝，而非普通百姓和朝廷公務人員，自然不會那麼順從。
而當他們刀劍殺來的時刻，原本沒有明顯反應的沈若凡眼中驟然閃過兇光，七殺刀暴起而出，沒有具體招式，只是純粹殺戮一刀，一刀而去，頓時數人人頭落地。
“若凡！”周若眉臉色一變，若凡不是嗜殺的人，怎麼可能不問青紅皁白，出手就殺人？而且還在這個當口上！
周若眉臉色變化，敏銳地發現白虎身上的殺氣重了許多，整片密林中的殺氣也重了很多。
“惡賊還敢反抗？看來是做賊心虛，知道身份敗露，蕭止，還等什麼？還不快擒拿這人？”秦夫人冷笑道。
蕭如風默然不言，沒有絲毫動手跡象。
“蕭止！”秦夫人見蕭如風沒有動作，惱怒地喝了一聲，自從蕭如風入贅秦家莊之後，就從未違逆過她的意思，如今竟然敢不動，
“姑姑，他怕是還留戀過去，便讓我來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厲害？讓他知道不是隻有他才行。”張品趁機嘲諷道，剛一說完，拿劍殺向沈若凡。
沈若凡目光血紅，七殺刀驟然上斬，一刀斬斷張品手中鋼劍，朝張品臉龐殺來，殺氣臨體，張品瞳孔放大，先前的豪言壯語這一瞬間化作泡沫，只剩下滿滿驚恐。
千鈞一髮之際，宋青瑤細長的秋水劍穩穩刺入七星刀和張品之間，內力灌輸，勉力支撐，卻是女子氣力天生不如男兒，縱然內裡高些也有些不如，只能稍稍一緩。
與此同時，狂風襲來，蕭如風終於還是出手，不攻擊但也要救人，狂風掀起，沈若凡七星刀打回，蕭如風移形換影般殺來。
沈若凡看著蕭如風，好似感覺到蕭如風的可怕威脅，站立原地，身上一股尖銳刀意噴薄而出，蕭如風瞳孔也是一縮，心道一聲好強刀意，站立原地也如淵渟嶽峙一般，四周風起。
“若凡。”周若眉目光帶著憂慮，沈若凡好似隱有所動，身影一閃忽然飄進大霧，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