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山主小院涼亭之內，秦墨、周世洪二人對月長飲。
周世洪神情蕭索，顯然還沒有從白天的打擊中緩過神來，正在借酒澆愁，感慨說道：“難道，真的要變天了嗎？”
秦墨則躺在藤椅上，手裡拿著個大酒葫蘆，姿態從容、隨性。
《洪荒》纔是秦墨的根基，藍星生變，他雖然也有些不舒服，但勉強還能接受，灌了一口靈酒，淡淡說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纔剛剛開始呢。”
“怎麼說？”周世洪又緊張了。
周世洪畢竟是現代人，對四大仙門，對地仙大世界，乃至對真正的修仙界，都沒有一個清晰而準確的認知。
自然是水中望月，鏡裡觀花。
一頭霧水。
好在有秦墨這個參謀在，笑著解釋道：“四大仙門既然要在華夏立足，就不可能只收二三十弟子，這才哪到哪啊。但凡仙門，哪一家不是真傳弟子過百，內門弟子上千，外門弟子破萬？”
仙門的影響力，
可絕不僅僅侷限於山門所在的那一方洞天福地。
哪一個仙門不是擁有左右一個王朝走向的實力，影響力從上至下滲透進王朝的裡裡外外，織就一張龐大而繁複的網絡。
常言道：“沒有千年不滅的王朝，卻有萬年不朽的仙門。”
尤其是像純陽宮、神宵派、青羊觀這等五大仙門，那都是可以坐看王朝生滅的存在，體量之大，能量之強，都遠超外人之想象。
在地仙大世界，五大仙門幾乎就是東勝神洲的代名詞。
“照你這麼說，華夏玩家中的精英，都要被四大仙門一網打盡了？”周世洪的臉色更難看了。
這影響的可就不只是太上道院了，怕是天樞數十年來，辛辛苦苦籌建的各級道院，都要爲四大仙門做嫁衣。
“差不多吧。”秦墨點頭。
仙師的影響力與號召力那真是摧枯拉朽，無人能夠阻擋。
看太上道院的情況就知道了，這裡的學員一個個都是天之驕子，骨子裡都傲的不行，還不是一個個都跟著四大仙師走了？
“我最擔心的，其實還不是這個。”秦墨擡頭望天，目光幽深，似乎也有很多不爲人知的心事。
此時的他似乎能窺破未來之軌跡，預料到一些事情。
“難道，還有比這更加糟糕的消息嗎？”周世洪都快變得麻木了，猛地灌了一大口靈酒，“咳咳~~~”
因爲喝的太急，嗆到了......
秦墨裝作沒看見，他有責任將最壞的情況一一剖析給周世洪聽。
以便天樞做好應對。
“四大仙門再怎麼擴張，也不過容納四五萬人。以華夏現有的修士基數，九成以上的玩家，其實都沒有機緣拜入四大仙門。”秦墨淡淡說。
華夏人口基數擺在這，據天樞不完全統計，僅是邁入煉氣期及以上的修士，就已經突破了一百五十萬大關。
以華夏目前的和平環境以及人口增長速度，這基數也只會越來越大。
四五萬人還真算不上多。
周世洪聞言，苦笑不已，他之前還說四大仙門是土匪，結果，很多人上趕著拜師，人家還未必肯收呢。
當真諷刺！
“我最擔心的是，四大仙門這麼傲然一立，等於是公然對抗道院體系，豎起了宗門體制的大旗。到時，會不會有元嬰、金丹修士跟著爭相效仿，也學著佔一洞天福地，大興土木，大招門徒，來個開宗立派？”秦墨淡淡說。
一則，四大仙門之法未必就適合所有人。
總有滄海遺珠者。
二則，世間從來就不乏想超脫於世俗之上者。
修仙，修仙，除了追求長生不老，修士也有七情六慾，也會追逐權勢、財富、女色，也想開宗立派，一呼百應，甚至是千古留名。
這都是人之常情。
別看衆玩家將秦墨捧的那般高，可誰又不想做第二個秦墨呢？
沒人希望一輩子都當配角，
甚至是路人甲乙丙丁，在這個浩瀚的時代中，連個印記都無法留下。
總不能都進階金丹、元嬰了，追求還跟平頭老百姓一樣吧？
在四位仙人降世之前，秦墨確實是華夏修真界說一不二者，哪怕之前就有不少人有類似的心思，也沒人敢當出頭鳥，站出來公然挑戰道院體系。
那等於是在挑釁秦墨。
沒看到像魏天理、李豐之流，之前也只能向秦墨低頭彎腰嗎？！
而像道門，
雖然不滿太上道院的建立，那也只能以“隱退”的方式進行無聲的抗議。
從不敢跟秦墨起正面的衝突。
可隨著四大仙門立定，秦墨在修真界已無任何威懾力可言。
既然玉陽真君、紫虛真人等仙師可以光明正大地霸佔武當、青城等名山大川，開宗授徒，爲什麼他們就不行？
他們佔不了青城山，
難道那還不能佔個青峰山嗎？
收不了萬千弟子，
難道還不能收個百十來個？
成不了一代仙門，
難道還不能自成一派？
秦墨之前力推道院體系，就是想用制度的方式，壓制住玩家這方面的慾望、野心，繼而形成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
等到所有人都接受了這一設定，少數野心家也就無從下手。
因爲沒有他們滋長野心的土壤。
可還沒等道院體系徹底固定下來，道門就來了這麼一出，直接放大招，引來四位仙人降世，轉瞬將個道院體系砸了個稀巴爛。
對此，天樞根本就沒法管。
哪怕秦墨真的願意出手鎮壓，事態演變之下，十之八九，怕也會以四大仙門爲這些小門小派出頭而收場。
因爲，那正是四大仙門所樂見的。
仙門的影響力如何輻射到整個世俗？除了本門弟子，還有兩個重要媒介，一是修真家族，二是攀附他們的小型宗門。
修真家族植根於凡俗，家族掌舵者要麼是仙門弟子，要麼就跟仙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彼此之間，形成一種非常有默契的合作關係。
很多仙門不方便或者沒精力做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修真家族來操辦。
就像眼下，四大仙門要在洞天福地開宗立派，除了收徒，難道就不需要大興土木？總不可能都住在山洞裡吧。
這種繁瑣之事，更不可能讓玉陽真君這樣的存在親自操持。
自然就需要一批狗腿子。
秦墨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之前那些被他刻意壓制的僞修真家族，真土豪們，得到消息之後，就會自發地找上門去，盡心盡力地爲仙門效力。
像魏天理拜入青羊觀，那就更加如魚得水，一拍即合了。
毫無疑問，
修真家族便是仙門跟世俗之間的一根紐帶。
如果說，衆多的修真家族是仙門對世俗的一種延伸，那麼，中小型修真宗門則是仙門在修仙界的一種延伸。
大抵仙門只有一處總部，不可能佔盡所有的洞天福地。
那吃相也太難看了。
可週邊的羣山福地，仙門與仙門之間的中間地帶，難道就完全放任不管嗎？那既不利於仙門的安全，也會招來其他仙門的覬覦。
最好的辦法，
就是在暗中扶持一批中小型宗門，繼而形成一個以仙門爲首的門派聯盟，控制住方圓一大片的區域。
這些個中小型宗門，也就成了各大仙門的緩衝地帶。
大抵仙門之間的衝突與競爭，很多也不是正面的，而是藉助這些附庸宗門之手來施展。
這就跟下棋一樣，仙門爲棋手，中小型宗門爲棋子。無論誰輸誰贏，都既不會損了仙門的核心利益，又不至於撕破了彼此的臉面。
維持一種鬥而不破的微妙局勢。
甚至於說，爲了有效控制麾下的中小型宗門，鞏固地位，仙門之間有時還會引發默契之戰，藉機削弱中小型宗門的實力。
內裡的手段是層出不窮，實在難以言盡。
別以爲修士就不會耍手段，搞權謀，都是千年的老怪，真要玩起心眼來，那還真不是凡俗中人能比得了的。
“……”
聽了秦墨的闡述，周世洪久久無語，他已經無力吐槽了，面色難看至極，甚至有些心灰意懶，苦笑道：“難道，就沒有什麼反制手段嗎？”
真要像秦墨描述的那般，怕是用不了多久，九州大地，大小宗門就將遍地開花，那天然就跟華夏世俗相沖突。
損毀的，可不僅僅是道院體系那麼簡單。
周世洪雖然不瞭解修仙界，卻對人性卻頗有研究，且不說四大仙門，就那些中小型宗門，一旦成勢，又將如何？
還會遵循華夏之律法嗎？！那不就要亂套了。
“反制手段，自然是有的。”秦墨目光灼灼。
作爲一名穿越人士，一位經受華夏文明薰陶、洗禮之人，秦墨仍舊堅定認爲，道院體系是最適合這個時代的制度。
沒有之一。
現代文明跟地仙大世界的古代文明之間，終究是有著很大差別的，絕對不能照搬照套。
正因爲此，
秦墨從未想過要將在華夏開闢什麼神宵派。
他真要有這心思，哪裡還要等到什麼仙人降世，早就可以做了。
只要秦墨鬆口，
想拜入神宵派的天才那還不如過江之鯽，要多少有多少。
又有誰可與他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