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聽著。”
左暘微微一笑，將早已想好的計劃說了出來，“東方世家與江湖中的其他門派相比，最值得一提的便是鑄造之術，你們所鑄造的兵器在江湖中令無數門派嚮往，這完全可以作爲你們最大的底牌，爲何不好好利用起來？”
“你的意思是……”
東方城不解的問道，東方世家的其他人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左暘。
他們何嘗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大的底牌，可是兵器始終只是冰冷的兵器，又不會自動飛出去抹了敵人的脖子，而東方世家就只有這麼多門人，而且大部分都武功稀疏平常，就算所有人都配備上最好的武器，也依然無法與朝廷大軍相抗衡……否則他們還在這裡愁個什麼勁？
“送出去，將一部分兵器送給江湖上的各門各派！”
左暘笑瞇瞇的說道。
“什麼！？”
一聽這話，東方城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解的看向了左暘。
與此同時，東方世家的其他人也是紛紛瞪起了眼睛，用一種懷疑與防備的目光看著左暘：
“爲什麼要將我們的兵器拱手送人？”
“難道他是想要我們用這種方式懇求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在這件事上助我們一臂之力？這根本行不通好麼，江湖本就是一盤散沙，各門各派又都有著各自的私心，他們就算收了我們的兵器，關鍵時刻也未必會出手相助！”
“不錯，就算武林盟主林天南這樣的身份，也沒有辦法令江湖各門各派團結一致，大家只不過是表面上給他一些面子罷了。”
“這樣增強的是江湖各門各派的實力，相反卻會進一步削弱我們東方世家的實力……”
“……”
也難怪他們會這麼認爲，事實上他們從下午商討到現在，並非沒有人往這方面想過，但是也就只是想想而已，想法出來的時候立刻就被自己否定了，因此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出來過。
甚至就連將左暘帶進來的東方凌少都有那麼點驚疑，他也是完全沒想到左暘架子擺的那麼足，到頭來卻出了這麼一個毫無技術含量的“餿主意”。
不過。
亂哄哄的議論聲中。
“安靜！”
東方城卻是很快便喝止了其他人，這才又對左暘抱歉一笑，拱手說道，“小友，恕我等無禮了，我相信小友既然敢來，便一定有更加妥善的計劃，只是還未說出口罷了，我說的對麼？”
這個傢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更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否則當初又怎能在朱棣起兵之初便認定他絕非池中之物，第一時間站出來支持，使用這樣的方式爲東方世家換來幾十年的安定生活呢？
“呵呵。”
左暘咧嘴露出一個“算你有眼光”的欣慰笑容，繼續說道，“我讓你們將一部分兵器送給各門各派，自然不可能是白送，而是要進行一次等價交換，而作爲交換，各門各派需允許東方世家的一部分門人前往拜師學藝！”
“拜師學藝！？”
東方城又是愣了一下，臉上更加的不解。
東方世家的門人亦是一臉的怪異，相比之前的言論，現在這個說法反倒更讓他們聽的雲裡霧裡了。
畢竟，東方世家作爲一個頗有歷史的武林世家，本就擁有自己的特色武學，只不過多年以來一心鑽研鑄造之術，逐漸的荒廢了而已，因此若真要習武，他們根本就沒有必要將自己的兵器拱手送人，還不如先將東方世家自己的武學撿起來呢。
而現在的問題是，武學修煉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無論是東方世家自己的武學，還是江湖各門各派的武學，都沒有什麼能夠速成的方法，更不可能快速提升東方世家的綜合實力，從而解決東方世家目前遇到的困境，這應該叫做“遠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說，左暘的這個提議乍一聽過去，怎麼都令人覺得非常不靠譜……
“……”
看到這羣傢伙的表情，左暘便知道這些傢伙根本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剛張開嘴打算再與他們結識一番。
就在這個時候。
“吱嘎！”
議事堂內忽然響起一個推門聲。
“！？”
衆人下意識的回頭查看。
因爲他們知道，東方凌少回來之後，東方世家的核心門人便已經都在裡面了，因此如果現在再有人進來的話，八成又是像左暘這樣擅闖議事堂的外人。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難道東方世家的鐵律便要在今天徹底毀了麼！？
但是，猜猜他們看到了什麼。
出現在門外的，是一個極爲熟悉的提著鳥籠的佝僂身影，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多年沒有進入過議事堂的二莊主東方仁！
“二莊主……”
不少人已經認出了他，隨即臉上便露出了彷彿看到了勝蹟一般的意外表情，確實是意外的很呢，難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二弟……”
東方城也是一臉的意外，但意外之中卻夾雜了許多驚喜。
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希望能夠修復與東方仁之間的關係，合兩人之力令東方世家再次強大起來，但是東方仁卻始終只是迴避著他，終日只是遛鳥閒逛，沒有做出任何迴應。
而今天，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東方仁既然踏足了議事堂，那就表示他已經改變了想法，決定爲東方世家坐上一些什麼。
“啪！啪！啪！”
東方仁並未理會東方世家的這些人，卻是極爲欣賞的看著左暘，擡起雙手慢慢的鼓起掌來，一邊鼓掌，他也一邊邁過了議事堂的門檻，一步一步走到左暘面前，那張並不健康的臉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開口稱讚道，“妙！妙！妙！先前在外面的時候，老夫差點看走了眼，想不到少俠如此年輕，便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大智慧，老夫佩服。”
聽到二莊主的話，東方世家衆人又是一陣疑惑：
“什麼大智慧？二莊主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長了這麼大，還從未見過二莊主如此誇讚一個人，就連羽少也不曾擁有這樣的待遇……”
“是啊，二莊主似乎平日裡也只與凌少和二小姐芷兒說話，但也不曾如此誇讚過他們，又如何會對這個第一次來東方世家的人如此？”
“而且，這個人的武功確實還不錯，但是大智慧什麼的我還真沒看出來……”
“……”
真心的，他們直到現在還都不太明白左暘到底說了個什麼，更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除東方世家的困境，大智慧又何從談起呢？
“二莊主謬讚了。”
左暘謙虛還禮，心裡卻在嘀咕，難道這個病懨懨的傢伙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傢伙只怕又是一個智商與情商都非常高的NPC，這樣的NPC糊弄起來可一點都不容易，甚至堪比某些擅長勾心鬥角的玩家，絕對不可疏忽大意……
“不不不，方纔少俠所說的話，老夫在外面聽的一清二楚，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少俠應該是想要藉助這樣的方法幫助東方世家造勢吧？”
東方仁看著左暘的眼睛，笑著說道，“一旦東方世家的一部分門人紛紛進入各大門派學藝，便等於將雞蛋放入了許多個籃子當中，非但如此，這些門派還將受到各大門派的袒護，這樣一來，朱棣便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東方世家的門人一網打盡，相反還要擔心做的過分了，之後惹來更多的後患，因此便不敢將事情做得太絕。”
“這也就等於一夜之間，變相的將東方世家實力擴大到了整個江湖。”
“除此之外，因爲東方世家此前與朝廷牽扯過多，本就爲江湖中的各門各派所不齒，他們視我們爲朝廷的走狗，因此事事將東方世家排除在江湖之外，現在也可以藉著這個機會改變各大門派對東方世家的看法……眼下朱棣已經靠不住了，若是再被江湖各門各派敵視，東方世家只怕會湮滅的更快，反倒不如重新融入江湖之中。”
“更重要的是，東方世家武功已經荒廢的太久，門內弟子大多沾染上了一些不思進取、貪圖享樂的不良風氣，而讓他們進入各大門派學藝，雖然短時間內無法快速提升東方世家的真實實力，但是處於各大門派的門規管制之下，對於遏制這種不良之風一定有些作用，久而久之，待這些弟子學成歸來之時，融合天下武學所長於一家，便是東方世家重新崛起之日！”
“只有東方世家真正強大起來，才能永絕後患，遠比附庸於朝廷、或是其他的什麼人的庇護之下，換取短暫的茍延殘喘，要來的更加安穩！”
“我說的對麼？”
說完，東方仁對左暘微笑的同時，還不忘側目看了站在不遠處的大莊主東方城一眼，事實上，他這最後一句話，就是說給東方城聽的。
當初，東方城支持朱棣登基的時候，東方仁便極力勸阻他不要這麼做，無奈東方城急功近利一意孤行，自認爲支持朱棣纔是東方世家崛起的唯一機會，根本就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東方仁見實在勸不動他，只得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保留意見。
而且東方仁早就已經料到了東方世家會有今天。
畢竟，一個以“清君側”的名義、高舉忠良大旗騙了全天下人，最終卻自己堂而皇之的身披龍袍從自己侄子手中將皇位搶奪過來、甚至還要大肆篡改歷史矇騙後人爲自己立牌坊的人，就算這個人再有能力，他的承諾真心也要打上許多折扣。
再加上久居燕京城，就算東方仁終日遛鳥閒逛，消息也要比一般人靈通許多。
朱棣登基之後先後建立了錦衣衛、東廠、西廠等一系列機構與組織，依靠朝廷的資金控制了全國各地的大通錢莊，並僱用了一批實力非凡的探子爲其收集武林機密。同時，此人更是將官場上的厚黑學帶到江湖：先後散佈唐家堡有絕密藏寶圖和《九陰真經》秘籍在九宮山的謠言，緊接著又挑起十二連環塢與丐幫之戰。繼打擊中立和邪派勢力後，他又製造少林意圖獨步武林、武當峨眉聯手與之抗衡的假象，企圖徹底瓦解正派聯盟。幸而有武林盟主林天南的存在，這場可能會掀起江湖巨波的陰謀才被揭開……
此般種種，都足以彰顯朱棣的野心之大，而東方世家卻是在朝廷的庇護下不知居安思危，以至於實力越來越弱，一旦朱棣覺得對於他的大業有利用的價值，拿東方世家開刀自然是遲早的事。
“二弟，我……”
東方城亦是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便已經開始爲家族的命運擔心，甚至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只是不知如何回頭罷了。
此番聽到東方仁如此說，東方城心中的悔意立刻又涌了出來，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來。
“大哥……我們都老了，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了，若非這位少俠的到來，又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恐怕也沒有想到這層關節，就算想到了也少不了要與你繼續賭氣。”
東方仁頗爲感慨的說道，實際上這麼多年過去，他心中的氣也早就消了，尤其是到了他這個年紀，許多事情也逐漸看淡了，只是始終無法拉下面子而已……
“二弟……”
東方城的眼睛亮晶晶的，花白的鬍子也跟著微微抖動起來。
“大哥……”
東方仁亦是如此，兩人說到底也依然還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如何能夠真的斷了關係。
“二弟……”
“大哥……”
“二弟……”
“大哥……”
“咳咳，我說二位，你們在江湖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真要就這麼掉下眼淚來，只怕是不太好看吧？”
左暘在一旁虛著眼睛插嘴道。
他見這兩個年齡加起來至少在三位數以上的老男人真的馬上就要相擁而泣了，因此尷尬的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實在有些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