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鳳大叫了一聲，而他的叫聲早已淹沒在門口圍觀學生的驚呼聲中。

等花音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的女孩子已經渾身溼透，臉上的妝也被衝花了不少。

花音手上端著一隻大桶，驚呼與驚訝過後，空氣陷入了長久的緊繃與寂靜之中，直到少女手中的塑料桶砰砰落地。

“亞紀??！”旁邊兩個女生忽然尖叫起來，趕忙掏出手帕給她擦水。而最中間的長髮女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直到左右手忙腳亂起來，她才厭惡地喊道「走開！」。

她黑色的眼珠死死盯住花音：

“你是，一年級？”女孩子也不顧臉上頭髮上還源源不斷滴下的水，忽閃著帶著水珠的睫毛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和地上的女人關係很好？你知道她的背景？你知道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連串的詢問，像是一顆顆子彈，想要堵住花音地任何反駁。

“我什麼都不知道?！彼f著回頭冷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平澤，少女也是驚訝的神情，臉頰上有幾道紫青，腿上手臂上則被打得紅腫起來?；ㄒ粝胨鋈恍n進來，應該有一半衝動作祟，“我只知道自己不喜歡這種事情?！?

名叫亞紀的少女聽聞，咬著牙冷哼了一下。她走上前去，挑了挑眉毛，打量起面前單薄的少女。

廁所外，人羣越聚越多，鳳則被擠在了很遠的地方，他焦急的想要進去化解干戈，但眼看就快連廁所裡的情況都不知道了

亞紀溼了的頭髮粘在一起，但黑亮的眼珠卻像是兩道利箭。空氣一時陷入冰凍，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亞紀的反攻。

淋溼的少女忽然擡了擡下巴，毫無徵兆的，她伸手給了花音一巴掌。

臉上是火辣辣的痛。從前的自己沒有過這樣的體驗，而從前的天音卻總是感受著這樣的人生。那種失落，那種被打入黑暗與燃燒起來的熊熊憤怒，花音現在才真正感覺到。

地上水漬橫流，主謀身後的一個女孩子忽然跑上前來拉住了她，然後低聲：

“亞紀這個女生是宮本家的，和跡部是世交，別太……”

“哼，一年級敢對三年級囂張，難道不應該讓她吃點苦頭嗎？”

所有人都屏息起來，圍觀的學生沒人敢伸手阻止，他們看著花音捂住臉頰，側著臉，只是觀望。

直到遙遠的人羣之外，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詢問：

“你們在幹什麼？”

時間凝固一秒，之後呼啦啦，人羣又是一陣騷動。而隨著這個騷動，他們漸漸讓開一條通道，出現在亞紀、花音和平澤面前的，正是冰帝學生事實上的統治者，跡部景吾。

花音看到他緊鎖著眉頭嚴肅的樣子，默不作聲。

面前一時震驚的亞紀等人卻亂了分寸。

跡部走到廁所門前，一邊跌倒在地的平澤，顯然已經爬不起來。她看見跡部，僅是不知所措的左顧右盼，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鳳站在跡部身邊，看見花音紅了的半邊臉和渾身是傷的平澤，他不禁擔憂起來。

跡部轉開視線：

“水島學姐，”他目光如刃，亞紀則瞬間減了幾分氣勢，“這種事情發生在冰帝，發生在水島學姐你的手裡，傳出去恐怕對您父親議員的身份有損吧？”跡部不卑不亢，他知道水島亞紀之所以可以橫行於學校，無非還是因爲她父親國會議員的身份。

少女忽然閉了口，她憤怒地看了看跡部，她知道面前的少年雖然小她一屆，但絕對不好惹，所有什麼也沒反駁。只是向左右望了兩眼：

“走吧?！?

說著，她們便撂下所有人，撂下一片狼藉的洗手間，氣勢洶洶地向外走去。

主謀走後，鳳便跑上去問道：

“喂宮本同學還有平澤同學，你們不要緊吧？”

“我沒事，不過……”花音轉身，平澤溼了一半的襯衫和裙子，還有傷痕累累的手臂雙腿。她急著起身，卻終究未果。

“鳳，帶她去保健科看一下?！臂E部轉身說道，鳳點點頭，便伸手去攙平澤。

少女好不容易扶著牆站起來，踮著腳尖，擦了擦嘴角，終於看向花音和一邊的跡部：

“謝謝你，宮本同學，還有，跡部學長。”她努力扯住嘴角，笑道。

他們只是看著她，沒有任何表示。

“那個鳳君，地上的書是圖書館的……等我撿一下。哈…白井老師肯定要罵我了……”她苦笑了一下，一瘸一拐的伸手想要撿起地上散落的幾本書。

“你去吧。”跡部加重語氣皺了皺眉頭，用眼神示平澤別管地上那些書。於是鳳便拉著還有一絲猶豫的平澤，緩慢地向保健科走去。

人羣漸漸散去，只有花音和跡部還站在洗手間裡。

少女見氣氛歸於平靜，便彎腰去撿那些掉在地上的書。

“宮本花音，”跡部忽然轉身，花音則恰巧撿完最後一本書，將視線對向跡部，“我們聊聊吧?！?

※

學生會辦公室。

那些溼漉漉的書被放在羊毛地毯上。

跡部從抽屜裡取出一瓶酒精棉花，放在了花音面前。少女坐在沙發上，旋開蓋子，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

屋外依然是灰白的天色。

“跡部，是不是想起什麼了？”花音沒有看向坐在辦公桌前的少年，低頭取出了一塊棉花，擦起了受傷的嘴角。

確實是想起了什麼，也許每一次看見水島亞紀欺負女生都會想起什麼，不過這一回，與這個記憶緊密相連的某個人卻更是加深了這種聯繫。所以少年還是閉上了眼睛：

“確實都是些糟糕的記憶?！?

“天音嗎？”花音今天並不想繞圈子，直直問道。

“……”跡部聽聞看向她，今天的他並不衝動，“從前的你不會這麼幹吧？”

“眼睜睜地看著姐姐捱打？”花音忽然反問道。

少年語塞，他知道自己心裡，確實有想責難她的意思。但今天的宮本花音，也實在有些非同尋常。

“跡部，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沒有看清楚?！?

“……”少年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是嗎?！?

“不過無所謂，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被ㄒ糇匝宰哉Z道。對於跡部景吾來說，和宮本花音有關係的事情確實無關緊要。

“吶跡部……”良久以後，花音再一次開口，空中溼潤的水汽，少女的嘴角印出一塊淤青，“你到現在還喜歡天音？”她輕而沉的聲音，讓少年微微一怔。

鐘擺的節奏震動著空氣，窗外忽然之間變大的雨絲敲擊著窗櫺，頓時房間裡變得躁動起來。

“嗯?！?

“……”

這條蜿蜿蜒蜒的暗流，終於在這一刻塵埃落定。

宮本花音暗戀的對象，他至今爲止都投身於另一個夢境。

這個足以讓花音自嘲的心境，因爲看到他執著於天音的姿態便暗戀上他。雖然這種心境正在慢慢褪色，但是，這最深刻的甚至連呼吸都帶著微痛的感覺，是不會驟然消失的。只要想想以後，以後他也許會知道現在的天音，花音便足夠爲他傷心。

“告訴我，天音還好嗎？”這個陰沉的天氣，連少年跋扈的氣焰都被澆潤爲一點深沉。

花音淺笑了一下，接著是逃避的目光，她不自然的咬著嘴脣，但最終還是淡淡地回答：

“我只能告訴你，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