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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一天晚上,沈鑫突然叫著我去了外面的一家小飯館,喝了幾杯。
沈鑫重點提到了關於保送入學的事情,竟然與曹隊長如出一轍。
看來,這個消息,並非是空穴來風。
沈鑫動員我抓緊走動走動,趁著現在姜副團長位高權重,對我又還算器重,好好操作操作興許有戲。
但我並不喜歡這種投機取巧的做法。
沈鑫恨鐵不在鋼地罵我假正經,說道:現在就這風氣,過了這村兒就沒那店兒了。同等條件下,上面有大樹還是好乘涼的。否則一旦姜副團長不得勢了,你小子還能蹦達幾天?
他說的的確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卻覺得不是滋味兒。作爲一名想在部隊建功立業的戰士,誰都想被保送。這是一種至尊的榮耀。但是爲什麼不能把它擺在面兒上,公平公正地選拔人才呢?
難道非要暗箱操作,纔有機會?
沈鑫道:小李子,你們家不差錢兒,也不差關係。再加上老薑位高權重,你是天時地利人和,爭取一下,沒準兒你就直接跳過了考學那一關,當上軍官。
我仍然搖頭:但我不想這麼做。這樣爭取來的名額,我心裡不踏實。
沈鑫罵道:迂腐!路我給你點到了,我甚至還可以動員我師傅呂向軍給你疏通一下。想不想進步,就看你了!
我苦笑道:條令條例的我也看了,保送軍校需要的條件比較苛刻,我根本達不到。必須得立過功,纔有機會被保送。
沈鑫道:立功?小李子你真-----不是我說你,你腦袋整天在琢磨什麼呢?立不立功,還不是領導一句話的事兒?隨便擺出件事兒,就能把你捧到天上。就說你上次爲老薑擋那一棒子,你都夠立功的條件!立功這玩意兒沒有明確的界定標準,條令不也是這樣寫的嗎,表現突出的怎麼樣,表現比較突出的怎麼樣,表現非常突出的怎麼樣,受什麼獎立什麼功。誰來界定?還不是領導一句話!說你表現突出,你只能得個嘉獎。但是如果領導在突出二字前加個修飾詞兒,你就能立功!很多時候普通獎勵和立功之間,就一個修飾詞的區別!
我笑道:加不加修飾詞,差別就大了。
沈鑫道:對呀!你好好想想,只要老薑點頭,這事兒就好辦!
……
確切地說,沈鑫的一番話,的確觸動了我的心靈。
保送軍校是戰士通往軍官之路的捷徑,但是我實在不敢相信,這樣的餡餅會砸到我李正的腦袋上。
憧憬一下,挺好。但是把這個當了正題兒,千方百計去打通關係爭取保送,那彷彿就有些鑽牛角尖了。一旦失敗,將會遺憾終生。
但是話又說回來,不試一下,難免也會遺憾。
正所謂,進退兩難。
次日上午,我開了一輛帕薩特,載著姜副團長去四大隊突擊檢查。
半路上我不由得琢磨開了:我究竟該不該提前給曹隊長報個信兒?
報吧,相當於出賣姜副團長,那姜副團長突擊檢查還有什麼意義?不報吧,日後曹隊長肯定會記仇,依他的性格,很有可能給我小鞋穿。
而實際上,此時此刻,我竟然還沒有察覺到,我已經漸漸地被一張無形的大網……
權衡之下,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姜副團長直接去大隊部,那事情相對來說會好辦一些。因爲不用我報信,大隊領導也會悄悄地安排人通知各個中隊做好準備,以防姜副團長下中隊檢查。我再順水推舟賣個人情,倒也沒什麼不妥。
但這次,姜副團長卻讓我繞過大隊部這一關,直接趕往我的老中隊。
趁姜副團長不備,我將提前在手機裡設置好的報信兒短信,悄悄地給曹隊長髮送出去。
這樣做我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但是隨著兵齡的增長,我漸漸地領會出了很多爲兵之道。做人做事不能太死板,否則會‘死’的很慘。
而實際上,我這個時候報信兒,卻是一種兩全之策。一方面,算是給老隊長賣了個人情,不至於讓他給我穿小鞋;另一方面,都快到營房了,纔給他報的信兒,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表面文章做紮實。這樣一來,也算是間接地維護了姜副團長突擊檢查的公正性。
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在潛移默化之間,處事圓滑了不少。
驅車駛入中隊營房的時候,中隊上下正忙的不可開交。戰士們有的在整理內務,有的在清掃衛生。
姜副團長劈頭蓋臉將曹隊長罵了一通,說他工作不紮實,臨時抱佛腳應付檢查。
我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心想這樣一來,姜副團長豈不是猜到是我悄悄地給中隊長報了信兒了?
我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趁文書帶姜副團長檢查武器庫的工夫,曹隊長將我叫到一旁,興師問罪:你怎麼都快到中隊了纔給我發短信,這倒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正準備著呢,被逮了個正著。
我面露難色:隊長啊,不是我軍不努力,而是----我一直在領導眼皮子底下,沒機會報信兒。好不容易到了圍牆邊兒上,趁領導不注意,纔得到機會把短信給您發過來。這樣也算是冒了生命危險了!
曹隊長沒好意思再責怪我,只是笑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辛苦你了小李!不管怎麼說,還得謝謝你。
他的笑,比哭還難看。我知道,他心裡甚至恨不得賞我兩個耳光。但是爲了長遠利益,他又不得不假示友好。
回去的路上,姜副團長幾次欲言又止。
我的冷汗,流了一路。
奇怪的是,姜副團長竟然沒點破此事。
但我心裡卻不由得擔心起來:姜副團長會不會因爲這件事,對我不再信任了?
幾天的擔心,卻一直沒有等到姜副團長的質問。
但我心裡,卻始終有些忐忑。
卻說這天下午,姜副團長說是家裡有事,讓我提前把他送回了家。
回到司令部,司機班的小王和小李硬是將我抓了過去,陪他們打牌。我盛情難卻,敷衍地打了兩局,然後推說上廁所,逃離了是非之地。
剛剛在廁所裡‘驗槍’完畢,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實際上,雖然條令條例上明文規定,軍人不得使用移動電話,如因工作需要使用的,必須報師級上以單位批準。但是在實際操作起來,軍官和機關的戰士,卻是這種規定的漏網之魚。在機關裡不管是軍官還是戰士,基本上都配上了手機。機關不比基層,在基層除了幹部,只有一些老士官敢悄悄地使用手機,但還要處處避開幹部們的耳目。在機關就不一樣,哪怕是新兵,也敢大搖大擺地拿著手機滿大院裡打電話發短信。
只是,我接到的這個電話,可謂是非同小可!
竟然是小紅打來的!
我猶豫了很久,才按了‘接聽’鍵。
卻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了小紅的陣陣哭聲:李正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被嚇了一跳,趕快問:怎麼了這是?
小紅道:他,
他天天打我欺負我!我實在受不了了!你能出來一下嗎,跟你道個別,這輩子很可能-----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我了……
我頓時心急如焚:別做傻事!想開點兒!你還年輕!
我真不知道應該怎樣勸她纔好。
權衡再三,我迫不得已地說了個地址,約她見一面!
儘管我知道這樣做會冒很大的風險,自己早已發誓不再亂拉男女關係,當好自己的兵,與小紅徹底決斷。
但是小紅口口聲聲說要尋短見,如果我爲了自己的成長進步,對她坐視不管,那如果小紅真的想不開做了傻事,我豈不是罪孽深重?
自己的誓言,自己的成長進步,跟一條人命比起來,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於是,我冒了相當大的風險,換上便裝,在司令部不遠處的一家酒店,約見了小紅。
見到我後,小紅哭的很兇,一下子扎進了我的懷裡。
她哭的太傷心了!
上次陪姜副團長光顧老餘家,我親眼見到過小紅的悲催處境。現在她這一哭,讓我也覺得鼻子酸酸的。
我勸了小紅幾句,找了個單間,要了幾個菜。
小紅要借酒澆愁,我沒反對。
我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只要能讓小紅打消輕生的念頭,我李正算是奉陪到底了!
哪怕是喝的不省人事!
這也算是我對小紅唯一能做的補償了。
小紅像喝涼水一樣,一瓶白酒很快進了肚子裡。她還要,我沒攔住,心想就讓她釋放一回吧,她被那個大他二十多歲的男人欺凌了這麼久,是時候把壓抑釋放出來了。
一邊喝酒,小紅一邊將她最近的遭遇,和肚子裡所有的苦水,全倒了出來。
小紅說,這段時間,那個男人像是變態一樣,變著法兒地折磨她,打她。他那方面不行,就利用其它變態的方式,強迫小紅滿足他的慾望。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逼著小紅替他……
我聽著聽著不由得拍桌而起,真有一種想替小紅出頭去教訓那個男人的衝動。
但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
我倒是搞不明白了,一個半大老頭,身邊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對他不離不棄,他爲什麼不知道珍惜呢?
小紅越說越傷心,我聽的是咬牙切齒。
小紅的酒量大的驚人。也許是心事太重,不知不覺,我們倆竟然喝了三瓶半高度白酒!
我醉了,她也醉了。但我的大腦還保持著一絲理智的清醒,我爲小紅在酒店裡開了間房,替她倒了杯熱水。
醉眼濛濛中的小紅,那麼美麗,那麼可人。那委屈的淚光,晶瑩地流淌在白皙乾淨的臉蛋上,誰見猶憐。
但我還是剋制住了某些衝動,想要回司令部。
我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個身份,來之不易。
然而把醉的不成樣子的小紅一個人留在房間裡,我又怎能放心?
權衡再三,我決定花錢讓酒店的女服務員幫忙關照一下。
但是轉而再一想,酒店服務員和小紅素不相識,萬一她拿了我的好處,卻不負責任置之不理怎麼辦?
喝醉了酒如果沒人照顧,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甚至能出人命!
更何況是一個情緒激動的弱女子!
衆多的思慮,讓我的腦子很亂很亂。
我自己種下的苦果,又該怎樣收場?
留下來!
我必須留下來!
不爲別的,爲的是一條人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