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2 刺皇謀反
這幾日，林陌染安安分分呆在沉雪塢，和夏雪學(xué)著繡荷包。針線活兒十分細膩，也不知是抽了哪門子的瘋風(fēng)，她竟然也耐下心。歪歪扭扭繡出了一對鴛鴦。
“就是看著有點像鴨子。”老師夏雪給出了這樣的評價，並堅稱，“這是誇獎！奴婢初學(xué)時，被大夫人說繡得像豬呢！”
她不禁放下針線莞爾輕笑，順便伸了個懶腰。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也過去五天了。
這五天，趙婉瑩一直在養(yǎng)病，自然也是沒有出過雲(yún)雀閣，更別提來給她請安。就連她親自將二姨娘遺下的香囊送去時，都被她連香囊?guī)艘粊阙s了出來！
西偏院那邊，燕肅祁以初娘子還有三月及笄，需搬出來單獨住爲(wèi)由，把西廂房都拆了。用舊材料重新建了一座兩層的小繡樓，如今纔剛動工。
只因西廂房原是二姨娘居住的地方，初娘子嫌晦氣，鬧了好幾日。就差沒跑到燕肅祁的書房前下跪。
後來還是林陌染出面，燕肅祁才準(zhǔn)了，讓繡樓只是用來放嫁妝，另又拾掇了一間廂房做初娘子出嫁前的閨房。
轉(zhuǎn)眼就到了二姨娘頭七，這一天，發(fā)生了兩件事。
翰林府大學(xué)士的大公子攜妻子阿九，上門爲(wèi)自己的庶弟提親。相中的對象自然是初娘子。
燕肅祁將貴客請到書房，閉門待客一整個上午。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出來時，聽說大公子面色都是黑的。
彼時，阿九正躲在林陌染的沉雪塢飲茶。新出的早春龍井。味道十分清甜。
“瞧瞧如何？這是我繡的！”林陌染獻寶似的將前幾日繡好的荷包遞過去，“送給你！你是我這麼些年交的唯一一個朋友。”
阿九受寵若驚，卻不接，又推回到她手中，道：“盛情領(lǐng)了！咱們之間何必這麼客氣！你還是留著，送給那某人吧！我猜他一定會感動得涕泗橫流……”
兩人正說笑間。門外恭恭敬敬走來一個面生的嬤嬤，卻是翰林府上帶來的徐嬤嬤，一迭聲喚著阿九道：“夫人，大公子已經(jīng)在馬車上候著了，讓你現(xiàn)在便回去。”
阿九皺了眉，“這人怎麼回事？才坐了小半會兒，連午膳都不吃，就要急著走嗎？”
嬤嬤躊躇半天，猶豫道：“大公子方纔還說，若夫人不走的話，只怕待會兒九王府就要趕夫人走了……”
“胡說！”阿九站起來，“王妃娘娘與我交往甚密，如何會趕我出府！”
嬤嬤便低著頭不再說話了，但看那架勢，就是阿九若不走。她就抵死橫在兩人面前，也是不動一下！
“怎麼回事？”林陌染察覺到不對勁，喚一個小丫鬟道：“去前院打聽打聽。”
又勸阿九，“許是大公子有急事，你便先回去罷，改日有空了再來。”
阿九無奈一笑，“我家那口子，平時性格溫潤得很，並不是這樣急躁的性子，真不知今日發(fā)什麼神經(jīng)！”
聽她這樣大咧咧罵自己的丈夫，林陌染只覺得好笑，手帕掩在脣邊。
送走了阿九，小丫鬟也打聽到消息回來了。
“聽說王爺嫌人家庶弟是個帶兵的粗人……書房伺候的阿寶說，兩人吵得可兇了！”
黎笙捧著茶爐站在一旁，聽了也是詫異莫名，“怎生是粗人呢？那位庶公子好歹也是個將軍啊！”
揮退了小丫鬟，回到裡屋，林陌染纔對黎笙道：“女子婚嫁最關(guān)係到利益往來……王爺恐怕，不只是嫌棄別人的出身問題。”
黎笙琢磨片刻，卻仍然迷惑不解道：“初娘子不過是個庶女，就算王爺想借初娘子婚事，謀一個可靠的親家，強強聯(lián)手……放眼當(dāng)朝，還有誰能比得上翰林府呢？”
“那可不一定。”林陌染搖頭笑了，“別忘了還有趙家。”
這個時候，就能明顯看出九王爺?shù)恼娟爟A向了。
他寵趙家的趙婉瑩，不寵皇上賜婚的林陌染；他拒絕了保皇派的翰林府的婚事，卻打算和趙家聯(lián)姻……
林陌染略一思索，道：“去打聽一下，趙家可有到了適婚年紀(jì)又是庶出的公子？”
黎笙點點頭，不解道：“娘娘是打算？”
林陌染眼眸發(fā)亮，“初娘子不能嫁過去，林萱卻可以！江陵總督林府如今還未表態(tài)，仍然是中立的態(tài)度，我們可以藉此打入趙府內(nèi)部，給你哥哥當(dāng)個接應(yīng)！”
黎笙輕笑，“娘娘高明！”又追問，“可是三小姐會聽我們的嗎？”木餘節(jié)號。
“她聽不聽都沒關(guān)係！最重要的是，要讓趙府覺得我們林府已經(jīng)倒向了他們那邊！”
這件事，黎笙自安排下去探問。
當(dāng)日的第二件事，是北燕皇帝燕樂晟的選秀大典，於今日正式開始，爲(wèi)期三日。按皇太后的意思，入選進宮的秀女名額不限，多多益善，最重要的，是選出一名皇后。
消息傳開後，當(dāng)初報名參選的少女們?nèi)颊ㄩ_了鍋。更有些早早打聽到皇上喜歡馬，爲(wèi)了投其所好，第一個才藝展示環(huán)節(jié)，甚至還真有人展示馴馬的……
餘嬤嬤上午進宮回來後，陪林陌染用膳時，一直喋喋不休，“聽說這批秀女中，有不少是西域諸國進獻的，金髮碧眼，身材高挑，容貌十分出衆(zhòng)！”
林陌染夾菜吃飯毫不含糊，嘴上輕笑道：“可惜血統(tǒng)非漢人，當(dāng)不了皇后。”
餘嬤嬤神色頓時一滯。
面前這個女子，看似對選秀毫不關(guān)心，其實暗地裡，比誰都更在意，也更清楚這一次選秀的目的：除了那唯一一位皇后，其他秀女就算入選再多，也可以說是白搭！因爲(wèi)皇上已到了而立之年，急需立下太子；這一次能當(dāng)選皇后的女人，就是將來太子的生母！誰不擠破了頭皮去爭？
“借這次選秀，想當(dāng)上皇后，誕下嫡長子的女人，想必不少吧。”林陌染淡淡夾了一快醉雞膀子，咬一口，才又嘆道：“只可惜，能當(dāng)選的人，只有那麼一個。”
她說完，見餘嬤嬤坐在一旁，良久不發(fā)一言，自己接過了話題，“說不關(guān)心選秀是假的。不管將來是誰當(dāng)上皇后，是否受寵，皇后所出的家族必定會迅速成長爲(wèi)一股強大的勢力，身爲(wèi)臣子的家眷，多多少少還是要考慮一下，這些朝政風(fēng)雲(yún)。”
餘嬤嬤輕飄飄一笑，顯然是不信她這套說辭，又扒拉了幾口飯，便匆匆告辭。
林陌染頗感鬱悶，她說的明明就是真話！這些後宅女人，爲(wèi)何總是覺得，女人活著就是爲(wèi)了爭男人呢？
黎笙過來收拾碗筷時，提醒道：“娘娘，今日還去崑山寺，給二姨娘上香嗎？”
林陌染點頭，“去！”
她並沒有忘記，那日在馬車上，燕樂晟說的話。
他說，“再等六日！”
如今六日已到，他和辰靳在等的人或事，到底是什麼？
崑山出過人命後，香火依舊旺盛，並沒有因此而折損香客。只是笞彌道長的書房被封了起來，對外宣稱是在修葺牆壁。
林陌染入了正殿，執(zhí)一把香，跪在鋪墊上，恭恭敬敬磕三個頭。
腦海裡又浮現(xiàn)二姨娘掙扎著想要活下來的一幕……人之將死，其心也善。或許臨死前那一刻，她是真的試圖幫他們尋到那個東西。
因陷入悲傷的回憶中，周遭一切聲響都顯得模糊。再聞著?翼間縈繞的檀香味，心中那股寧靜越發(fā)深邃——然而突然，身邊多了一個人！
一種帶有威脅的冷峻的氣息，瞬間襲來！
那人先是一聲嗤笑，忽而冷漠地開口，“九王妃的跟屁蟲，這幾日是去了西域？沒有人保護你，你就敢獨自上崑山……不怕死麼？”
林陌染猛地睜開眼，扭頭望去！
身邊那人不避不躲，也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
和辰靳相似的五官，卻更爲(wèi)冷漠深邃，神色間彷彿一塊冰涼的玉石，就連嘴邊揚起的淡笑，也帶著一股嘲諷的意味。
林陌染打了個寒顫，正要喚人！
對方一指壓住她的脣，續(xù)道：“別急著喊人，更別急著走，給你心心念唸的人燒柱香，祈禱他能活過今日……”
他順手將什麼往她手裡一塞！起身便混入了人羣——
林陌染低頭去看時，猛地全身一僵！
那是三根香，卻是反的！已經(jīng)點燃的香頭朝下，手稍一抖，燃盡的香灰就撲簌往她羣上落去！
滾燙！
然而她來不及避讓，滿腦子只有一個字——
反！
一把將香丟在地上踩滅，她提起衣角就往外疾奔而去——
守在外面的黎笙、夏雪等人，見她一句話不說，行色匆匆往軟轎奔去，具是一愣！
“娘娘！你悠著些！等等奴婢！”
林陌染頭也不回，“馬上起轎，我們要在才藝展示結(jié)束前入宮！”
朱雀大街。
一輛馬車沿著主幹道路飛馳而過，沿途自然是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卻絲毫沒有降低它的速度！
林陌染連朝服都來不及換，乘軟轎下山後，嫌轎子太慢，亮出王府腰牌，丟下一錠銀子，就搶了一輛馬車疾奔。
轉(zhuǎn)眼入了宮門，馬車又改成了轎子，直奔政陽殿。
那個人，方纔在崑山寺遇到的男人，在地面上用香灰只留下了一個字，“賜。”
賜……刺！刺皇謀反！
她怕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