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沈流雲打的什麼主意,林卿就是用手指甲也能想到,不過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流雲離開後,巧兒發現林卿臉色蒼白,手中握著的絲帕也被汗水浸透,擔憂道:“小姐,您哪裡不舒服了?要不奴婢扶您去太醫院瞧瞧吧!”
“我沒事。”林卿微微搖頭,在池塘迴廊邊坐下,目光停駐在波瀾不驚的湖面上,藉此來平息心中的鬱結情緒。
這麼長時間,她原以爲自己會在一步步復仇的滿足感中,漸漸淡忘之前的事情,然而不是的,即使獨孤睿和沈流雲都悽慘而死,他們給她造成的傷害,亦會成爲永殤。
血債血償。
片刻,林卿的情緒漸漸恢復,蒼白的臉頰上恢復了幾分血色,正準備往中和殿走,一道熟悉的慵懶聲音從身後飄來,“大清早站在這裡發呆,是想要跳湖嗎?”
“生命誠可貴,豈可草草斷送?”林卿緩緩轉身,朝正朝自己走過來的獨孤夜福了一福,淡淡一笑,“三皇子一向都是這樣神出鬼沒麼?”
今天是正式宴會,獨孤夜頭戴了雙層南珠朝冠,身上穿著深青色皇子朝服,前後各繡了一隻五爪金龍,周邊空隙處繡有多彩祥雲,行走間,明黃色的裡襯在太陽的照射下閃現出若隱若現的金黃色光芒,與頭飾上南珠的光芒交相輝映,這身打扮讓他本就俊逸無雙的容顏襯托的愈發精緻,舉手投足間透著上位者應有的尊貴氣息,讓人本能地望而生畏,卻忍不住還想要多看一眼。
聽到林卿的話,獨孤夜把玩著手中的摺扇,挑眉道:“在自己家裡,自然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要不,我帶你逛逛?”
“不用了,萬一您一個不高興把臣女扔在哪個角落,衝撞了哪個貴人可怎麼好?”開什麼玩笑,獨孤夜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跟他這個超級混世魔王有關係麼?她可還想著悄無聲息地讓外公幫他把毒給解了,宮中耳目衆多,萬一引起那幕後策劃者的警覺,事情無疑會比現在困難很多。
見林卿話語中透出隱隱的暗示之意,獨孤夜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深深看了林卿一眼後,皮笑肉不笑地呵斥道:“大膽林卿,竟敢在本皇子面前出言不遜,該當何罪!”
獨孤夜發起脾氣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即使林卿知道他是假裝的,也本能地頓了一下,旋即屈膝行了一個大禮,口中道:“臣女自認爲並未對殿下不敬,不知殿下所說的冒犯,指的是什麼?”
“本皇子憑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獨孤夜攏一攏扇子,更加不悅地板著臉道:“本皇子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任何理由。”
……
這傢伙就是個天生的無賴。
做戲做全套,林卿強忍住暴走的衝動,只把頭埋得更低,裝出一副害怕的
樣子,低聲道:“臣女魯莽,請三皇子贖罪。”
“既然知道自己魯莽就應該受罰。”獨孤夜眼角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疼惜,正想著如何無關痛癢地懲罰一下林卿,然而一擡頭去發現皇后身邊的管事宮女歐陽姑姑正遠遠朝這邊走來,眉心一動,揚聲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宮裡的人工湖,本皇子就罰你在湖邊跪半個時辰,時間不到不許起來!”說罷,帶著寧河負手而去。
卿兒,別怪我啊,不過小半盞茶時間,歐陽姑姑就會主動來解救你的。只是,皇后爲何要找卿兒?獨孤夜眉頭一蹙,似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至於緊跟在獨孤夜身後的寧河,心裡同樣也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不過,他擔憂的不是皇后的目的,而是自家主子。主子竟敢真的讓林小姐罰跪,回頭,怕是兇多吉少了……
且說獨孤夜走後,見林卿真的跪到冰冷的漢白玉石階上,巧兒憤憤不平地撇嘴道:“這個三皇子今天發的什麼瘋,竟然如此對小姐!”
林卿不是習武之人,感官能力沒有獨孤夜那麼敏銳,自然沒能發現歐陽姑姑的存在,但他相信獨孤夜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遂擡起頭來,沒好氣地瞪了巧兒一眼,冷聲道:“你有幾顆腦袋,竟敢在皇宮大內妄議三皇子?”
她跟獨孤夜只是做一場戲,對方就算聽到巧兒的話也不會在意,但皇宮中耳目衆多,萬一讓哪個好事之人聽了去,就算林卿能設法保住巧兒的性命,一頓責罰卻是免不了的。
“奴婢……”林卿很少用這樣嚴肅的眼神看巧兒,巧兒雖然心中依舊不忿,但卻不敢再惹林卿不高興,低頭道:“奴婢錯了,小姐不要生氣。”
見巧兒委屈的樣子,林卿心裡有些不忍,放緩了語氣道:“宮中人際關係複雜,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必須要謹言慎行,纔不會給自己和將軍府惹出禍端,明白麼?”
“奴婢明白了。”幾乎在巧兒點頭答應的同時,歐陽姑姑驚訝的聲音傳入林卿耳中,“林小姐您……您這是……”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林卿趕緊示意巧兒讓開,她雖然進過幾次宮,卻並不能如獨孤夜一般記得歐陽姑姑,不過見眼前的中年女子雖然是宮女打扮,但一身衣料和頭飾皆價值不菲,便判斷定是哪位宮妃身邊得臉的侍女,遂客氣道:“不知姑姑如何稱呼?”
歐陽姑姑朝林卿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節,恭敬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鳳儀女官歐陽氏,皇后娘娘聽聞林小姐進宮,十分高興,特意遣奴婢來請小姐去鳳儀宮一序。”說到這裡,她的額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繼續道:“小姐爲何跪在此處?”難不成是得罪了哪位娘娘?
見歐陽姑姑問起,還未等林卿開口,滿肚子委屈的巧兒就搶先一步回答道:“回姑姑的話,我們家小姐適才坐轎子經過此處,身體突然不適,就在湖邊透透氣,不
成想偶遇了三皇子,三皇子認爲小姐衝撞了自己,就罰小姐在這裡跪著。”
巧兒不明白實情,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到最後更是委屈地掉下眼淚,見狀,歐陽姑姑心裡原本的那一絲懷疑也煙消雲散,只當獨孤夜看林卿不順眼,故意整治她。
原本皇后娘娘還擔心獨孤夜會暗中想辦法藉助寒碧山莊的勢力,如今他得罪了林卿,怕是不可能了。
這些心思飛快地在歐陽姑姑腦海中閃過,只不過是一瞬,她就親自躬身去扶林卿,口中道:“三皇子一向隨性不羈,讓林小姐受委屈了,您放心,一會兒到皇后娘娘面前,娘娘一定會爲小姐做主的。”
“不敢勞煩姑姑。”林卿身體微微一閃,避開歐陽姑姑的手,擡頭與之對視的瞬間,眼中盡是驚恐之色,她彷彿是害怕極了,旋即低頭小聲道:“勞煩姑姑回稟皇后娘娘,臣女半個時辰後定會去向娘娘請罪。”
歐陽姑姑是在宮中浸淫半輩子的老人了,林卿刻意僞裝出來的緊張和害怕自然絲毫不拉地被其看在眼裡,心裡忍不住一陣鄙夷,這個林小姐長得倒還不錯,可惜性子太過膽小懦弱,被三皇子小小懲罰了一下就嚇成這個樣子,難怪聽說上次差點被自家表妹陷害。
林卿是皇后命令她前來邀請的人,所以歐陽姑姑鄙夷歸鄙夷,行爲上卻是絲毫不敢怠慢,見林卿依舊跪在地上,歐陽姑姑稍一用力,直接將林卿從地上拽了起來,柔和的語氣中透著不容置喙的堅決,“林小姐不必擔心,出了任何事情自有皇后娘娘擔著。”說罷,鬆開林卿的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林小姐隨奴婢來,不要讓皇后娘娘久等了。”
“如此,就有勞姑姑了。”林卿眼眸中閃過一絲掙扎之色,最終輕輕點頭道。
早在歐陽姑姑出現的時候,林卿就明白了獨孤夜剛纔爲什麼要罰自己跪在這裡,之後她再將計就計地演這樣一齣戲,皇后一定會相信他們二人不僅沒有任何親密關係,而且還有了過節。
這一招,實在不錯,只是她可憐的膝蓋,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皇宮不是一般的大,林卿停留的人工湖離鳳儀宮著實不近,又沒有轎子代步,三個人走了很久才遠遠看到鳳儀宮。
行至鳳儀宮外,守門的太監已是早早進去通報,當他們行至內殿門口時,一個身著二等宮女衣衫的丫鬟朝林卿和歐陽姑姑各福了一福,含笑道:“姑姑,娘娘有命,請林小姐直接去正殿。”雖然皇后一會兒是要前往中和殿接受朝拜,但此時時辰尚未到,跟親近之人在自己宮中敘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這個時候命自己前來,到底是爲何?
直覺告訴林卿,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只是已經到了這一步,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緩緩進入內殿,還未等有所反應,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朝她飛奔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