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將軍。”此刻家央幾人已經被盡數誅滅,林奇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疾步向外跑去。
“不……不用了。”不斷涌出的鮮血正逐漸帶走千羽公主的體溫,她明白自己必然無法逃過這一劫,只用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道:“梟哥……你……你讓……他們都……出去,我……我想跟你……說說話。”
“好,好!”林梟緊緊抱著千羽公主,命令道:“你們都出去,林奇,去請軍醫,讓他迅速帶著止血散過來!”
只要千羽還有一息尚存,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隨著林梟這聲令下,士兵如潮水一般退下,諾大的正殿中只剩下他跟千羽公主兩人,死亡的氣息在靜謐中層層席捲而來,直讓人瑟瑟發抖。
“千羽,千羽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不會有事的。”林梟用自己的衣服死死堵住千羽公主中箭的地方,安慰道:“血已經不流了,沒事的。”
過分的緊張和傷痛讓林梟的聲音變得顫抖不止,甚至連嘴脣都咬破了,所以,與其說是在安慰千羽公主,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與林梟的驚慌失措不同,千羽公主的神情則顯得平和許多,只見她吃力地擡起手拂上林梟的臉頰,滿足地笑道:“梟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再次見到你,我……我很歡喜。”
這場災禍由她而起,理應由她來承擔所有後果,能夠在自己心愛之人懷中死去,千羽公主心裡已然歡喜。
“千羽,都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你!”林梟的五官因爲太過痛苦而變形,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悄無聲息地落在千羽公主身上。
“梟哥……別哭,我……我不喜歡看到你哭的樣子。”任憑淚水模糊了雙眼,千羽公主的眼睛始終一眨不眨地看著林梟,有氣無力道:“梟哥,你笑一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笑著的。”那種溫暖明媚的笑容,她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忘記。
“好,我不哭,不哭。”林梟擡起袖子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溫和道:“可是這樣的?”
“是,就是這樣。”千羽公主近乎貪戀地注視著林梟的臉,“梟哥,真好,這樣……這樣……千羽就永遠都不會忘記你了。”
“千羽!”用盡全力才維持住的一絲笑容,在聽到千羽公主這句話的瞬間,完全崩塌,林梟緊緊抱住千羽,眸中盡是絕望悲涼,只顫抖道:“千羽,你不要說話了,軍醫馬上就來了。”
“梟哥,我剛纔……一直想……問你,若我不願意……不願意回京都,你肯不肯……放棄一切,跟我……浪跡天涯?”之前千羽公主不能把這樣的話問出口,可事到如今,她已經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願意!只要跟你在一起,讓我去哪裡我都願意!”林梟想也沒想就點頭道。
如何會不願意?哪怕如今要用他自己的命來換千羽公主
的命,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梟哥,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帶著我的愛……活下去。”千羽公主強撐著身子,繼續道。
“好,我活著,活著。”林梟努力平息了一下撕心裂肺的情緒,神色淒涼道:“千羽,這輩子終究是我負了你,下輩子……下輩子你可願意再遇到我,那時候,我不是夏國少將軍,你也不是赫赫公主,我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安安穩穩白頭到老,可好?”
“好,我不會喝孟婆湯,也不會過奈何橋,只等你一人。”千羽公主虛弱極了,用力吸了一口氣,方纔繼續道:“不過,你不許……不許來的……太早,否則……我定不會……原諒你……”千羽公主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儘自己最大的力氣,緊緊握住林梟的手,她的生命馬上就要走到盡頭,在這最後的時光裡,她不捨得放手……
這會兒功夫,傷口處的毒藥已經侵蝕到千羽公主的五臟六腑,一波接一波的痛楚刺激著她身體裡的每一寸神經,千羽公主痛苦地吐出一口黑血,林梟心如刀絞,下意識地想要傳軍醫,然而也明白如今做什麼都沒有用,只得將到嘴邊的話生生嚥了下去,只繼續緊緊抱著千羽公主尚有溫度的身體,默默承受著馬上就要到來的生離死別。
他和她,終是走到了盡頭。
“梟哥……不必……傷心,不必……想我。”如此說著,她擡手想要替林梟擦拭掉眼角的淚痕,然而手還未伸到對方臉上,就重重垂落下去。
“千羽!千羽……啊啊!”林梟撕心裂肺地怒吼著。
一個久經沙場的少將軍,一個從屍骨堆裡爬出來的錚錚男兒,一個連死都不怕的漢子,此時卻哭的像個傻子。
林奇帶著軍醫走到正殿門前時,正好看到林梟抱著千羽公主的屍體痛哭失聲,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千羽公主的名字,可惜,沒有人回答他。
他最愛的那個女人,再也不會迴應他任何一個字了。
林梟對千羽公主的感情有多深,林奇再清楚不過,所以他並沒有上前勸說林梟,而是默默跪在殿外,給千羽公主磕了三個響頭。
是千羽公主救了林梟一命,他心存感激。
林梟和千羽公主所有的感情,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天。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全身的力氣都要被抽乾,林梟方纔擡起被淚水迷糊住的雙眼,聲音嘶啞道:“林奇,安排下去,準備靈堂,我要給千羽守靈。”
“少將軍,這……這恐怕……”千羽公主是赫赫公主,身份原本就敏感,且她於林梟來說,非妻非妾,爲她設靈堂,實在是於理不合。
“讓你去就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林梟冰冷的聲音中不帶任何溫度,那樣子就好像林奇敢說個‘不’字,他就敢衝過去把人給掐死。
“是,少將軍。”林奇咬咬牙,答應道。
罷了,林梟沉浸在千羽公主去世的悲傷情緒中無法自拔,
自己還是不要惹他爲好,否則一旦再出什麼亂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靈堂很快就設好了,對於這個安排,軍中一些將領並非沒有微詞,只是林奇是林梟身邊居首的副將,一向雷厲風行,是以他們並不敢有所阻攔。
林梟親手把千羽公主的遺體放進棺材,並且自靈堂設好起,就一直寸步不離地待在那裡守靈,一天一夜滴米未進,他原本就中了軟筋散的毒,雖然並無生命危險,但對身體的影響依然不可小覷,在千羽公主離去的第二日晚上,林梟突發高熱,一病不起,好在前方戰爭大捷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了過來,林奇和軍中幾個將領才舒了口氣。
林梟得的是心病,高燒一直持續了兩天兩夜方纔漸漸褪去,待醒轉後,他立刻從牀上掙扎起來去了靈堂,任憑林奇和軍醫如何勸說,都不能讓其改變心意。
“哎!感情這種事情,實在是麻煩的很。”這些天,林奇幾乎就是在嘆氣中度過的,他發誓,這輩子都不要愛上一個女人,也不要成親,就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著,無憂無慮的,多好啊。
當然,也可以理解爲沒心沒肺。
“少將軍,已經三日了,依著規矩,七日過後,千羽公主應該下葬了。”林奇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林梟的神色,見其眼眸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遂嚥了口唾沫,繼續道:“這幾天,屬下已經讓人選出幾個風水寶地,您擇選一個吧!”
“不必了。”對於林奇呈上來的紙,林梟看都沒看一眼,只淡淡地迴應了一句。
“什麼?”林奇本能地喊了一聲,猜測道:“少將軍,難不成您想把千羽公主送回赫赫安葬?可如今……”
“誰說本將軍要把千羽送回赫赫?”林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梟冷冷打斷。
“那是……”怎麼也不會是不下葬吧?
林奇徹底凌亂了。
“雖然活著的時候,我沒能有機會娶千羽過門,但在心裡,早已認定她是我林梟的妻子。”如此說了一句,林梟定定看著棺材中千羽公主平靜的面容,眼眸溫柔如水,“既然是我的妻子,理應葬在林家祖墳。”
林梟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一字一句都透著深思熟慮後的堅定,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活著時他欠千羽的東西,在其死後,無論如何都要做到。
這也是他唯一能爲千羽做的事情。
“什麼!少爺您……”林奇的小心臟受到了一百二十點的暴擊,若不是心理素質過硬,怕是已經驚恐到昏厥過去了。
少爺竟然想把千羽公主帶回祖墳安葬,這怎麼可能!
先別說林青雲會不會同意,皇上就頭一個不會答應!
瘋了瘋了,少爺一定是瘋了!
“少爺……您……”林奇好不容易纔從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連忙勸道:“屬下明白您對千羽公主的心意,只是這樣做實在不妥,還望您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