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
我駭到極點,已經嚇得叫不出來了。
少頃,那個和我一樣相貌的女人也趕了過來,伏在遙的肩頭,吃吃的笑著。
這兩張熟悉的臉,此刻卻如同鬼魅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然而最絕望的是,我身後漸漸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我不敢回頭,生怕看到一個我不認識的清明。
來人漸漸走近,我握緊拳頭,微微發抖,靜待著這個未知數。
平靜的空間中微起波瀾,細碎的風吹起一縷長髮,銀色的光澤飄到我面前。
來人一言不發,只是矇住我的眼睛,視覺上的黑暗真正到來,安靜的空氣告訴我,對面的兩人已經離去了。
又或許,他們根本不曾來過,一切都只是我的想像罷了。
白夜鬆開手,我面前已經恢復了光明。
我想我應該感謝他,卻說不出話來。
面前這個人,是朋友,還是敵人?
清明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向我招手,我朝白夜點點頭,向清明跑過去。
清明看起來很憔悴,似乎耗費了不少精力,臉上有細小而新鮮的傷痕,滲著暗紅色的血,他握住我的手,將一枚滾圓的珠子放在我手心裡,之後毫無預兆的倒了下來。
我抱住他,感覺他心跳越來越弱,力氣也不斷地自他身上流失出來。
“終於支持不住了吧……這傢伙還挺能撐的?!卑滓勾蛄藗€呵欠,懶洋洋的說道。
我看著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很簡單,這個地方對於他而言,是個禁地,渾沌之氣與他自身的氣息是相牴觸的,我本來以爲他早該掛了,沒想到他居然撐到了幻陣結束,拿到了那東西?!?
白夜平靜的注視著我。
“在這裡繼續待下去的話,遲早會被這氣息侵蝕掉,他會死?!?
“你會幫我嗎?”
“當然,前提是你答應我的條件?!卑滓顾坪踉缇土系搅宋視@樣問,拍拍我的頭。
“小妞兒,把雪鳶的結晶給我,我就幫你把他弄出去?!?
“你說話算話?”
“當然!”
我看了看手中的東西,晶瑩的白玉珠子,閃著令人懷念的光,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這是清明費盡心力纔得到的東西,一定是很珍貴的東西。
但是與清明的性命比起來的話,再珍貴的東西,也不足爲惜。我一咬牙,把那顆珠子交到他手裡。
白夜的手鬆了一下,似乎那珠子很燙一樣,珠子從他手裡滑落,在地上滾了一段兒,被一隻纖弱的手拾了起來。
那是乘碧的手,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讓我幾乎忘記了還有這個人。
白夜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我有些莫名其妙,卻很快就明白過來。
因爲這個乘碧,給人的感覺已經變了,一開始的溫文爾雅不復存在,他笑了,嫵媚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雪鳶的結晶,我不客氣地帶走了……”
乘碧帶著那顆珠子,神速的消失了,只留給我們這麼一句話。
這意識不到的轉折讓我們都有些傻了眼,白夜頓了一下腳,氣得扭頭就要走,卻被我死死抓住。
“你必須幫我把清明弄出去?!?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把清明帶走,必須要藉助白夜的力量才行。
除非他砍了我的手,否則不管怎樣,我都不會鬆手。
他看了看被我揪得幾乎變形的衣襟,嘆了一口氣,扶起昏迷中的清明。
“算了,偶爾也做回賠本生意吧。”
他背起清明,我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慢慢向外走。
錦夫人以及雪鳶,一直沒有再出現,或許是在哪裡躲著偷窺,又或許,也是我的幻覺?
馬上就能離開這宅子,讓人不禁輕鬆起來,再看看臉色蒼白的清明,又有些發愁,清明,真的會沒事嗎?
之前的那些幻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等清明醒過來,一定要向他問清楚,還有遙,想到遙,我有些安心了。
他一定會在忘川堂裡等著我們回去吧。
白夜雖然不太情願,卻也信守諾言,將氣若游絲的清明背了出去。
出了這院門之後,我驚奇的發現,外面已經變成白天了,看了下時間,剛剛下午三點半,感覺上在那院子過了很久,其實只不過幾個小時而已。
回頭看看宅子,仍然在,只是感覺完全不同了,眼下這座宅子,分明就是座仿古新式建築,沒有一絲鬼魅荒涼的模樣。
夜裡黑坳坳的山嶺也顯了原形,居然是個開發得還不錯的景區,遊人三三兩兩,我們停在路邊的景區服務處歇息,我跑去諮詢的地方問了下,櫃檯小姐很客氣地告訴我,出山的班車再等四十分鐘就過來了,我們可以搭那個車出去。
景區超市裡的物價不出意外,貴到令人咋舌,真是令人親切的慣例啊,旁邊購物的小情侶抱怨著昂貴的物價,我笑笑,隨便買了幾瓶飲料就出來了。
回到正常世界真好,我心裡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拐回休息處的時候,白夜已經不見了,想來是覺得沒意思,獨自先走了吧。
清明仍然靠在長椅上閉目養神,看上去狀態好了許多,我輕輕搖他,他睜開眼睛看我。
“感覺怎麼樣?白夜說你被邪氣侵蝕了纔會這樣,現在出來了,好點了嗎?”
“沒事,不用擔心?!彼樕系膫垡呀涢_始癒合,和平時一樣蒼白的皮膚,看不出來氣色到底如何。
我遞上礦泉水,“要喝嗎?”
他點點頭,接過水瓶。
喝水的他看起來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可是我知道,他並不是普通人。
心裡積壓的那些疑問,悶得發慌,我問他,“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嗎?”
清明放下水瓶,掃了我一眼。
“你希望我是什麼人?”
我希望清明是什麼人呢?我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即使問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只是,不管如何,希望他千萬不要是我的敵人。
“你不是我的敵人吧?”我小心翼翼的問他。
“不是。”
清明微微低著頭,露出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
這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突然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遙跟我是什麼關係,你知道嗎?”
“不知道?!边@次他很快的否認了,我卻有些不信,看他的樣子,不像是不知道的人。
不過算了,這個問題,我還是等見到當事人時,親自問他好了。
我正低頭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又聽到清明說話。
“那顆珠子,你收好了嗎?”
要怎麼回答?我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也許我臉上的表情太明顯,清明很快就明白了,他一定很失望,卻沒有責怪我,只是嘆了口氣,將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幅出神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不起……”我像打碎了大人名貴花瓶的孩子一樣,怯生生的向他道歉。
“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鼻迕骰謴土艘酝娘L格,簡短的回答。
也許是看我一臉內疚的樣子,他的口氣又柔和了些,帶了些許安撫的意味。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了,一顆珠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是遙在他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終究還是幫不上他的忙,太沒用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一隻手撫上我的頭髮,動作輕柔。
“天命如此,看來我這次還是沒辦法改變……也罷,保持現狀也好……”
我擡起頭,注視著他的雙眼,那眼神不似往日般平靜,隱隱透著幾絲悲傷,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
鬼使神差的,我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你已經盡力了,不要自責了……”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只是按照本能去行動,不停的安慰著他。清明漸漸的收緊了雙臂,將我擁在懷中。
只有在真正的擁抱過後,才明白這個人的肩膀,是這麼寬闊而值得依靠。
也許是他的懷抱太過舒適,也許是一連串的事情讓人緊張過頭,突然放鬆之後,睡意漸漸襲來。
“我好像有些困了……”
接著是耳邊輕柔的話語,“對不起……睡吧,好好的睡一覺,明天早上像平時一樣醒來就好。”
“嗯……”我迷迷糊糊的答應著,將頭靠在那人肩上。
“小夏!小夏?”有個聲音不停叫我,好吵啊,不要叫我……讓我再睡一會兒……
“小夏,小夏!醒醒!”
那聲音卻不停,繼續叫我,我忍無可忍,揮手想要趕走它,手卻反被它捉住。
我十分不情願的睜開眼。
遙一手托腮,一手捉住我,壞笑地看著我。
我啊一聲尖叫起來,“你跑到我房間幹什麼?”
他一臉無辜:“這是我房間啊……明明你霸佔了我房間纔對吧!”
我環視一週,這裡果然不是我家。
“我怎麼會在這兒???”
想了半天,我記得自己好像是在候車室的時候睡著了……然後想不起來了。
等等?這麼說來,我睡得也太久了吧?
我一下子抓住遙的手:“我睡了多久?”
“唔”他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大概有一天多了?!?
不會吧,這睡得也太久了!
“清明呢?”
遙挑了挑眉毛,“他去客人那裡了?!?
客人?是那個青衫客人麼?對了,我這次好像是跟著清明出公差了……但是,我幹了些什麼?似乎都想不起來了。
我一臉迷茫,被遙敲了敲頭。
“起來吃夜宵吧!再睡會變傻哦,哦,我忘記了,傻人是不能變成更傻的……”
“你才傻呢!”我氣了,坐起身來。
“我在外面等你?!边b站起來,準備出去,又被我叫住。
“那個,你的頭髮爲什麼要染成這個顏色?”話一出口,我就想痛打自己,平白無故我關心這個幹嘛啊。
遙用很認真的表情說了一句。
“我的髮色是天生的?!?
“鬼才信……”黑貓變成人會是栗色頭髮,這擺明了是在鄙視我的智商吧?
外面桌子上擺著冒著熱氣的夜宵,看起來令人食慾大增。
我一屁股坐下來,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問他,“這些真的能吃嗎?”
“當然能吃。”
“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變的?”比如老鼠,蜘蛛什麼的?
“外面買的正常食品,品質保證?!?
“血貨郎家買的?”
“你是想找打嗎?快吃!”他給了我一記暴慄。
門大開著,街上的燈光照了進來,點了燈,屋子顯得亮堂了許多,遙坐在桌邊,看著我,笑得莫名地開心。
我咬著包子,被他這麼一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噎死。
那傢伙很體貼地把水端過來,又是拍背又是扇風的,我灌了半杯,才緩過勁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瞄了他一眼,“幹嘛?笑得這麼噁心?”
“沒事……”
“沒事?”我問。
“沒事?!?
我們同時朝外看去,門口有個女孩子,站在外面,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來生意了,而且是個美女,遙一下子來了精神,站起身去迎接客人了。
忘川堂和平時一樣,依然敞開大門,歡迎任何一位客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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