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盡落不見喧囂，靜默是一種磅礴的力量，悄無聲息的掩藏屬於這一紀元不可觸摸的感傷，泯滅殺機逐漸從這片廣袤的戰場中散去。
空氣中隨意飄蕩著斑駁如星光般的冰藍色光點，遊走在每一個寂滅的亡魂周圍，似是在爲他們指引超脫的方向。
這一戰實在經歷了太多，讓死神杜天都忍不住陷入一陣迷惘的狀態，好像戰爭並沒有因此結束，總有一種潛在的感知力牽引著自身，讓他無法陷入真正的平靜。
“結束了？”杜天似是詢問的口吻傳向身後不遠處的冰凰之魂，直至聖獸魂光迎天銳鳴，用浩蕩凰音泯去遮蔽這世界的征伐氣息。
整個冰凰界無數道靈魂都在這一刻肆意歡呼了起來，用各自的方式迎接新紀元的降臨。
“結束了，不過對於你來說根本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冰凰之魂話音及此再不多言，憑空吐出一道晶瑩冰光向下方戰場，竟是將那道聚而不散的迷離冰魂接引到半空中。
“很難想象，你竟能將破碎的獻祭魂源重新聚合，這已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看來冰凰墓並沒有將這丫頭的名字鐫刻在碑文之中。
既然如此，我冰凰言出必行，這就爲你復生一道魂源，但也僅僅能復生一道而已，據我所知，適合這道肉身的魂源並不只有一道。”
顯然冰凰這話是在提點杜天，柳初晴與彥月只能活一個，到底讓誰復活的確是一個無比艱難的抉擇。
從杜天的角度而言，柳初晴是單純的爲救他而死，他當然不想就這樣中斷與柳初晴之間的因果，可說到底這具冰凰之源所化肉身屬於彥月。
“難道，就沒有辦法讓她們兩個同時復活嗎？我知道這個要求很苛刻，但我真的希望前輩能夠成全，哪怕是要我犧牲些什麼都可以，就算讓她們兩道魂源同時被一具肉身承載也無妨！”
杜天正在爲二女的復活努力著，看向冰凰之魂的眼神中充斥著灼熱的光彩。
然而這世事本就沒有太多完美的結局，即便貴爲拯救大陸命運的天選者，也並不代表一切都可以按照杜天的意願發生改變。
“沒辦法，傾城月乃是我凰體精華所煉，只能承載一道最爲純粹的冰源母魂，即便冰鳳也在，集我鳳凰體完美涅槃之力，也只可多復活一道男魂。
要知道重生本就是爲諸天萬道所不容許的逆天之舉，這已是我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杜天唯有面色凝重的默然點頭，其實他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即便復活一道魂源，對於冰凰而言也會是極大的損耗，既然命數至此，又何必過分苛求？
“既是這樣，就請前輩幫我復活彥月吧。”
杜天的聲音終於變得恬淡下來，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那停駐在半空中的晶瑩魂光似乎再次傳出了特殊的律動。
澄澈的美眸緩緩攤開，始終不曾發出一言的她，卻能用特殊的氣息波動釋放自己的情緒。
正當冰凰準備開啓涅槃聖道之時，二人面前這道冰藍色魂光突然毫無預兆的破碎開來，像是一場裝點著世界的夢幻空花，在最絢爛的瞬間走向破滅。
杜天並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立刻慌亂了神情顫抖著攤開手掌，妄圖承載起這破碎淋漓的魂光。
“能聽到你做出這樣的決定我真的很開心，但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我與那道靈魂在你心中的比重，不過這無可厚非。
你的至愛可以爲了你放棄生命，換做是我也許做不到那樣的程度，因爲在我的意念當中，彥月這個靈魂從誕生的一刻起，就註定屬於整個冰凰界，屬於冰靈一族，而不是屬於我一個人。
感恩上蒼能賦予我和你那些個值得銘記的瞬間，那是我這一生最難忘最美好的記憶，是你讓我體會到了愛的感覺，淺淡，朦朧，卻又讓人無法掙脫。
我們在彼此的生命中扮演著過客的角色，但並不是擦肩而過，也曾有過稍縱即逝的停留，但我願意爲了那個瞬間忘掉這個世界。
戰爭結束了，我的使命也終於完成，又何必讓我復生，重新走入使命的枷鎖。
讓我進駐到你的靈魂好嗎？帶著我離開這裡，回到那個更廣闊更美好的世界，我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永遠陪伴著你，也只有這樣，你才永遠不會將我忘記。”
彥月破碎自己完整的魂念，爲杜天留下了最後的告白，亦是她以冰皇的身份向這個世界的訣別。
閉目聆聽靈魂深處的錚錚迴響，杜天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溼潤起來，卻始終掛著一絲恬淡而滿足的微笑。
恍惚間，那道屬於彥月的魂源正作一道冰藍色流星，劃過杜天澄澈的識海，悄無聲息的遊走到他的魂源周圍。
最終凝結成一顆燦若星辰般的冰光，盤桓在這片全新的屬於她的領域當中。
再無法與他相依，卻可以陪伴守護著他的靈魂，對於彥月這個失去了使命的人而言，未嘗不是一個更好的歸宿。
想通了這一切，杜天也終於得以釋然，原來有時候懂得放棄到頭來卻能收穫更好的結局。
冰凰之魂並不清楚方纔在杜天的腦海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好半晌才從迷惘之中清醒過來，有些無奈的將一股冰源魂力打在傾城月身之上。
同在這一刻，中天冰凰皓月聖光再臨，陡然降下一道極盡蒸騰的浩瀚冰光，通天徹地的光柱襲壓而下，剛好將傾城月籠罩其中。
隱隱間，這道聖潔肉身腳下的方寸之處，竟莫名凝生出一片極盡繁複的傳承銘文，釋放著堪比九星符籙的至尊級力量波動，卻並沒有暴虐的宣泄出來，而是交替涌蕩在傾城月身腳下的方寸空間內。
“難道這就是鳳凰涅槃的逆天之道？”
此時杜天心中涌蕩起前所未見的澎湃慾望，相信任何一個修煉之人，在有幸目睹重生道跡之時，都會本能的生出據爲己有的衝動。
然而這一次杜天終是遏制住了自己滿心躁動的情緒，放棄
了這樣的做法。
鳳凰一脈至高無上的道跡法則近在咫尺，可杜天心中清楚，冰凰之魂是在兌現於自己的承諾，這個時候銘刻對方的至尊道源豈不是趁人之危，承人恩惠卻又行此等陰暗之舉絕不是他杜天的作風。
這很可能是杜天一生中唯一一次如此接近涅槃聖道的機會，杜天終於閉上了雙眼儘可能讓自己保持平靜，他相信時間的力量終會碾碎佔有的慾望。
耳畔無比強橫的道源之力疊浪而生，正是冰凰之魂接引皓月本源開啓涅槃聖道的一幕。
此刻就算杜天想要一睹涅槃聖姿也根本做不到，那一刻迸發出的聖耀極光幾乎點亮了整個冰凰界，無數道注望天際的靈魂都在這一刻失去了視野。
沒有人意識到，就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冰凰皓月中央，那張看不清眉目的面孔正對著下方涅槃聖道軌跡，單手捂住右眼，只將左眼留外，悄無聲息的銘刻下屬於鳳凰一族的核心道跡傳承。
當這一切結束的瞬間，中天皓月那道光柱驟然消散，反噬回來的耀天烈光一擁而上，終是刺瞎了男子**在外的左眼。
分不清是何種顏色的血水靜默流出，被男子憑託在掌中貪婪的舔舐到口中，隨後便是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迴盪在中天皓月當中……
極盡喧囂之後便是令人恍惚的寧靜，杜天亦在此刻重新攤開雙眸，剛好看到半空中已然接近尾聲的涅槃道光肆意流竄。
傾城月身腳下的聖光銘文全部破碎成斑駁道光，涌進月身的識海深處。
“從今天起，世間再無冰皇彥月，你的愛人柳初晴便是傾城月體的新主人，同樣擁有著號令冰靈一族的本能。只是如今她的魂源尚處於沉睡狀態，假以時日便會自行恢復甦醒。”
杜天單膝跪地向冰凰示以至高之禮表達敬謝之意，卻見冰凰之魂只微微吐出一口濁氣，隔空將杜天肉身攙起，正是這道氣息讓杜天發現了異樣！
“前輩，你的魂念……”
“沒辦法，以冰凰單體開啓涅槃聖道，只能以自身魂源爲代價。
原本我是不需要隕落的，無奈之前已將一半魂源灌注到冰凰之瞳中，方纔開啓涅槃聖道，發現這丫頭魂源內竟擁有一股深不可測的氣息潛藏，無端耗費了極大心力在那上面，只有燃燒魂源將涅槃聖道繼續下去。”
杜天根本不曾想到，爲了救柳初晴一命，聖凰竟以燃燒自身魂源爲代價，此刻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前輩，可有何補救措施？難道冰凰之瞳中的力量可以挽救您的靈魂？”
冰凰亦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有所不知，鳳凰一族鳳體與凰體最本質的區別就在聖瞳，凰體聖瞳會隨著鳳凰體分離的一顆離開凰體自身，同時也帶走一半的凰體魂源。
除卻沒有獨立靈智外，幾乎等同於一道全新的獨立生命體，我這半魂的死活根本與它無關，它只是擁有屬於我的傳承力量而已，相當於我的一件本命魂兵法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