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的那次看雪景之事過後,李翊和雲蘅之間依舊是如同以往那般,唔,親不間隙,蜜裡調油什麼的。
李翊這次卻是學了個乖,知道雲蘅的性子是剛極不能折,反倒是索性放開了對她的禁錮,隨著她在整個青州城內隨處遊走,只是暗處的遣了人跟隨著她,確保她的安全也就是了。
而他自己,則依然是進行著他的大計。只是這些都是瞞著雲蘅罷了。
在他心中,他始終都是覺得,雲蘅只需要每天這麼開開心心的玩樂就好,其他的事情,皆不需要他來勞心。
而一日,雪後初霽,大雪過後的青州城沐著橙黃日光,千般玲瓏,萬般剔透。
雲蘅自己一個人又不知道跑哪裡玩兒去了,李翊獨坐廳中處理青州城內政事。
不一會,他卻擱下了手中的青竹紫毫,吩咐著左右人去請昭仁公主到此。
自從兩年前昭仁公主被姚國公尋到之後,明著對外說是恭請她在青州城內,實則卻是軟禁。
昭仁公主很快的就被請到了。依舊是芙蓉面,柳葉眉,一雙杏眼流轉處,勾人心魄。
正是了凡無疑。
只是與那時不同的是,現下她卻是滿頭青絲了。
站在空曠的大廳中,她是毫無懼色,只是寬袖一拂,隨意的就找了個地方跪坐了下來。
而後她擡頭看著李翊,隨即一挑眉,面上就現出幾分訝異的神色來:“是你?”
李翊在座位上微微的欠了欠身,略略的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了一聲:“見過昭仁公主。”
了凡卻是嗤的一聲笑道:“什麼昭仁公主?曙國都已經沒有了,又何來的昭仁公主?現下我不過就是一庵中女尼,法號了凡罷了。”
話說,卻又斜斜的看了李翊一眼,道:“不想曙國已亡十四年,還能在此得遇故人。”
李翊也是黯然無語了半晌。
他的父親原是曙國皇宮內的一御醫,曙國沒亡之前,他偶爾也會隨父親入宮,也因此識得了昭仁公主。而宮破之日,他與父親正巧在宮內。他父親爲叛軍所殺,至於他自己,則是隨後被姚國公從死人堆里拉扯了出來。
一時兩人想起了這些往事,俱都是沒有言語。
片刻,還是了凡率先打破了這沉寂:“我聽府中的下人言說,說是你李翊殺了姚國公,控制了這青州城和冀州城。怎麼,李翊,你是要起而爭這天下了麼?”
李翊卻是淡淡的回道:“是。”
了凡聞言是有些詫異的。
記憶中的少年寡淡疏離,似是隻對醫學方面的事情感興趣,對其他的任何事情則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怎麼他現如今還會起而爭這天下了?
了凡便笑了:“權勢就真的有那麼惹人嚮往麼?”
李翊不答,只是問道:“請問昭仁公主,我曙國的太子,究竟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
了凡這次卻只是笑,抿著雙脣,什麼話都不說。
李翊見狀,從袖中掏出了一件物事來。
正是那枚小魚印章。
了凡一見,面上就微微的變了色。
李翊也不打算與她兜圈子了,直接的就道:“我找到了阿蘅。”
“阿蘅?”
了凡卻是反問了一句。
李翊將印章重新收回袖中,淡淡的道:“她自己說她叫雲蘅。”
“雲蘅?”了凡口中先是慢慢的念著這兩個字,忽而卻一笑。
只是那笑怎麼看都不若她平日裡嬌媚的笑,反倒是有幾分悽然的感覺。
“雲橫秦嶺家何在。好名字啊好名字。”
下一刻,她便又道:“李翊,其實這些年來,我早就想明白了。這世間,原就不會有永遠不亡的朝代。想當初,我曙國的開國皇帝也是奪了別人的江山。所以現如今,這萬里江山被葉氏一族奪了,這也只能說是定數,我從來便沒有想過要再奪回來。只是,李翊,我求你一件事。”
話說,她起身站起,對著李翊的方向盈盈下拜。
“當年曙國宮破之日,我所有的親人皆已喪命在那時。現下普天之下,我唯有這麼一個親人。而現如今既然我曙國的傳國玉璽和所有財富都已在你手中,只望你能放過她。”
李翊也站起,走上前來,彎腰俯身做了個扶起她的動作。只是雙手卻不曾碰到她的胳膊。
“昭仁公主請起。”
但了凡只是執著的依舊拜著,勢要李翊開口答應放過雲蘅才罷。
李翊也不想瞞著她,所以就乾脆利落的道:“我不會放過她。這一輩子,我在哪裡,她就會在哪裡。”
了凡擡頭,愕然的看著他。
李翊繼續道:“我愛阿蘅。”
了凡這次更是愕然了。但片刻,她忽而大笑了起來。
“果真?”
李翊堅定的點了點頭。
了凡笑的更大聲了:“如此更好。有你護著她,我想無論是何種境地,她至少都能保住一條命。而我曙國皇族血脈,總算是留下了一支。”
笑聲最後漸弱,她隨即也道:“方纔你問我曙國的太子究竟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的事,我現下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
面上忽然笑的就有幾分神秘起來:“這世間,有誰規定太子就只能是男兒身了?”
李翊心下立時瞭然。而後他也就隨即的說了一句:“這世間,也沒有誰規定,高坐在上的九五之尊只能是男兒身。”
了凡隨即也瞭然。
“阿蘅知道你的這個打算嗎?”
“我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說到這裡,李翊一向淡漠的眼中現出了幾許柔情,“她只需要每天無憂無憂的在我的身邊待著就好。”
了凡望著他眼中的柔情,忽然又再次俯身拜了下去。
只是這一次,她面上端正嚴肅,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漫不經心和漠然疏離。
“我代我曙國皇室一族多謝你。”
而李翊這次也踏上前一步,鄭重的道:“你無需謝我。我如此做,只是爲了阿蘅而已,而不是爲了你們曙國皇室一族。”
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因爲阿蘅的緣故,我管你們曙國皇室一族復國不復國的屁事啊。
但了凡還是笑道:“阿蘅也是我曙國皇室一族。”
話落,她又道:“既然現下阿蘅已經有你護著,世間再無我可掛心之事了。貧尼這便請辭了。”
“不與阿蘅見一面嗎?”
了凡笑著搖頭:“阿蘅年幼之時,我帶著她四處逃離。一來葉氏一族在後追殺,我和她必須尋找到落腳之地,二來亂世之際,食不果腹,爲了我和她不至於餓死,我違背己願做了許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但現下她有你護著,我再也不用牽掛了。從此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也就是了。”
言畢,她起手打了個問訊,微微的低下了頭去,輕聲的道:“復國之事,尚在其次。我只願阿蘅此生平安喜樂便罷了。”
話落,轉身飄然離去。
而李翊望著她的背影消失,也並沒有出聲阻攔,只是朗聲的叫了人來,吩咐著:“備馬。”
雲蘅此時正在青州城內的大街上四處閒逛。
路旁積雪堆滿,路的中間卻是被清掃了出來,甚是乾淨。
其實隆冬之日,外面也沒有什麼走動的人,到處都可謂是門可羅雀。但是待在房間裡又實在是悶。
都快悶出鳥來了好嗎。
所以她實在是無法理解爲什麼那麼多的姑娘還哭著喊著的要進宮。進了皇宮有什麼好?四方天地,一生都固定在那麼個小小的地方了。所以是每天閒著無聊的數瓜子玩兒的嗎?
反正她是無法理解的。
她這般在街上隨意的晃盪來晃盪去,好在今日陽光還算明媚,而她穿的也不少,所以並不覺得冷。
只是日頭慢慢的偏西了。天邊漸漸的現出玫瑰色來,她也就琢磨著,到飯點了,是時候回去吃晚飯了。
自從到了這青州城裡之後,李翊怕她累著,總是不教她做飯,一應飲食起居自是有人伺候著。只是她卻實在是不適應。
過慣了那麼多年什麼都自己動手的日子,忽然的就要被人伺候著......
原諒她只是個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好嗎。
她一面胡亂的想著,一面就轉身打算回去。
不想剛轉過身的時候,正巧見到了前方有一個人在面對面的向著她走過來。
一剎那她幾乎是以爲自己花眼了。忙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過去。
四年不見,他面上比那時黝黑多了,而且頭上也留起了頭髮。但是那憨厚的面容卻是沒有任何變化。
雲蘅只激動的立即就跑了過去,揚著自己的一條手臂揮舞著,口中還在高喊著:“法明哥,法明哥。”
法明只見到一個妙齡少女向他跑了過來,口中還在喊著他以前出家之時的法名。
只是雖然還俗已久,但骨子裡的觀念還在。所以他急忙的就後退了幾步,而後方纔站定了身子,望著對面的雲蘅就道:“姑娘請自重。”
雲蘅當時都差點笑岔氣了。
關鍵是她也沒怎麼著不自重了啊。她只是看到他太高興了,想撲過來抱抱他而已。
但她還是沒有再往前走,只是站在那裡,口中吭哧吭哧的往外冒著熱氣,笑道:“法明哥,你不認識我了?”
法明嚴肅著一張臉,凝目仔細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少女容顏清麗無匹,笑靨如花。身上的穿戴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只是,他的印象中,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一個少女了?
可是又莫名的覺得她很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一般。所以他就遲疑著問道:“敢問這位姑娘,我們,我們曾經見過?”
在他打量自己的時候,雲蘅一直在忍著笑。現下她終於是沒有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法明哥,我是雲蘅。你還記得嗎?”
怎麼可能會不記得?那時冀州城門外忽然失散,他找了她數月,一度曾經以爲她已死。故而心灰意冷之下,輾轉來到這青州城,入伍當了一名小兵。只是午夜夢迴之時,經常能想起那時有個少年與他一起長途跋涉數月,歷盡艱險,見識世間煉獄。但只要他回頭,總是能見到那個少年雙眼璀璨閃亮,恍若晨間空中最亮的那顆啓明星一般。
法明立時就幾步走了上前來,一把握住了雲蘅的肩膀,重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確認她真的是昔日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少年之後,他只驚喜的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開心的大叫:“你是阿蘅,你是阿蘅!你沒有死,你沒有死!”
雲蘅也笑著回手反抱住了他。
那時她也曾經以爲被流民衝散之後,法明在這亂世之中斷然是不會活下去的。不想今日還能重新再見到他。而且他還活的好好的,非但如此,昔日的單薄少年如今早已長成了一個偉岸的男人。
只是兩個人還沒有抱得多久,就只聽得身後馬蹄得得,而隨即就有一聲怒喝聲傳了過來:“放開她。”
法明倒還不覺得如何,雲蘅卻是渾身一震。
是李翊。
而且從他這憤怒的語氣來看,他定然是誤會了。
想起他這些時日偶爾所說的話,他其實是一個佔有慾非常強烈的人,恨不得將近她周身三丈的雄性都給滅了個透頂。那現下......
雲蘅當即立斷的就拽著法明的胳膊,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