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自從吃完晚飯後,雲蘅就利落收拾著碗筷,打算早回去,然後等葉肖過來找她。
今日匆匆一見,還有好多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呢。
特別是,關於他怎麼是裕王這件事。
可她洗碗時候,李翊就一直紋風不動坐方桌旁看著她。末了等到她洗完了,準備回去時候,李翊開口叫住了她。
“阿蘅,我上次給你那本醫書,你看完了麼?可有什麼不明白地方?”
雲蘅實是不好意思說,師父你給我醫書我壓根就沒有翻過,所以她只能含糊點頭說著:“啊,看過了。暫時好像還沒有什麼不明白地方。”
李翊聞言點頭:“甚好。不若今晚便隨我回去,跟我說說你看完這本醫書之後,可有什麼心得。”
雲蘅傻了眼。
李翊素來都是直接過一段時日扔一本醫書給她,但從來都不會過問她看沒看過這本醫書,或者是說什麼心得。他現這樣,是要抽查嗎?
這白卷她是交定了!
於是雲蘅立即原形畢露,垂頭低聲說著:“師父,那個,其實吧,那本醫書,我還沒來得及看。不如我今晚回去就看,等過了幾日再跟你談心得?”
她覺得,她既然都主動坦誠錯誤了,那這個老師怎麼著也得放過她吧。
不想耳中卻是聽得李翊道:“既然先時沒有看,那便回去拿了書,去我帳篷中看吧。若是有什麼不懂地方,也可隨時問我。”
這要是平時,拿了書去他帳篷看也就罷了。只是今晚,今晚,葉肖白天離開時候明明就說過,他晚間會來找她啊啊!
雲蘅好想推辭。可當她擡頭看著面上無一絲表情李翊,那推辭話就暗暗嚥了回去。
她開始琢磨著,這李翊,到底是今晚故意來這一招,不讓想她見葉肖,還是真只是忽然心血**,想看看她這個做徒弟學到了幾分他醫術真傳?
兩年之前李翊那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言論後,雲蘅就再也不會自作多情以爲,他所說話,做事,會有著什麼特別涵義。
她牢牢記住了一件事,那就是,現李翊眼中,她只是個男孩子!
所以雲蘅就順從低聲說著:“好,師父。”
千里明月雪夜,寂寂無聲。而李翊帳篷中,也是安靜之極。
唯有火盆中火炭不時噼啪之聲,以及師徒二人不時翻書細微之聲。
雲蘅翻書翻心不焉,不時擡頭看著帳篷門口,或者就是偷眼看著李翊。
李翊心無旁騖裝,斜倚火爐旁,單手執書卷,靜心凝目而看,不時就伸手翻過一頁。
雲蘅覺得此刻她屁-股下面坐墊就跟火盆中火炭似,**辣燙人。她恨不得立刻就起身站起來,然後轉身閃人。
可是李翊那呢。而且是絲毫就沒有要讓她走意思。
可是,自從她拿了醫書進了這帳篷之後,他也只是讓她自己翻看著,也並沒有過來問上一句,可是有哪裡不明白?爲師給你講解講解。
這到底是要鬧哪樣啊混蛋!
雲蘅現只能暗自祈禱著,葉肖那傢伙還沒有笨到那個份上,看到她不自己帳篷裡,那應該就會來李翊帳篷裡來找她。
果真,她不過做模做樣翻過了一頁醫書,就聽到帳篷外有人踩著積雪聲音走來。
她立即擡頭朝著帳篷門口望過去,就連一直無精打采縮著背也瞬間挺直了起來。
而李翊聽到這腳步聲,握著書卷右手悠忽一緊。但他並沒有擡頭,目光只是手中書卷上,面上神色也依舊是沒有什麼變化。
“請問李軍醫,雲軍醫這裡嗎?”
門外傳來一道並不熟悉詢問聲。
李翊尚且還未來得及開口應答,雲蘅就已經嚯一聲站了起來,急匆匆穿上鞋衝過去掀開了帳篷。
而且口中還一疊聲高聲答應著:“我。我。”
李翊眉宇間緊緊鎖了起來,連忙也放下了手中書卷,起身跟隨了出去。
門簾掀起,但見門外一全身覆甲小兵正對雲蘅拱手行禮。而除卻他外,並無一人。
李翊眉間略略鬆開了一些。
那小兵行禮畢,朗聲說著:“裕王差我特來告知雲軍醫一聲,今夜軍中有急事,他不能前來此處看望雲軍醫,改日等他有空了一定前來。”
雲蘅本是興高采烈出來,以爲一出來定然就能見到葉肖,不想卻是這等結果。
但軍中急事,也可理解。所以她唯有低低哦了一聲,以示知道了。
那小兵話已傳到,躬身向雲蘅和李翊又行了一次禮,又轉身踏著積雪而去。
雲蘅怏怏轉過了身,就想回到帳篷裡。但一轉身,正看到李翊站她身後。
剛剛她跑太急,而那個小兵向李翊行禮時候不過就是躬身拱手禮,也並未有出聲叫上一聲李軍醫,是以雲蘅並不知道李翊正站她身後。
她就有幾分訝異說著:“師父,外面冷,你怎麼出來了?”
李翊目光掃過她身上單薄衣服,心中默默想著,剛剛你急匆匆跑出來時候,怎麼就察覺不到冷呢?
帳篷中攏著一盆炭火,燒很旺,較外面溫度高不是一度兩度,所以雲蘅裡面時候穿衣服不多。但剛剛聽到門外有人叫她時,她就急忙跑了出來,也沒來得及將自己外袍披上。
李翊不發一語走上前,將剛剛他出來之時取下來斗篷披到了雲蘅肩上。
原本想著門外站著還有葉肖,這斗篷,那當然也會當著葉肖面給雲蘅披上。
只是現下,縱然是沒有葉肖不,但屋外氣候寒冷,李翊還是走過來給她披好了斗篷,然後俯首給她繫著斗篷上帶子。
雲蘅低下頭來,看到就是李翊湛白若雪手指,正仔細幫她繫著帶子。
他手指上仿似還帶著帳篷內溫暖,無意間劃過雲蘅冰涼下巴時,帶來幾分馥郁暖氣。
如被這熱氣所傳染一般,雲蘅臉也瞬間燙了起來。
咳,這個場景,貌似,就有那麼幾分曖-昧啊。
雲蘅擡頭,轉眼,做四顧狀,就是不看面前李翊。
將她斗篷上帶子繫好,李翊放下手來,順勢握住了她正垂腰側手。
將兩隻冰涼手合他掌心,他開口,語帶輕微責備:“屋外寒冷,出來如何不知道穿衣服?”
雲蘅雙頰微帶薄暈,不甚自然回答著:“啊,那個,剛剛出來急,所以,所以就忘了穿衣服了。”
李翊先是不語,只是將掌心中兩隻冰涼小手舉了起來,湊至脣邊,輕呵了一口氣,又替她輕柔揉搓著兩隻手背,而後方纔幽幽說了一句:“見葉肖,就這般心急麼?”
雲蘅有些尷尬笑了一笑,並沒有回答。
她願意是,見葉肖,是有些著急。著急問他怎麼是裕王一事,以及旁敲側擊問上一問,若是他知道軍中有人女扮男裝,會如何處置。
把自己所有可能後路打聽好先,那她就可以安排自己接下來去留。
但李翊看來,雲蘅這種迴應,就相當於是默認了。
默認了她是如此心急想見葉肖。
一瞬間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掉落了下來,空蕩蕩一片。任由這冬夜晚間寒風刺骨,但甚至都沒有他心中那股冷來徹底。
李翊黯然垂下了雙眼,只是繼續無聲替她呵氣,揉搓著她冰涼雙手。
隨著手掌溫度越來越高,雲蘅雙頰溫度也是越來越高。
雪夜寒月,軍營千里亮如白晝。李翊站立於帳篷前,神清處一如這千里皓月。
實是,長很禁-欲一張臉啊。所以就分外就想將他推倒,然後再讓他這張禁-欲臉上有了其他不一樣神情。
雲蘅此刻心中就跟揣了一隻小兔子似,既有莫名緊張,可也有莫名悸動。
被人如此溫柔對待,而且特別是像李翊這般一個人如此溫柔對待,她幾乎就差點忍不住想告訴他,師父,其實我是個女子。那麼,你會喜歡我嗎?
少女情懷總是詩。可是,她怕說了出來,這種悸動甜蜜就會沒有了。
萬一李翊要是拒絕了她呢?萬一李翊會將她女兒身事情告知了將軍大人呢?畢竟男扮女裝這種事,不是小事,李翊他未必會願意替她隱瞞。
雲蘅悄悄垂下了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腔中那顆悸動之心壓了下去。
而後她擡頭,眼中復再清明一片。
“師父,”她平靜說著,“夜深了呢,我該回去了。你也早些安歇吧。”
李翊正自一面握著雲蘅手替她暖著手,一面心中暗自想著,不若現下便什麼都明明白白說出來罷。
告訴她,我知道你是女子。但是,師父會一直將你留身邊,護佑著你。
可是雲蘅如此平靜說著她要回去了。
他定定看著她。
她眼中澄淨一片,分明是對現下他這般對她沒有任何觸動。
李翊開始想,也許,現告訴她一切,還爲時過早。
不過沒關係,他往後有是時間告訴她。
所以他鬆開她手,擡手將她身上斗篷緊了緊,溫聲道:“也好。回去早些睡罷。”
雲蘅點了點頭,裹緊了斗篷,轉身就要走。
但身後忽然又傳來李翊聲音:“阿蘅。”
她轉身朝他望過去。
男人長身玉立,月□影高潔如竹。
雲蘅忽然就想起了這樣一句話來。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其版屋,亂我心曲。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誰說師父沒有福利來著?現師父小手握著,小氣呵著,這福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