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睡一個房間一張牀的感覺,雲蘅能說,她都快要幸福的落淚了嗎?
有細碎的日光從門簾子的間隙裡露了進來,光柱中萬千灰塵浮動。她坐在牀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她慢騰騰的起身穿衣下牀,到處找水洗漱。
這種睡飽了的感覺,真的是很好啊。她覺得她都快要感激李翊了。
若是早知道做他的徒弟能過上這種日子,當初她被展穆抓來當兵的那會就應該直接點名,說要跟著李翊混的。
不過現在看來爲時也不晚的嘛。
洗漱完,她慢騰騰的就朝著醫藥院的方向走去。
臨走之前,她還特地的對著自己小帳篷旁邊的那個大帳篷瞄了幾眼。
帳篷的門簾子是放下來的,嚴密合縫,她看不到裡面是什麼樣的場景。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的想象。
像李翊那種看起來禁-欲禁的恨不能都把自己下面的那根玩意兒給直接剁了的人,房間裡面的擺設肯定是越簡單越好的吧?搞不好裡面連張牀都沒有,直接躺地上做苦行僧了。
雲蘅只要想到這一點就直樂。不過她還是在站在當地等了幾分鐘。
萬一正好到時李翊從裡面掀門簾子走了出來了呢?到時她就可以笑著上前打招呼,師父早啊。有沒有吃早飯?不然一起啊?
這樣的討巧方式看起來並不顯得刻意,反而還能借此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甭管他李翊到底是面冷心冷還是面冷心熱,總之目前的形勢就是,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兼師父了,怎麼說她都得跟他搞好關係,這樣以後才能在這個醫藥院好好的混下去。
可是她等了好長時間,那道門簾子還是靜悄悄的,連風都沒有將它吹的動彈了一下。
冬日的門簾子嘛,都是夾了棉的,一般的風它都吹不動它。
雲蘅轉念一想,也是,像李翊這種人,肯定是起的比雞還早的那種人。說不定在她還在磨牙做夢的那會,人家就已經爬了起來去醫藥院對著他的那些病號們春風化雨去了呢。
所以她就立即轉身,也奔那些病號們去了。
總不能第一天就給李翊留了個不好的印象,覺得她特懶不是。
可是到了醫藥院,撩開那層厚厚的門簾子往裡一瞧,得,甭說李翊了,就是病號們都沒有一個。
最近周邊很是太平,壓根就沒有打過仗。而且這幾日天氣都還算暖和,就是感冒的都沒有一個,所以這醫藥院就這麼暫時的空閒了下來。
只有醫藥院門口的那兩個守衛還在盡職盡守的跟個雕像似的站在那裡。
雲蘅嫌無聊,乾脆就大刺刺的在醫藥院的門檻上坐了下來曬著太陽,然後又從隨身的小包裡面掏出來個油紙包。
小包是她自己仿照現代的斜挎包樣式做的。斜背在身上,去哪裡帶點東西在身上特方便。
而油紙包裡面,是她昨天剛剛在伙房炸的薯條。
金燦燦的薯條就這麼露了出來,還帶著若有若無的香氣。那兩守衛的眼睛立馬就直了,眼光只在那薯條上面飄來飄去。
雲蘅一見這樣,感覺正中下懷啊。她立即揮手招呼著:“哎,哎,兩位守衛大哥,左右現在醫藥院裡都沒有人,不如過來一起吃薯條曬太陽吧。”
這樣的說辭太誘-惑,那兩守衛抵擋不住。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手中的長矛放了下來,也就在雲蘅的面前蹲坐了下來。
薯條放了一晚上了,沒有剛出鍋時的脆,可這並不妨礙這三個人在這暖和的日光中-共享之。
而且還可以一邊啃薯條一邊八卦的嘛。
雲蘅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初來醫藥院,可謂是人生地不熟,這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趕緊的對這裡熟悉起來。指望能從李翊的口中套得些什麼信息,她覺得那還不如直接讓她去沙漠裡釣魚算了。
壓根就不可能的事。
但這兩個守衛看起來就比較好說話的了。而且她也應該算是認識的。畢竟前面幾次她跟著李永祥來醫藥院送飯的時候,跟這兩個人好歹是混了個臉兒熟。
現在,這兩個守衛一邊口中嘎嘣著薯條,一邊就湊在一起天南地北的閒扯著。
雲蘅趕緊的附和著他們的話題,然後不時的又將話題往醫藥院上面扯。
然後她也就很快的知道了,原來醫藥院的人手真的是奇缺,而且她還順帶惡補了下爲什麼醫藥院的人手這麼缺的原因。
大環境方面的原因是,十年前,大曙國的大將軍趁著皇帝死了皇后,傷心不理國政之餘篡了位,登基爲帝,改國號爲昭。可惜的是,他這皇位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被人給刺殺了,最後一番混亂之下,讓他的親弟弟給坐上了皇位。
揹著罵名辛辛苦苦篡來的位子,結果卻被旁人撈了個便宜,這個大昭國的皇帝也真是苦逼。但他親弟弟的這皇位坐的也不安穩。大曙國還有一幫仁人志士天天嚷嚷著要推翻現在的大昭國,重新建立大曙國呢。所以吧,目今這天下四處皆有反兵。特別是江對岸的青州,據說是當年大曙國的一個什麼國公給佔據了。他豎起了反昭復曙的旗幟,四處招募義兵不說,更是四處尋找當年大曙國的那個小太子,以期有朝一日能再將皇位給奪回來。
在雲蘅看來,這就是扯淡。指不定那個什麼國公就是打著這個反昭復曙的旗幟矇蔽老百姓的,然後實際上就是想他自己登基爲帝而已。至於說尋找當年大曙國的那個小太子什麼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人曹操老早幾千年前就玩過了的好不好。
但目前來說,在與大昭國所抗衡的各路反兵之中,這個國公所率領的青州是最成氣候的一支,也是大昭國目前最爲忌憚的一支,所以這個冀州軍營存在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爲了抵抗青州的。
冀州是大昭國的屏障。前有滔滔江水,天塹浄波瀾。兩面巍巍高山,道路曲折難行。是故,這十年來,江對面的青州幾次發動攻擊都被大昭國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雲蘅一面吃著薯條,一面聽著這兩位守衛在扒拉這些舊歷史。然後她也就明白了,十年之間不停的動亂,民生凋零,吃飯都成個問題,誰還有精力去學醫,特別是軍醫。所以擱現在的這年頭而言,軍醫是個搶手貨,到哪都是個香餑餑。因此上,軍醫在軍營裡的待遇那不是一般的高。甭說是有自己單獨的住所了,都能自己給自己開小竈燒飯的。
這番話只叫雲蘅給得瑟的,嘿,原來自己一不小心還混成了個技術型人才。
但得瑟著得瑟著,她就忽然反應了過來。納尼?原來每個軍醫都會有自己單獨的住所?那也就是說她先前那般小心翼翼提出來的條件......
我靠!難怪李翊那貨當時答應的那麼幹脆!虧的她早上那會都對李翊這貨心生感激!原來他不過就是順水推舟借花獻佛而已。
雲蘅瞬間就覺得自己有一種深深的被欺騙感。
但那兩個守衛還在一邊吃薯條一邊扒拉著。
李大夫不好接近啊,對誰都一個臉色啊。將軍大人無論說將誰塞給他做徒弟或者來幫忙他都是不接受的啊。所以這次當他自己去跟將軍大人說,要將伙房裡的雲蘅弄來給他當徒弟打下手的時候,將軍大人那個高興的啊,晚飯都多吃了兩碗,然後就直接一紙手信將雲蘅給賣了啊,而且還叫了李大夫過去,和顏悅色的說著,李大夫啊,雲蘅就交給你了,你隨便的使喚,隨便的用,千萬不要客氣。
......雲蘅表示,這種被賣了的感覺真心不好。
她滿頭黑線,恨不得現在就揪了李翊的衣領子兇一句,丫的你怎麼能這樣欺騙倫家的感情呢嚶嚶嚶嚶。虧的倫家早上還爲了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和單獨的牀鋪時對你感激的就差在風中流淚了嚶嚶嚶嚶。
說曹操,曹操到。雲蘅很快的就感覺到了有一道陰影罩了下來。
她緩緩的擡起頭來看過去。
日光太盛,刺的雙眼有些生疼。她微微的瞇起了雙眼,就見到李翊正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他身上所穿的那套白色衣服應該是這個年代的軍醫工作服,有點類似於現代醫生所穿的白大褂,總之看上去就有那麼點纖塵不染和高高在上的意思。
至於他面上的神情,唔,跟他身上的那套白衣服一樣的乾淨,乾淨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表情。
兩位守衛一見到李翊,面上瞬時僵了一僵,然後他們立刻就站了起來,慌慌張張的叫了一聲李大夫之後,拿著長矛一本正經的又擱帳篷旁邊裝雕像去了。
......太沒有義氣了!
至於雲蘅,她也很想立刻就站了起來的好嗎。只是坐的時間太久了,左腿完全的就麻掉了,她壓根就沒法站起來。
然後她就在李翊那居高臨下的目光中努力的擠了一絲笑容出來:“師父,吃過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