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中間,有一個極有個性的女兵吸引了順心的注意。
她沒有表現(xiàn)出其他女兵的軟弱和無助。雖然形容憔悴,臉上沾滿了血污,可是她始終都保持著一種高傲的姿態(tài),不肯把狼狽示人。順心記得她,右胳膊嚴(yán)重骨折錯位。即使上簡易夾板時疼得渾身發(fā)顫,額頭冒汗,這名女兵卻連哼也沒哼一聲。
順心對她不由得生出一份好感。
她蹲下身,查看她夾板的鬆緊程度,輕聲安慰道:“救援部隊馬上到,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名女兵,居然還能忍痛微笑。
她向順心伸出手,嗓音宛如黃鶯出谷:“謝謝你的救護,我叫付蓮曦!”
付蓮曦?!
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順心正想著介紹自己,孫凌燦卻從一旁竄了出來。
“來了。。。來了。。。救援大部隊來了!”他的臉上溢滿驚喜,指著頭頂上不知何時懸空垂下的繩梯,不停地拍著順心狂叫。
果然。
順著結(jié)實的繩梯蜿蜒而下的綠色長城,一下子引爆了現(xiàn)場極端壓抑的氣氛。
女兵們看到是自家的陸軍部隊前來救援,更是激動的從地上爬起來,朝他們揮手。。邊哭邊喊:“我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
順心一直提溜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慢慢放下來。
低頭,卻發(fā)現(xiàn)地上的付蓮曦眼中忽然閃現(xiàn)出一抹粲然的光彩,像是瀕死之人被灌注無窮的力量,她竟然用沒受傷的胳膊撐著地,想要站起來。
“付蓮曦,你不能活動!”順心大驚,想要按住她。。
手被她用力抓住,然後付蓮曦借力站了起來,她毫不猶豫越過順心,朝一名面容冷峻的中校軍官踉蹌奔去。。
“冬子哥-”黃鶯般悅耳的嗓音,此刻帶著重重的委屈和顫抖,令人禁不住心生憐惜。
陸向冬並沒有認(rèn)出眼前狼狽不堪的女兵是誰,他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背對著他們的笨拙女子身上。她穿著超大號的男士雨衣、膠鞋、渾身沾滿泥水和血污,若不是他剛纔在望遠(yuǎn)鏡中看到她靈動秀美的面容,打死他也不敢相信,順心會出現(xiàn)在血腥恐怖的車禍現(xiàn)場。
看到她的那一刻,心像是一下子衝到嗓子眼,耳朵也跟著嗡嗡直響。巨大的恐懼讓他一把扔下望遠(yuǎn)鏡,推開礙事的田海防,跨下繩梯。
田海防追在他身後氣急敗壞地喊:“陸向冬,你發(fā)什麼瘋!”他以爲(wèi)陸向冬犯了英雄情結(jié),要下去逞能救人。隨即是不斷升騰的火氣,心想這個陸向冬,做事情之前還是不肯和他商量。
他忘了他是救援總指揮,一羣焦急不安的人和醫(yī)護力量都還等著他制定救援方案。
田海防跺了跺腳,對身後錯愕的人說:“都下。。。。全都下到谷底!”
“冬子哥。。。”付蓮曦眼泛淚光,忍著胳膊鑽心的劇痛,向他伸出手。。
陸向冬巧妙地避開,帶著疑問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女兵,問:“你是?”
“我是蓮曦。。。付蓮曦呀!你忘了我嗎?”想到她苦守了20幾年的冬子哥已經(jīng)認(rèn)不出自己,她眼中的酸脹就像潮水般狂涌而出。
陸向冬愣了愣,目光轉(zhuǎn)回在她髒污的臉上停了幾秒,又轉(zhuǎn)而挪開。。
“沒忘。。”
付蓮曦驚喜地瞪大眼睛。
“不過,你好像跟小時候不大一樣了。”陸向冬朝身後急救中心的人招了招手。
他繞過付蓮曦,對趕來的醫(yī)護人員說:“這裡有傷員,她的右胳膊骨折,請儘快處理救護!”說罷,他沒有再看付蓮曦一眼就大步向前,沒入了雜亂的人潮。
付蓮曦悵然若失,失落、羞惱、痛苦,還有數(shù)不盡的委屈。。
他把她當(dāng)成什麼了?
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還是單純的遭受車禍的不幸戰(zhàn)友?
她都喊他冬子哥了呀。。。
她說了她叫蓮曦,付蓮曦。。。。
他完全忘記了她,黑眸中的疏離和冷淡根本沒有憐惜她的意思,更沒有回憶舊事的慾望,他看著她的眼神,比對待一個普通的戰(zhàn)士還不如。
她忽然間覺得自己被拋棄在荒野上。
雖然來來往往,穿梭不停歇的都是人,可是那裡面,卻獨獨沒有她飛越千山萬水私自加入別的演出團隊一心想要見的人。。。
“嘶。。。。。。。。。”胳膊上的傷處宛如被割裂般的疼痛。
眼淚情不自禁涌出,她悲泣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
醫(yī)護人員同情的安慰她:“同志,初步診斷是關(guān)節(jié)錯位,我摸了摸骨頭,應(yīng)該沒大事,不過具體的診斷結(jié)果要等回醫(yī)院後拍片決定。”
付蓮曦低著頭無聲痛哭,連文工團的領(lǐng)導(dǎo)和田海防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還不自知。
“蓮曦。。。。蓮曦,感謝老天爺,你沒事!”文工團的領(lǐng)導(dǎo)曾經(jīng)當(dāng)過付家老爺子的文書,前兩天付蓮曦忽然求他想?yún)⒓舆@次慰問X軍區(qū)的演出,他還得意的不行。。誰知,車子還沒開到B市,倒出瞭如此大的事故。
付蓮曦心裡痛得無法言語。
她緩緩擡起被淚水盪滌乾淨(jìng)的漂亮的臉,囁嚅道:“溫叔叔。。。。給您添麻煩了。。”
田海防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面容,忽然驚訝地叫道:“這不是。。。小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