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你快過來看。那邊，看得到嗎？在那邊，有個斜坡的屋頂。”秋歌興奮地拉過正擦著桌子的陳紹指著遠(yuǎn)處淺黑色的屋頂說。

陳紹站到窗邊，在秋歌的指引下看到了那片淺黑色的屋頂。但他很快轉(zhuǎn)回頭一臉茫然地看向身邊興奮不已的秋歌。

“還記得嗎？上面有一顆很大的心，寫著‘ILOVEYOU1983到永遠(yuǎn)’？記得嗎？是你做的，做給我的。”秋歌興奮地比劃著，想起年初時看到層頂上的那一幕依舊激動不已。

“我做給你的？”陳紹問。

“嗯。”秋歌搗蒜般地點頭，看著陳紹思索般的情神心中泛起喜悅。H城果真有很多屬於他的記憶，而她要帶他找回那些記憶，坡屋頂能喚起他的記憶嗎？

她期待的眼神直直地望向陳紹，但陳紹卻在思考了一陣後搖了搖頭。儘管如此秋歌卻不灰心，這只是她的描述而已，或者陳紹在看到那片流金的屋頂時就能想起來也不一定呢，無端地，對夜的來臨她多出了一份期待。

晚飯過後，秋歌便帶著陳紹出了門，朝著那片坡屋頂?shù)姆较蛞宦氛胰ァＤ强此平谘矍暗慕êB，卻讓秋歌找了很久，直到半空中那細(xì)得像眉毛一樣的月亮高高掛起時他們總算到達(dá)了那個坡屋頂之下。站在籬笆樣的院門口，秋歌看到門邊一株桂花樹上掛著一方木牌，上面用纂體寫著‘瑞園’兩字，她心頭微微難過，記得那時陳紹曾告訴她這叫‘凝園’。她轉(zhuǎn)頭去看陳紹，可此時的陳紹並沒有給她任何有價值的反應(yīng)。

秋歌嘆息一聲，按下了門口的門鈴。很快一個地道的X城女中音問：“哪位？”

秋歌對著攝像頭展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阿姨你好，我們是這房子以前的主人，想看看屋頂?shù)哪莻€景色，能不能讓我們……。”

“我們少爺不在家，對不起。”門內(nèi)的女中音很快轉(zhuǎn)換了口音，用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拒絕了秋歌，然後乾脆利落地切斷了連線。

那突然掛斷的嘟嘟聲，驚得秋歌不禁往後一退。思考了一會，她又按下了門鈴。傳來的依舊是那女聲，估計是通過門內(nèi)視頻看到依舊是她，乾脆省略了先前的問話直接說：“我們少爺出差去了，你下週再來吧。”

女聲說完再度掛斷，連句懇求的話也沒讓秋歌說出口。兩次拒絕下來，秋歌沒再繼續(xù)下去。那裡面是傭人，做不了主也正常，下週來就下週來。碰了一鼻子灰的秋歌並沒有因此而沮喪，在路過夜市時還拉著陳紹逛了許久買了兩套牀上用書和部分家居用書。

接下來的幾天，X城的很多地方都出現(xiàn)過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男的俊秀無雙女的出塵脫俗，賺足了回頭率。那是秋歌帶著陳紹在X城內(nèi)一邊找記憶一邊找店面，但兩樣都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尤其是陳紹，即便是在立天大廈前都沒有絲毫異常反應(yīng)，他忘了曾在X城內(nèi)的那些記憶。

X城不是那個特定的環(huán)境！而那特定的事件她也決不會允許再發(fā)生！站在公寓的窗邊，秋歌再次將目光停在了那片坡屋頂。如果再不能勾起陳紹的回憶，那麼就她認(rèn)命地接受這樣的事實！

再次來到瑞園時，接通門鈴的依舊是上次那個女傭人。她從視頻內(nèi)認(rèn)出了這個一週後準(zhǔn)時再來的女子，但她卻沒有帶給秋歌滿意的答覆。女傭人說：“我們少爺下午回來後又出去了。你們改天再來吧。”

秋歌並沒有走，而是站在了門外等候，她來過幾次這裡都沒有碰上那個所謂的少爺，既然今天他在，那麼不管多晚她都要等到他來。坐在籬笆外的木質(zhì)長椅上，秋歌靠進(jìn)了陳紹懷裡，仰頭看到的除了滿天的星斗還有飛舞的螢火蟲。

“陳紹。真的記不起來了嗎？那屋頂上的景色就跟很多很多的螢火蟲匯聚在一起一樣，一閃一閃的，上面有很大一顆心，心裡寫著我愛你，1983到永遠(yuǎn)。陳紹從出生那一年就愛上秋歌了？你真早熟，是因爲(wèi)太早熟了所以老天才會讓你再次體會童年的樂趣嗎？”秋歌目光寵溺地望向身邊一臉淡笑的陳紹。除了目光無神，陳紹依舊還是個妖孽一樣的風(fēng)華男子。

“秋歌。”秋歌直直的目光讓陳紹以爲(wèi)自己犯了錯，怯怯地喊了一聲。

“真傻，我家的陳紹什麼錯也沒有。”秋歌看出陳紹的意思，坐直身子伸手揉了揉陳紹的頭。“錯的是別人。錯的是馬忠玖，他不該爲(wèi)了自己的私利謀害你的爸爸和你家的產(chǎn)業(yè)。錯的是顧鵬，他不該爲(wèi)了私慾傷害你的媽媽。錯的是五嬸，她不該爲(wèi)了利益不顧親情強要你的房子。錯的是挽香，她不該設(shè)計騙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錯的是我，我不該喝醉讓你一個人走。更不該帶你回H城，讓爺爺和爸爸媽媽看不起你趕你走。陳紹，會恨我嗎？”

“不會。”陳紹堅定地?fù)u了搖頭。望著秋歌眼裡漸漸升起的迷霧又認(rèn)真地說：“秋歌對我好。我知道。”

“陳紹……”秋歌含笑而淚，擁過陳紹又想起認(rèn)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不禁說道：“其實還是陳紹對我更好，陳紹給我過過生日，半夜裡給我送過衣裳，抱我去過醫(yī)院，在雪地裡找了我一整夜，……。陳紹害怕我出事，所以一直不敢說愛我，但陳紹真的很愛我，在很多年前就很愛我，這個屋頂就是證明。不管陳紹現(xiàn)在能不能記起，我都不會忘記……”

擁著陳紹的秋歌，慢慢感覺到了來自於腰上的力量，她的陳紹回?fù)砹怂》泵艿男强障虑锔枰驙?wèi)陳紹的回?fù)砉雌鹆溯p微的笑。即使是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但陳紹給予的迴應(yīng)總能讓她嚐到絲絲甘甜。在他的懷裡她輕輕地動了下，突然間就覺得周邊變得明亮。她轉(zhuǎn)回頭仰起一看，那屋頂?shù)牧鞴庹袷墙k爛的煙花瞬間而放，璀璨耀目。原來不用到對面也能看到那整片的景色，從滿屋頂?shù)囊黄瑵u漸描繪出盈滿的一顆心，然後轉(zhuǎn)換成心內(nèi)的“ILOVEYOU1983—永遠(yuǎn)”一遍一遍，反反覆覆。

“陳紹。”秋歌欣喜地指著屋頂，“看到了嗎？”

陳紹自然看到了頭頂那片絢麗的流金色彩，只覺得精美無比，耀眼奪目，原來她一直想看的就是這樣美麗的景色？他點了頭說：“看到了。”

“是你做的。做給我的，不記得了嗎？”秋歌轉(zhuǎn)回頭含淚的目光裡多了深深的期待。

“我做的？”陳紹一臉茫然，搖了搖頭。

秋歌黯然，忽然伸手勾下陳紹的頸，對著那輪廓分明的薄脣輕貼了過去。從柔柔的觸碰到輾轉(zhuǎn)的研磨，她以舌尖輕撬起他木訥的牙關(guān)，試探著挑逗。悄然間那些甜蜜動心的片段一幕幕閃過，J城客廳裡的那次勾頸踮足，臥室曖昧燈光下的情不自禁，對面樓道里的繾綣深情，按捺住失落後的暴風(fēng)驟雨……。而此時，這樣一個吻會帶給這個男子什麼感覺，能否勾起他從前有過的不知魘足？

“這樣呢？想起了嗎？”秋歌鬆了脣問。

陳紹怔在那裡，他雖不明白這何秋歌會這麼問，但突然而起的奇特感覺讓他微微地不安起來，像是很近卻又遙遠(yuǎn)。爲(wèi)何她的每次主動都能讓他有這種感覺，而自己卻做不到？沒有回答她的話，他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捧起她的臉再度低下了頭。

他把力度放到最輕，努力複製此前的動作和感覺，可那笨拙的小心翼翼最後還是磕到了秋歌的牙。停下來後秋歌笑了，那笑接納了從此木訥笨拙的陳紹。

當(dāng)他們起身準(zhǔn)備離開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桂花樹下站了個穿著白色T恤的男子。男子微微而笑，鬆了抱臂的雙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用低沉的聲音誠懇地說道：“院裡煮了茶，不妨一起喝一杯再走。”

秋歌淺淺一笑，“不了。謝謝你了了我們的心願。”不等男子再挽留，攜著陳紹擡步而去。

白色T恤站在原地，目光並沒有追隨攜手而去的男女。他只看著那籬笆院牆邊上木質(zhì)長椅，就好似那一雙身影並不曾離去，良久他在門角邊的一處磚牆裡摁下了開關(guān)，那屋頂閃爍的流光傾刻停止，留一片夜的淺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