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更兇了,對著窗外,聲音很小,淹沒在鞭炮聲中:“對不起,對不起?!?
葉鳳然脣形未動,轉身,走近了擁擠的人羣。
鄭子清重重跌坐在地,終於放聲哭出來了。
原來,她的心會那麼痛,是因爲她的心裡都是他。
只是晚了,都晚了。
鞭炮響起,吉時到,她木然地被蓋上了蓋頭,木然地被牽出了廂房,像個木偶一般,線被別人牽在手裡,她好似戲子,全程不是自己。
“新人拜天地?!?
一聲大喝,鞭炮更甚,她忽然覺醒,才發現渾身都是汗,手心在顫抖。
忽然,一直溫暖的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心,耳邊是那人溫暖又輕柔的聲音:“小青,別怕,不會錯的,你的路,我陪著你走,不會錯?!?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她亦如此告訴自己,手緊緊反握住玉茗煙的手。
“一拜天地?!?
俯身,一拜,他言笑晏晏,她木然。
“二拜高堂。”
這一拜,他嘴角揚起,她牙關顫抖。
“夫妻對拜。”
這一拜,只有玉茗煙俯身了,而她,沒有動,腰桿挺得很直,一直沒有動。
“姑娘?!?
“姑娘?!?
耳邊是香菱催促的聲音,她卻還是沒有動。
“小青?!庇褴鵁熒焓秩ノ账氖?,緊緊地拉扯,手心也同樣全是汗,他在害怕,在慌亂。
忽然,她抽回了手。耳邊,開始鬨鬧,開始議論。
“誒,這是怎麼回事啊。”
“新娘子不願意?”
“聽說這可是聖上賜婚?!?
“誰知道?!?
“這個姑娘怎麼回事?!?
“這姑娘不是說之前是葉家的姨娘嗎?”
“難道與七少爺還有關係?”
“……”
耳邊不絕如縷,她始終背脊挺得直直的,而他,脣邊一抹冷笑,一點一點綻開。
所有人都愣了,玉茗煙的手緩緩垂下,忽然,耳邊傳來禮官的聲音,也帶了急促與慌忙。
“夫妻對拜?!?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俯身,彼此面對面,紅蓋頭下的眼睛沒有看見玉茗煙眼裡的苦痛。
僵持半響,門口忽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聖旨到,鄭子清接旨。”
玉茗煙垂下手,眼裡所有星光隕落。
鄭子清緩緩跪下,接著,耳邊是官爺宣讀聲,響徹耳際:“朕近日憂思,覺姻緣天定,非人爲,特此,取消鄭氏子清與玉家婚約,男婚女嫁,但憑本心,欽賜?!?
鄭子清緩緩伸手:“民女接旨?!?
玉茗煙苦笑,只是看著她手裡明黃的聖旨,全是默然。
張公公上
前,將鄭子清扶起,又看了看玉茗煙才說:“鄭姑娘,這賜婚取消了,這婚禮要不要繼續,姑娘你自個多掂量掂量?!?
鄭子清點頭,張公公轉身便走,這喜酒,終究是喝不上。
“茗煙,對不起。”
一句話完,鄭子清緩緩掀開了蓋頭,蓋頭下,沒有紅顏,臉色蒼白,竟連妝都沒有上,她便是篤定了這婚禮不會繼續。
玉茗煙心裡痛楚,聲音都是顫抖的:“小青,那晚,你是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嗯?!?
玉茗煙苦笑。
“對不起?!边€是這三個字,最傷人的三個字,鄭子清除了這個無話可說。
人羣,開始又開始了不知疲倦的紛紛議論,一聲一聲都刺耳無比。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取消了賜婚啊?!?
“聖上的旨意都取消了,這堂還拜不拜?”
“誰知道?!?
“到底這姑娘想幹嘛?”
“又是葉家又是玉家?越看越糊塗了?!?
“誒,真是造孽啊?!?
“……”
說得對,真是造孽啊,玉茗煙喉間苦澀,那邊艱澀地問:“小青,你便真不願意嫁給我?”
鄭子清沒有作答,只是咬著脣看著他,答案顯而易見。
“小青,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這一次,玉茗煙拋去了所有尊嚴,這般哀求。
她搖頭,緩緩喚著:“茗煙。”
聲音哽塞,那般陌生,那般苦澀。
玉茗煙苦嘆:“我到現在才發現,這是你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原來他們之間距離一直這麼遠,以至於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心。
“對不起?!?
還是這三個字,她當真別無選擇了,因爲兩人之間註定要傷害的話,她選擇的人,是他。
玉茗煙只是苦笑,上前,伸手,那般溫柔地替她擦著眼角的眼淚:“我就知道,我留不住你?!? ★ ttκǎ n★ ¢ O
“對不起。”
還是這三個字,手裡的紅蓋頭緩緩飄落在地,那紅色恍然暗了。
玉茗煙搖搖頭,眸子裡全是她,那樣清晰,又那樣模糊,好似隔了亙古的距離,怎麼也靠不近:“傻丫頭,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強求了,我早便看出來了你的真心,你這個丫頭太傻,分不清恩情與感情,只是我不願承認而已,我自私地以爲若是可以,就這樣糊塗一輩子也是好的,你沒有對不起我,也不要爲我難怪,更不要自我責怪,我不怪你,更不怨你,我只希望你幸福?!彼麍唐鹚氖?,“這一次,我讓你自己選,子清,跟著自己的心走?!?
這個男子,真傻啊,傻得讓人心疼。
她想,這輩子,她都沒有辦法忘記這樣一個男子,這樣愛她,這樣爲她,即便無關風月,
她也忘不了了。
“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只是怕將來後悔,會毀了你一輩子,因爲我真的沒有信心給你要的生活,因爲我放不下他,最不想騙的,便是你?!?
“傻瓜,別怪自己,我都知道,我早便看出來了,不要愧疚好不好,我只希望你好,何況感情啊。”玉茗煙一點一點擦去她臉上的眼淚,那樣輕柔,那樣小心的動作,將所有柔情,所有溫柔化作了眸光,言語,給了她,“奈何半點由不得人,你又有什麼錯?!?
她上前,第一次將這個最傻的男子抱在了懷裡,哭得像個小孩:“對不起,茗煙?!?
“別哭了,你一哭我便心疼?!?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肩,屋子裡都是人,可是沒有一人吱聲,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悲傷。
久久,玉茗煙緩緩收回手,將她推開:“你走吧?!?
鄭子清深深凝著他,然後,緩緩轉身,一步,一步,走得極慢,然後頓住。
他說:“小青,記住不要回頭,你若是回頭了,我便再也放不開你了。”
她哽塞,道:“嗯,我不回頭,因爲感情的路,走錯了一步,我們都會萬劫不復的。”
她終究是沒有回頭,一步一步走出了玉家,走出了他的視線,甚至他的世界,一次都未曾回頭,那樣堅決。
是啊,感情的路,不能錯,步步驚心,若錯了,傷得是心,是難以治癒的殤。
一場婚禮,新娘走了,賓客散了,成了一個人的禮堂,玉茗煙坐了很久很久,看著滿目的紅綢,眼淚落了幾許。
終於,他失去了她,再也找不回來了。
大街上,還未撤去的紅燈,蜿蜿蜒蜒了大街小巷,葉鳳然覺得刺眼,斂著眸子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連撞了人也沒有反應,甚至耳邊有謾罵的聲音,他置若罔聞。
“你就這麼走了嗎?”
葉鳳然腳步一頓,怎麼也走不動,這個聲音……
他怔愣了很久,緩緩轉過身來,看著身後那人一身大紅禮服,葉鳳然腦袋放空了:“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鄭子清好笑,看著那人竟有幾分傻愣的臉,緩緩走過去,揚起脣角,笑:“你攪亂了我的婚禮,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葉鳳然越發覺得像做夢,整個人懵然:“你說什麼?”
鄭子清還是淺淺笑著:“你是不是要賠給我?”
攪亂婚禮?賠?
葉鳳然腦中緩緩串聯這些句子,將眼前的人影細細看了又看。
“不是做夢,我逃婚了,來找你來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紅色的喜袍,對著他笑靨如花,他卻驚恐的放大眼睛,是驚,更是喜:“傻丫頭,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