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妤已經完全癲狂,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吼,雙目通紅。
終究是瘋了個徹底,她的夢再也醒不了了,連同她自己,都迷失了。
玉茗煙心痛,只是搖搖頭,不再看:“帶走吧。”
官兵面面相覷一陣才上前,可是纔剛一碰到陳思妤的衣襬,她反應很大,像只癲狂的野獸一般叫喊:“別碰我,滾開,都給我滾開!”
“茗煙哥哥,茗煙哥哥,你在哪裡,你別丟下我。”
陳思妤眸子一點一點凝聚,最後落在玉茗煙臉上,那麼一片刻的清醒,她只是喊著他的名字:“茗煙。”
就這麼一瞬,她彷彿回到了兒時,那是他們戲耍,他們竹馬繞青梅。
不想,都是癡夢一場,鏡花水月,什麼都看不真切了,唯獨玉茗煙冷漠的神情清晰,他說:“帶她走吧。”
陳思妤忽然不掙扎了,任由著官兵將她押解,將她帶出去,她久久回頭,看著那人,癡傻般地呢喃:“茗煙哥哥,你爲什麼不要我?”
你爲什麼不要我……
空蕩蕩的院子,只有這一句話在來回飄蕩,怎麼也散不去。
玉茗煙腳步微動,竟有些趔趄,他看著空落落的院子,悵然若失:“不是我不要你,兒時是你自己把自己弄丟了。”
終於,完了,走到了盡頭,自此再也沒有一個女子喊他茗煙哥哥了,那個女子死在了宮闈,死在了權利慾望的漩渦。
驛站被貼了封條,整個靖州鬧鬧哄哄,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定是不平常的事情,街上早早的便沒有響聲了,家家戶戶緊門閉戶。
葉家別院了,門外掛起了紅燈,院子裡,鄭子清依著桃花樹,怔怔看著夜裡的天空,沒有星子的夜格外的黑。
“我回來了。”
身後,忽然響起那人的聲音。
是他,葉鳳然,他回來了,可算是回來。鄭子清有些癡癡地轉頭,看著葉鳳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沒受傷吧?”
葉鳳然疾步走到鄭子清跟前,不管她詫異的神情,直接把她攬到懷裡:“你也太小瞧我了。”
“你有沒有——”說到此處,鄭子清有些哽塞地說不出口。
她想問,他有沒有造反,卻又覺得沒有
那個資格。
葉鳳然看著欲言又止,一臉的糾結,有些失笑:“我真是拿你沒辦法,放心,我不是逆賊,你也不是逆賊家屬。”
葉鳳然想著,要是他真成了逆賊,這個女人是不是就不理他了,還好沒有冒險,不然這個女人犯倔起來他還真沒辦法。
聽了葉鳳然哭笑不得的話,鄭子清鬆了一口氣,一根弦繃得太緊了,忽然鬆懈便有些癱軟,無力地偎著葉鳳然,說:“葉鳳然,我都被你嚇死了。”
整整一天,她都提心吊膽的,既擔心他出事,又擔心他真會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等了一天的消息,連膳食都沒有吃,心驚肉跳的,直到這一刻,鄭子清纔有點慶幸,才後知後覺地有些怕了。
葉鳳然心疼她,不斷拂著她的肩,輕聲安慰:“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你若知道太多,對你反而不利,我只能瞞著你,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俯身,自然地親了親鄭子清的額頭,“不過都過去了,現在不會再有事了。”
鄭子清寬了心,任由葉鳳然抱著,兩人便在樹下嘶磨了好一會兒。
忽然鄭子清擡頭,看著葉鳳然,支吾了片刻,還是問道:“他,他怎麼樣了?”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玉茗煙,能讓鄭子清時時記掛的人,也只有一個玉茗煙了。
上一刻還晴空萬里的葉鳳然,這一刻只覺得烏雲壓低,透不過氣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恨不得將她看穿了去。
鄭子清有些心虛,想要垂頭,葉鳳然卻託著她的臉,不讓她閃躲,他聲音裡是掩不住的落寞與痛色:“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能不想著他?”
鄭子清張張嘴,卻找不到話來說,便沉默著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眼裡的不安與愧疚越發濃了。
葉鳳然苦笑出聲,鬆了手,自嘲地嘆著,她沉默了許久,他才又緩緩道:“你大可以放心,他好著,成了救駕功臣,這個時候怕是正在受封賞。”
竟不想,葉鳳然一語中的,此時,玉茗煙還真在受封賞。
“玉茗煙,這次鹿邑王伏誅,你功不可沒,而且你救太子有功,朕要好好賞賜你,你說說,你要什麼封賞,金銀珠寶,高官奉祿都,只要朕力所能及,都可以。”皇帝高坐主位,出去一大禍患,顯然心
情極好。
玉茗煙俯身,不卑不亢:“草民身爲大梁子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不敢居功,是太子殿下機智,草民只是盡了綿力。”
不驕不躁,不貪功,不戀權,是個可塑之才。皇帝眼裡全是讚賞:“茗煙,你別太謙虛,我已經聽太子說了,這次的計劃都是你出謀劃策,賞賜自然是要的,不然朕落得個賞罰不明叫天下子民恥笑了去。”
玉茗煙躊躇,想著要拒絕。太子也勸道:“茗煙,你就莫要拂了父皇的意思,所不是你本宮怕是兇多吉少,賞賜是你應得的,不過本宮倒是希望你能求個爵位入朝爲官,將來本宮也多了位良臣。”太子蕭衍對玉茗煙倒是十分賞析,自然希望能多個左膀右臂。
“殿下擡愛,草民惶恐,只是草民心性懶散,不適合官場拘束,只能辜負殿下厚望了。”玉茗煙坦蕩拒絕,沒有半分焦躁,只是心平氣和。
太子不免有些失望,卻也不強人所難:“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了。”話鋒一轉,太子意味深長,“不過茗煙所求,我倒是能猜上一分,茗煙,你說吧,你若想要,父皇定能成全你。”
太子話裡有話,玉茗煙忽然心中一亮。
鄭子清……心頭便拂過了那三個字,他唯一所求。忽然,心裡那頭叫做慾望的野獸將甦醒來。
玉茗煙心裡苦笑,原來他也並非無慾無求。
皇帝倒是多了興致:“你說說,你想要什麼?”
玉茗煙沉默了許久,心裡掙扎了好一番,擡頭,字字鏗鏘有力:“草民心繫一人,求皇上賜婚。”
罷了罷了,就自私這麼一回,這一次,他要替自己謀一回,便這麼一次,他想任性一次,什麼都不管,只想著她。
皇帝揚脣笑了笑,有些不可置信:“哦,能讓你這般心心念唸的是哪家姑娘?”
玉茗煙俯身,高聲,道:“靖州,鄭子清。”
皇帝,揚手:“傳朕旨意,靖州鄭子清溫婉大方,與救國功臣玉茗煙情投意合,朕允旨賜婚,擇日成親。”
“草民謝恩。”玉茗煙脣角扯起,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紙婚書,等待他的是什麼,他無法預知。
太子失笑,有些悵然,世間男兒,真正能有幾個不愛江山愛美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