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要謀逆,在靖州城內(nèi),成敗關(guān)鍵是葉鳳然。所以不難猜測,他到底答應(yīng)了她們什麼。
鄭子清最怕的便是這個,可是,還是沒有躲過。
葉鳳然哭笑不得了,一絲不差,都叫這丫頭給猜準(zhǔn)了,無奈地笑笑:“你這個丫頭,有時候真希望你笨點,那樣我會輕鬆很多。”
這樣聰明,他很累,卻甘之如飴。
鄭子清苦笑,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五味陳雜的。
沉默了一會兒,月光灼灼,漏進(jìn)一縷,照在她臉上,他臉上,清俊的眸中,影沉沉的。
鄭子清垂著的眸子看向葉鳳然:“葉鳳然,你快走,離開這裡,別管我,不要聽陳思妤的,鹿邑王之事更不要插手。”
葉鳳然一聽,心裡又氣又惱,又焦急。
“除了這件事我什麼都可以依你?!闭Z氣放軟下來,半是蠱惑,半是哄騙的,“乖,別和我倔好不好?你聽我的話,好好養(yǎng)胎,等到塵埃落定之時,我就送你離開靖州,還你安逸。”
鄭子清拂著攏起的肚子,六個月的孩子,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她心裡有些酸澀,張張嘴,喉嚨全是苦澀:“葉鳳然,你若是真助了鹿邑王,我這一生都不會安逸?!?
“我不管,我只要你好?!比~鳳然大少爺脾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鄭子清的手就往外走。
鄭子清掙扎,抓著葉鳳然的袖子,仰起頭,眼神有些急促,有些慌亂:“就當(dāng)我求求你,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
葉鳳然動作頓住了,直直看著葉鳳然的眼睛,問得認(rèn)真:“那你呢?你想過沒有,若是我沒有站到鹿邑王的陣營,你便成了棄子,你覺得她們會怎麼處理你這顆棄子。”
棄子,還能什麼下場,死!
鄭子清自然知道,手拂著肚子,她堅決如鐵:“大不了一死?!?
這個孩子,生在她身,終究是不幸的,她護(hù)不了他。
鄭子清實在將自己當(dāng)做棄子,這個認(rèn)知,讓葉鳳然窩火,冷笑反問:“一死?”語氣驟然灼熱又凌厲,“鄭子清,你對誰都善良,對誰都不忍,唯獨對我這麼狠心,你想過我沒有,想過我的孩子沒有?”說到後面,他幾乎是嘶吼而出,“你到底有沒有一分不捨得我,不捨得我的孩子?”
他惱,甚至想一掌將這個女人給拍醒了,這般不開竅。
他也該惱的,他有那個權(quán)利不是嗎?他是她的未婚夫婿,是她孩子的父親,可是她卻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孩子的生死
,這般義無反顧的棄了他,叫他如何能不惱。
灼灼視線相對,鄭子清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低眸,長長的睫毛垂著,打下青色的暗影。
這個該死的女人!葉鳳然大吼:“你沒有是吧,你從來沒有想過我一分,也更不會不捨得我的孩子。”他笑,笑得諷刺,笑得荒誕,眼眸灼灼看向她眼底,“可笑我還日日爲(wèi)你心驚膽顫,爲(wèi)你甘願捧出整個葉家,甚至我的命。我有的,我都捨得給,能做的,我也都願意爲(wèi)了你去做,我甚至恨不得將我的心掏給你,你還要我怎麼樣?要我跟你一起去送死嗎?”他握著她的肩膀,重重地握著,用了所有力道,“你說,你不讓我救你,是不是要我陪你一起死?”
鄭子清啞口無言,張張嘴,全是苦澀,她該說什麼,她不想他死,更不想他爲(wèi)了她這般瘋狂,半響,她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滿腹歉疚,低低喊著她的名字:“葉鳳然?!?
又是這幅模樣,愧疚,不忍,甚至是同情。
葉鳳然苦笑都無力了,深深嘆息:“鄭子清,我爲(wèi)你忍了這麼多次,讓了這麼多次,你就不能爲(wèi)了我妥協(xié)一次,自私一回。什麼天下蒼生,什麼正義禮孝,與我又有什麼關(guān)係,我沒有那般博大的一顆心去關(guān)懷這個亂世誰來做主,我只想護(hù)著我的女人和孩子,其他的,我何所懼,何所顧。”他握著她的肩,眸子,看著她的眼,只有她一個的影子,全是她,滿滿的溫柔,滿滿地?zé)o奈,“鄭子清,你不知道嗎?你纔是我的劫。遇上你,我就開始萬劫不復(fù)了,所以你也不要逃掉,不要讓我逃掉,不然我該怎麼辦?”
這個女子,是他毒藥,明知道會深入骨髓,卻甘之如飴。
曾經(jīng),他對那些癡兒怨女,只覺可笑,現(xiàn)在他卻更可笑的發(fā)現(xiàn),他是最可笑的那個癡怨之人。
鄭子清眼睛紅了,眨著眼,不讓淚掉下,心口揪疼揪疼的。
這世間,只有一個葉鳳然,會爲(wèi)了她這般,這個男子,她爲(wèi)他心疼。
“葉鳳然,你若成爲(wèi)罪人,我也是兇手。”她無力地垂下手,不再掙扎,眸子涼涼地看著葉鳳然。
葉鳳然似笑非笑,有些荒涼,說:“正好,你我才良配?!?
伸手,拉著她,走出了茅屋,屋外冷月高掛,照著她和他的身影,越走越遠(yuǎn)。
終究她是推不開他的,這個男子,這個爲(wèi)了她癡狂的男子。
此時,夜正濃,這個夜裡註定不安逸,一處喧囂,一處陰冷,各處都是森然。
三
更時分,刺史府的監(jiān)獄裡,牢房的小窗口裡,照進(jìn)一縷昏暗的月光,月下,玉茗煙一襲白衣,沾了塵土,明明髒污,卻不見半點狼狽之色,依舊一身清貴優(yōu)雅。
玉茗煙開口:“事情準(zhǔn)備的怎麼樣了?”
牢房外,太子蕭衍容顏清冷,半張臉隱在暗處,有幾分冷漠與不可親近,道:“原本萬事俱備,卻又生端倪?!?
“端倪?”玉茗煙轉(zhuǎn)身,眉染不解:“你說鳳然。”
這一出,本天衣無縫,似乎有什麼卻越發(fā)偏移了預(yù)訂,人算,總是比不得天算的。
太子蕭衍側(cè)身,一身黑色勁裝被月光照得有些冷硬:“竟不想他葉家有如此勢力,若是鹿邑王有他葉家相助,對我們很不利。”
這是蕭衍始料未及的,千算萬算,竟然因爲(wèi)一個女人,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玉茗煙沉默了片刻,說:“鳳然不會?!闭Z氣篤定。
蕭衍笑得牽強:“你未免太過相信他,葉鳳然那個人,心思太沉,而且行事乖張,很難掌控?!?
玉茗煙只說:“我信他,他不是不仁不義之人。我與他相識多年,他雖會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有什麼會不擇手段,但斷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他不會相助鹿邑王?!?
“你倒是瞭解他?!笔捬芾湫?,語氣一寒,“只是若是對方以鄭子清相要挾你覺得他會不會?”
原本處之泰然的男子忽然眸光凌亂,全是慌張:“他們對她做了什麼?”
提及那個人,這個素來淡漠薄涼的男子便方寸大亂了。
太子蕭衍似笑非笑,戲謔地問:“哪個他?葉鳳然還是鄭子清?”
玉茗煙沒有作答,只是他慌張的眸子出賣了他。
那個女子,真真不簡單。
蕭衍眸子一瞇,多了幾分興趣:“我對那個女子越發(fā)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葉鳳然爲(wèi)了她謀反叛逆,還有你的這邊魂牽夢繞地想著念著。”
在蕭衍看來,不過是一介女流而已,他素來見慣了女人的手段,在宮裡,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倒是這鄭子清,他從未見過,只覺得作爲(wèi)一個女子,她的影響力太大了,這樣的女子,遇上了,多是不幸。
玉茗煙沉默了片刻,眉間一層濃濃的陰翳緩緩散開,語氣依舊篤定:“那個女子,不管她如何,葉鳳然也不會謀逆,你不瞭解他,他不是這樣的人。”
這個世間,玉茗煙是最瞭解葉鳳然的人,不然兩個極端的他們,不能相知相惜這麼多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