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陳伯實在替他們心疼,明明是相互愛慕的一對,怎麼偏生就……
誒!陳伯無聲嘆氣,咬著牙相勸:“以後青姑娘會好好過,公子,你就忘了青姑娘吧。”
玉茗煙沉默了許久,眸光望著窗外的一縷幽光,側臉像打了一層暗色:“以後,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子讓我這樣記住了,若是忘了的話就什麼都不剩了。”
他伸手,捂著心口,那裡空蕩蕩的。
他想,這世間沒有第二個鄭子清,但有一個心如死灰的玉茗煙,這一切,即便他不願意,可是無能爲力。
陳伯心沉:“公、子。”
陳伯還要說什麼,卻叫玉茗煙打斷了,竟帶了幾分冷冽,他極少如此:“我知道分寸。”
分寸?陳伯再也不敢說那個分寸了,因爲所有一定的軌跡都亂了。
“你回覆準備一下,事情應該近了,應該就在這兩天。”
“是。”
交待了一些細緻之事,陳伯便出了牢房,只剩下玉茗煙一人對著月在空嘆。
“要塵埃落定了嗎?”
他苦笑搖頭,心裡越發空寂了,這八月的夜晚,竟有幾分森冷。
驟然,牢房的一隅,男子款款從黑暗中走來。
“你來了。”玉茗煙只是淡淡招呼了一句。
男子走近了,一張臉生得棱角分明,有些凌厲的眸子:“在這怎麼樣?”
“很好,臺州刺史沒有爲難我。”玉茗煙交待了幾句,又問,“事情都查得怎麼樣了?”
男子揹著手,應著監獄小窗戶裡的那一絲光線,照得他面目粗獷,神色間有幾分王者之氣:“基本上所有與這次刺殺事件有關的先關官員都找出來,宸妃還真捨得,爲了一個你,幾乎調用了所有人。”
玉茗煙只是笑笑,帶了點嘲諷。
這一出釜底抽薪,他也不過是棋子,這個男子手裡的一枚棋子,而她陳思妤,是魚餌。
“她落網之後,會怎麼樣?”玉茗煙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沉寂了片刻,男子只說了一個字,毫不拖泥帶水的乾脆:“死。”
玉茗煙覺得心頭被扯了一下,不是疼,是那種像有什麼從裡面拔出來的感覺,像如釋重負,又像悵然若失。
“也算她咎由自取吧。”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玉茗煙找了這樣一個藉口。
男子說:“這次你助了我,事情之後想要什麼,你可以想想,我都會滿足你。”
玉茗煙頓了頓,正視男子的眼:“太子殿下,我只有一個要求
。”
這位便是當今太子,也是這一招釜底抽薪的策劃者。不過二十幾的年紀,相當年輕,只是心思深沉,至少是鹿邑王比不上的,他有野心,有心計,這樣的男子生在帝王之家,註定是要謀那個位子的。
“你說。”
玉茗煙席地,半跪,字字擲地有聲:“那個女子,請護她周全。”
太子沉默了良久:“我會派人保護她。”他似笑非笑,“沒想到你這麼在乎她,既然如此,你後悔嗎?若不是因爲幫我,你也不會下獄,那個女子就不需要嫁作他人婦。”
語氣好似在調笑,玉茗煙卻沉默了良久。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太子還是似笑非笑著,看不出喜怒,完全闡述了一個帝王的深不可測:“你可知道這種話亂說不得的,爲了計劃成功,我容不得一點岔子,你的後悔可能給你招來殺身之禍。”
玉茗煙淡淡說:“你不會。”
太子揚脣一笑:“哦?何以見得?”
“太子殿下既然找了我,必定是做好了所有打算,何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玉茗煙明明一身囚衣,卻遮掩不住周身的光華自信。
好一個機智的玉面公子!太子心驚,眼裡帶著濃濃的賞析。
“玉茗煙,你若有朝一日想入朝爲官便來找本宮。”
他說的是本宮,不是我,這是以一朝太子之尊納賢。
一國太子,該有的伎倆,該有的心機,該有的容人之量他都有,不得不說,這個人與生俱來便是帝王。
玉茗煙只是笑笑:“謝謝殿下賞識,我還是比較喜歡爲商。”
權勢是個可怕的東西,既然不能掌握,他寧願獨善其身,趨之若鶩的人太多,深陷其中的人更不乏,陳思妤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太子多少有些遺憾:“君子不強人所難,若是有朝一日,你有求於無,我一定相助。”
玉茗煙沉默,什麼都沒有說。
太子嘴角一揚,笑得寓味深沉:“包括那個女子。”
一直淡然處之的玉茗煙猛地擡頭,眼裡全是凌亂。
果然,他非無慾無求之人。
“已經不需要了。”聲音有些壓抑,他眸子有些沉沉浮浮的複雜。
太子卻擺擺手:“葉鳳然既然能用手段,你又何不爲她謀一次?”
玉茗煙啞口無言,那顆空蕩蕩的心忽然好想有什麼填進去了,猝不及防卻不可控制。
八月七號,祈合,宜婚嫁。
這天靖州城裡張燈結綵,一地的紅綢
從葉家直接鋪到了風來客棧。這天,是葉家七少的大婚之日,舉城同慶。
風來客棧外,一大早便被人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一個一個踮著腳伸長了脖子看熱鬧,這樣盛大的場面百年難遇,此等排場下來,百姓不由得感嘆一句:葉家果然家底豐厚啊。
只是,這家底豐厚的葉家,葉家唯一的嫡子,娶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姑娘,而且還是做妻,因此,不少人瞅紅了眼,像看個究竟。
風來客棧外,議論聲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
湊熱鬧的大漢說:“這麼大排場,那家的姑娘啊。”
旁邊人羣裡就有人立馬回答了:“說是玉家的丫頭。”
喲,這名不見經傳的姑娘,還是個身份特殊的。
“一個丫頭嫁進葉府做正妻,這女子真是好福氣,想必那姑娘生得勢貌美如花。”大漢不由得在腦中勾勒出一幅美人圖。
“是啊,聽說葉七少寵著呢,新娘子肚子裡還懷著幾個月大的孩子,這可是葉正老爺第一個嫡孫,能不母憑子貴嗎?”
“是啊,是啊。”大漢削尖了腦袋往裡擠,“走走走,我們也進去討一杯喜酒喝。”
說著,人羣一波一波地跟著進了客棧,甚至是各種小攤小店,葉家大手筆,這流水席擺了滿滿一街,倒是這風來客棧有點難進。
正在混亂出,門口兩個小廝打扮的男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便上前。
“做什麼的?”
因爲賓客太多,葉家甚是謹慎。
“小的是給風來客棧送菜的。”
“進去吧。”
兩個小廝進了後院,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便分頭行動了。
今天,註定是多事之日。
風來客棧的一樓,連帶院子裡,擺滿了宴席,二樓便是新娘出嫁的地方,樓梯門口都有葉家的人把守著,此時二樓正是一片混亂。
門口是媒婆的聲音,一句一句都是急促。
“快快快。”
“那個桂圓蓮子湯別忘了。”
“誒喲,錯了錯了,那個錦繡鴛鴦是壓在被子下面的。”
“紅包,紅包也別忘擱上。”
“……”
腳步聲,攢鬧聲,到處都是丫鬟小廝,葉家排場是做足了,一箱一箱的聘禮嫁妝搬進搬出。
鄭子清坐在天字一號的房間,對鏡貼花黃,鏡子裡脂粉覆面、描眉畫脣的女子明明熟悉,看著卻有幾分陌生,聽著門外媒婆的催促,心跳似乎也跟著快了,說不上什麼感覺,五味陳雜,只覺得亂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