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娘一席淺紫色的收腰寬擺的錦繡湘裙,嬌俏又不失高雅,嘴角淺笑,十分可掬:“這不是靈子嗎?七少爺真捨得啊,把身邊貼身伺候的人都撥來了聽風築。”
靈子心裡一顫,不知道爲什麼,她對這看似溫柔好說話的六姨娘潛意識裡十分懼怕,想了想才小心回話:“回六姨娘,奴婢只是之前與青姑娘相識,七少爺才讓我過來了聽風築。”
這話明裡暗裡都是在維護鄭子清,卻又叫人找不出一絲漏洞來,不愧是葉鳳然身邊的大丫頭,這應變能力是極好的。
柳芷琳當下便有些心裡不順暢,只是拘於檯面也不好發作,還是笑容可掬,說:“也是,都是同樣出身嗎?自然親近些。”
好一招四兩撥千斤,拿身份背景做文章。
這一句軟綿綿的玩笑話,當真是個扎人的釘子,靈子頓時臉色就變了,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很顯然這六姨娘就是來給鄭子清難堪的。
那邊軟榻上的鄭子清也不生氣,不疾不徐地走下來,走過去:“靈子,你先下去沏茶。”
靈子一臉擔憂,一步三回頭還是走出去了,心裡想著要不要去搬救兵把七少爺請來,旁邊的桂媽媽卻對她使了個顏色,靈子也只好作罷,心裡祈禱著自家姑娘可不要吃虧了纔好。
靈子退出去後,一屋子的人除了鄭子清全是六姨娘屋裡的,桂媽媽尋著時機端了盤糕點進來。
“老奴見過六姨娘。”
還沒落座的柳芷琳似乎驚了一下,笑著瞅桂媽媽:“這不是桂媽媽嗎?”
桂媽媽進退得當,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忸怩:“死老奴。”
六姨娘身邊的張媽媽這才晃過神來,給桂媽媽行了個半禮,這桂媽媽在葉府也算半個主子,自然受得起張媽媽的禮。
“七少爺可真是動了心思了,連桂媽媽都請來了。”柳芷琳還是笑著,臉上的溫婉可親毫無漏洞。
只是桂媽媽可不是一般人,在葉家待了幾十年什麼樣心思的女人沒見過,自認知道六姨娘的心思,回答得滴水不漏:“六姨娘取笑老奴了,這青姑娘剛來葉府,身邊也沒幾個能喚使的丫頭,邊讓老奴老暫時幫襯著點。”
“是嗎?”柳芷琳似笑非笑,也沒再說什麼,而是看向一直沒做聲的鄭子清,細細的丹鳳眼看著,“七妹妹倒是好福氣。”笑了笑,又說,“這幾日我院子裡有些事沒早些來看
妹妹,妹妹可不要生氣。”
鄭子清走近了幾步,撫著肚子彎腰:“給六姨娘請安。”
沒有立即起來,鄭子清還彎著腰,桂媽媽見此連忙上前攙扶。
柳芷琳厲眸一挑,站著未動,嘴角笑著:“妹妹快別這麼客氣,趕緊起身,要是傷著肚子裡的孩子我就罪過了。”
既然人都這麼說了,鄭子清也不會忸怩,站正了身子,隔著半近不近的距離,她面色無常十分鎮定:“六姨娘還是喚我一聲青姑娘吧。”
這一聲妹妹,鄭子清還真是無福消受,渾身直掉雞皮疙瘩。
鄭子清身邊的桂媽媽嘴角一樣,十分滿意這新主子的表現。張媽媽也是訝異,看不懂眼前的女子。
六姨娘卻只是笑笑,十分親暱地拉著鄭子清坐下:“妹妹何必見外,就算你還沒有過門,可是你肚子還懷著七少爺的孩子,早晚是一家人,再說了,七少爺那般疼惜妹妹,要是七少爺知道我沒有好好照顧妹妹,七少爺給責怨我了,你我以後就共侍一夫,可別和我生分了,七少爺房裡也沒多少人,三姐姐有常年病著,好不容易妹妹來了,我也多了個伴,所以妹妹可不要對姐姐這般生疏了。”
這一句一句說得在理,說得動容,無疑六姨娘是個最好的戲子,那一套溫柔善良的戲碼早就如火純情了。
桂媽媽大驚,這六姨娘果然是個角色,要是自家這新來的姑娘真應了這一句妹妹可就麻煩了。
鄭子清又何嘗不知道這一番試探,給了桂媽媽使了個安撫的眼色,然後情真意切的模樣說起來:“六姨娘也知道,我本是丫鬟出身,斷不敢妄想有六姨娘這樣的姐姐,只怕是折辱了姨娘的身份,我也深知自家的身份,不敢存了不該有的心思,六姨娘莫要這麼擡舉。”
一番話鄭子清說得坦蕩真切,讓人尋不出一絲漏洞來,好一招釜底抽薪,桂媽媽嘴角若有若無地勾著,現下是完全不擔心了。
柳芷琳還是第一次摸不清女子的套路,又一次試探:“妹妹莫不是生氣姐姐剛纔說的話?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看著你與靈子投緣,替你開心,沒別的意思,妹妹還是別往心裡去。”拉著鄭子清一副其樂融融的姿態,一雙大大斜長的鳳眸十分無害,“再說了,我們是一房裡的人,自然要和和睦睦的。”
這話都放出了,若是其他女子定是感激涕零,毫無防備地站到一個陣營去了。
只是鄭子清縮回了手,一臉惶恐的模樣:“六姨娘,我便明說了吧,入這個葉家大門並不是我情願,只是未婚懷孕無路可退,等生下和這個孩子我自會離開的,所以六姨娘一聲妹妹我是擔不起的,還是喚我的名字吧。”
倒是個嘴硬倔強的丫頭,看來不是個好應付的角色。
柳芷琳自然不會這麼輕易信了鄭子清的三言兩語,還是面色不該:“妹妹說什麼傻話呢,這話可千萬別傳到了七少爺耳裡,少爺那麼傾心妹妹,妹妹萬萬不可做這樣的打算。”
這笑面虎!鄭子清在心裡大嘆。懶於迂迴戰術,直截了當地說:“七少爺只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我斷不敢想著真正成爲這聽風築的主人,我不過是一個廚娘,會的,懂的,也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七少爺只是見我不同,便生了些興趣罷了,早晚會忘了去,我只求在那之前能安安逸逸的,以後衣食無憂便無所求了。”
鄭子清就差掉下幾滴眼淚來了,全然一副上不得檯面的膽小模樣,柳芷琳這纔算放寬了心,想著畢竟是丫鬟出身,掀不起什麼風浪,便放鬆了戒備,和藹可親地拍拍鄭子清的手:“爲難青姑娘了。”
鄭子清心裡鬆了一口氣,可算是沒有做成這笑面虎的‘妹妹’。
之後柳芷琳又在聽風築坐了好一會兒,鄭子清小心應付著。快午飯的時候,才領著人離開。
可算是躲過了一劫,鄭子清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想著著葉府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到處都是人心刀子。
夜裡,靈子伺候鄭子清就寢,說起來了白天的事情。
“今天六姨娘在的時候,姑娘何爲要這麼妄自菲薄?”
鄭子清說得那些貶低自己的話,靈子可是一句都沒漏地聽了,十分爲鄭子清抱屈。
鄭子清笑笑解釋:“若是六姨娘對我存了防備,我以後的日子怕是會很難過,若是讓六姨娘知道我不會久留,不會與她爭搶什麼,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能力,她受不到威脅,自然也不會爲難我了。”
鄭子清見多了這種庭院爭奪,要明免受其害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此:不爭不搶。
靈子恍然大悟,一直拉著的臉扯出一抹笑來:“哦,原來姑娘是故意這麼說的。”
鄭子清笑笑,不可置否。
“姑娘可真聰明,裝得真好,都騙過了我呢。”靈子笑著打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