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過是個明面上的說辭,也好打發了那個青杏,不然她如何向二夫人交代,也省得二夫人再往這聽風築裡安人。”桂媽媽說著笑得合不攏嘴,對那個新主子是越發歡喜了。
紅晴恍然大悟,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麼一出啊,心裡對那位姑娘起了佩服之心:“這位主子真厲害,那七少爺房裡不是要重新——”
桂媽媽擺擺手,搖頭說:“雖然心思是有,但是這位姑娘倒不是個爭利奪寵之人,心性倒是透徹,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應該不會行。”
桂媽媽活了大半輩子了,看人的眼光精準著呢,這新主子的心性甚得她心。
桂媽媽很少這樣夸人的,想當年六姨娘進門的時候,那個府裡上上下下是誇地天上有地下無,桂媽媽也就瞟了一眼,說了一句:除了臉能看點,沒什麼好。
如今,那位新來的姑娘能得桂媽媽這般另眼相看,一定是有獨特之處。
“七少爺真有眼光。”
桂媽媽臉上的笑斂了,眉間皺出了皺紋:“眼光是有,只是這位姑娘不比以往房裡的姨娘,少爺歡喜她,六姨娘那裡怎麼容得,怕是以後有的是麻煩。”
“那個六姨娘,真真討厭。”紅晴嘴快,又孩子心性,口無遮攔的。
桂媽媽連忙怒了一眼:“這話是你能說的。”
“知道了,這不沒人嗎?”紅晴自知說過了,扯了扯桂媽媽的手,笑盈盈地討饒。
“這話以後可別亂說,不然連七少爺也保不住你。”桂媽媽絕對不是危言聳聽,那位主子絕對不是個善茬。
“我知道了,知道了。”紅晴點頭如搗蒜,心裡卻大罵:蛇蠍婦人!
因爲鄭子清不習慣太多人伺候,聽風築裡到了晚上就只剩下靈子一個人留夜。
鄭子清看著一桌子的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將這些東西都放到庫房吧,以後就靈子你管著。”
正在鋪牀的靈子動作一頓,轉過身來,眼睛微紅:“嗯,靈子謝過姑娘信任。”靈子捧著那些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手有些顫。
鄭子清看出了那搖頭的心思,笑笑,上前一起收拾:“靈子,沒有外人在時,就不用這麼生分。”
“嗯。”靈子心裡暖洋洋的,覺得遇上了這麼個主子實在有幸,想到七少爺的用心,又替主子開心,“少爺對姑娘真好,這麼多好東西,就是正經的少奶奶也比不上,少爺對姑娘是真上了心。”
鄭子清手上頓了頓,坐在燈火下,火光下的臉浮出幾分苦澀:“我倒希望
他不要如此上心。”
心裡又酸痠疼疼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如影隨形了,她想,終究她的心不是石頭做的。
靈子收拾好東西,也坐過去,有些不解地看著鄭子清:“姑娘這話怎麼說,葉家家大業大,主子那麼多,要是沒有少爺的寵愛庇護,很難安逸的,望族家裡的妻妾都是這樣的,只有得了夫君的疼愛才能在深宅裡站住腳。”
鄭子清搖搖頭,有些無奈:“靈子,樹大招風,葉鳳然對我越特殊,我的處境越不好過。”
靈子似懂非懂,問:“和以前老爺受寵的那個九夫人一樣嗎?”
“九夫人?”鄭子清有些困頓。
“以前老爺有個九姨娘很得寵,只是進門不到半年的時間,先後落了兩次胎,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殞了,府裡的老媽媽們都說她這是盛極必衰。”
“靈子很聰明,就是這個道理。”頓了頓,她看著燭火,那光線在她眸子淡得像茫茫的煙霧,“女人的嫉妒心千萬不能小瞧了。以前在鄭家我也沒少見,那些常年困在深宅的女子們,爲了爭寵沒什麼是做不出來,竟想不到,我也會進入這個漩渦裡。”
靈子點點,手裡庫房的鑰匙覺得有些燙手了,比起姑娘的安慰,這些賞賜算不得什麼,抓住鄭子清的手信誓旦旦地說:“姑娘放心,靈子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是一定會好好護住姑娘的,還有七少爺,他也會的。”
“我知道。”鄭子清笑著點點頭,看著眼前的靈子,心裡發軟,這樣的靈子像極了玉家的香菱。
靈子笑得明眸皓齒。
“哦,姑娘要是喜歡繡品的話,回頭我讓府裡的繡娘給姑娘繡一下當下風行的花紋,青林雖然繡得好,但是與府裡最好的繡娘還是有些差距的。”
鄭子清搖搖頭,細細說來:“我留下青林不是因爲繡品,只是打消了青杏的不甘而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鄭子清既然相信靈子,便沒打算隱瞞。
靈子顯然有些沒聽明白:“爲什麼啊,青杏有什麼好不甘的。”
“這次撥到我院子裡的人,大部分是葉鳳然的人,但是畢竟經過了二夫人的手,肯定有些人是二夫人的。”
靈子恍然大悟:“姑娘的意思是青杏是二夫人的人。”
“嗯。”鄭子清篤定地點頭。
靈子著實吃了一驚:“姑娘你才第一次見她們,也不知道她們的底細,那是怎麼看出來的?”靈子像個好奇寶寶,睜著大大的眼睛瞅著鄭子清。
鄭子清哭笑不得:“我讓她們擡起頭來時,青杏有些緊張不敢看我的眼睛,青林卻迎著視線不躲讓,想必青杏是怕完不成二夫人的任務,所以不安,而且青林一進門便是看著地面,都不敢看我,青杏卻四周觀望,儼然在見機行事。”
靈子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了,摸著下巴咋舌稱讚:“姑娘真聰明。”靈子越想越是歡喜,像只蠢蠢欲動的貓兒。
鄭子清卻沒有半分欣喜,悵然著:“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本不想趟這趟水的,在這樣的世家大族裡,要生存下去,我只能步步爲謀,就算我不喜歡,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只做自己,爲了我的孩子,爲了靈子,爲了那些與我生死相連的人。”
靈子巴巴的大眼睛,一垂,剛纔還晴空萬里,現在就烏雲密佈了:“我知道姑娘心善,不喜歡這些爭爭搶搶的事情,姑娘也放心,惹不起我們大可以避。”
鄭子清失笑:“說得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靈子嘻嘻笑了。
“現在倒是想念廚房的日子。”
“要是姑娘喜歡,我們也可以在院子做菜啊。”
“嗯,我也覺得挺好。”
燈光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沒有拘束,只是兩個心性善良的女子,話著家常,這樣的深宅,這樣的純粹的笑容,在夜裡,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夜深了,靈子剛要爲鄭子清熄燈,卻見門口男子的身影,只是來回地徘徊,半響也沒有進來。這大半夜的,會來掛娘院落的也只有一個人了。
靈子走過去,低聲和鄭子清說:“姑娘,七少爺來了。”
鄭子清正要更衣的手頓住,將衣服披上,眉頭皺起,幾分不悅:“這麼晚了,他還來做什麼。”
“姑娘要不要我替你梳妝?”眼瞅著門外的身影就要進來,靈子看了一下鄭子清,頭髮打散,衣衫單薄,這幅模樣著實不太雅。
鄭子清卻擺擺手,一臉的不以爲意毫不在意:“不用了。”
靈子還想說什麼,那邊葉家七少已經推門進來了,似乎帶了一身的寒氣,鄭子清自他一進門,就過身去,不理不睬,葉鳳然臉色有些不好,但還是不發作。
“你先出去吧。”葉鳳然對靈子吩咐。
靈子十分不放心,但是也不敢違抗,一步三回頭十分掛心躊躇地出去了,臨走還帶上門,然後候在門口,豎起耳朵細細聽裡面的動靜。
忽然,裡面傳來葉鳳然陰森森的聲音:“聽什麼牆根,不想睡了就去院外守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