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烈抱著凌采薇仍有餘溫的身體,只覺得胸口絞痛,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按住,麻木的漸漸沒有痛感,卻也無法跳動(dòng)。胸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躥出來,帶著鹹腥。
大腦陣陣的嗡鳴,只有她那句氣若游絲的“忘了我”,在腦海中一遍一遍迴響。
忘了你?哈哈哈哈,你真殘忍!不僅狠心離開我,還妄想把我最美好的記憶抹煞掉。
忘記一個(gè)人這麼容易嗎?除非我死!
南榮烈再也無法壓抑住內(nèi)心的悲傷,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他的血染在她的嫁衣上,與她的血交融在一起,豔烈灼傷了秦?zé)o涯滿腔的悲痛。
四兩從廝殺的人羣中衝出來扶住了南榮烈:“爺,爺。”他知道,這一次,他的太子爺恐怕要丟半條命。
“把人給我。”秦?zé)o涯跪在凌采薇身前,想要從南榮烈手中接過已經(jīng)與她拜過天地的女子,他不相信她死了。不相信。
這一次南榮烈卻沒和秦?zé)o涯爭搶,他的身體隨著凌采薇的離開向前倒下去,撲在她的腿邊。
“爺,爺,您怎麼了?爺!您等著我找人救您!”四兩抱著已然昏厥的南榮烈想要離開,可是他剛站起身就像被什麼拽著似的趔趄一下差點(diǎn)摔倒。
他轉(zhuǎn)身,看見南榮烈的手還死死攥著凌采薇的手,一個(gè)已經(jīng)氣絕,一個(gè)已經(jīng)昏迷,不知是何信念,兩人的手仍舊緊緊攥在一起不分開。
秦?zé)o涯抱著凌采薇把頭埋在她頸間,眼淚一顆一顆滾落。
四兩突然起身時(shí)的一扯,凌采薇的身體跟著向南榮烈的方向挪了挪。
秦?zé)o涯擡起頭,紅著眼睛用一隻手去掰開兩人交纏的手指。
可是,他與她握的太緊。
“你別弄疼她!”古濤來對秦?zé)o涯咆哮著,撲過來,把一雙緊握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
離開南榮烈的掌心,凌采薇的手無力的垂落,古濤來雙手捧起放在胸口。
“是你們害死了她!是你們害死了她!”由於悲傷,他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他吼完了秦?zé)o涯又回身去吼由於傷心過度而昏厥的南榮烈。
四兩看了古濤來一眼,轉(zhuǎn)身抱著南榮烈離開永安殿。
南榮烈雙目緊閉,胳膊垂在身側(cè),手仍舊保持握著她的樣子。
秦?zé)o涯掃視著殿堂內(nèi)已然死傷大半的嶽道儒餘黨,腦子裡全是凌采薇中劍倒下時(shí)的模樣。
他忘記了當(dāng)初的計(jì)劃,也不想再按著計(jì)劃採用懷柔政策收服他們。
他通紅的眼睛噴出死亡之火,對著廝殺的人命令道:“殺了他們!所有嶽道儒的餘孽全部殺光一個(gè)不留!”
燕飛纓帶著叮叮噹和漁叟趕來時(shí),凌采薇的身體已經(jīng)涼得如殿外荷花缸裡的冰。
那刺骨的涼讓燕飛纓不敢再去多碰一下。
雪貂叮叮噹用毛絨絨的頭輕輕拱著凌采薇的手,想讓她如往常一樣撫摸自己,可是,那隻手卻沒了生命,任它一次又一次拱起,最後都會(huì)無力的垂下。
它急了,圍著她的身體打轉(zhuǎn),用牙齒撕咬著她寬大的袖子。
可是,它的主人就是不理它。任它如何撒嬌,怪叫,它的主人再也聽不到,看不到,再也不會(huì)迴應(yīng)它了。
過了好一會(huì)兒,它才接受這個(gè)事實(shí),眼睛含淚的偎在她身側(cè),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守著她。
古濤來一直等著漁叟診脈。
當(dāng)這個(gè)長鬚老者滿臉痛惜的搖著頭,眼露哀色時(shí),古濤來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不可能!你是她師叔祖,一定能救她,一定能救她!別讓她死!我不要她死!求你快救救她!求你!”
漁叟慢慢地吐出胸口積鬱的哀痛,無力地?fù)u著頭。
“她中了過山峰的毒!那是毒王。入體封喉。而且,她胸口還中了一劍。這兩處都是致命的傷,神仙也救不了她!”漁叟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燕飛纓抱起叮叮噹,把它的頭按到凌采薇的手腕上:“吸,快吸呀,幫她把毒弄出來。快點(diǎn),小野菜最疼你了。你快點(diǎn)救她!快點(diǎn)!”
雪貂被燕飛纓的粗暴嚇壞了,驚恐地叫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凌采薇,想要像往日一樣得到她的庇護(hù)。
可是,它的主人再也不能保護(hù)它了。
殿堂內(nèi)除了喊殺聲,就是雪貂淒涼的哀嚎聲。
秦?zé)o涯緊緊抱著懷裡的人仰天長嘯:“薇兒!薇兒!”
這聲聲斷腸的呼喚久久盤桓在永安殿,糾纏著凌采薇的未遠(yuǎn)去的魂靈。
**
兩。日。後,秦?zé)o涯的永和宮一片肅穆的白色。
連廊下被風(fēng)吹得飄搖的燈籠都換成了白色。
兩天前,連光禿禿的桂樹上都扎著紅綢,只兩。日。的時(shí)光,因爲(wèi)女主人的離世,這座宮殿與天上飛舞的雪花一樣,全換成了刺目的白色。
凌采薇躺在厚重的棺木中,身上換上了她平日最喜歡的那身綠色煙羅裙,雙手放在小腹,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瞭如水的眸子,如睡著了一般。
秦?zé)o涯一身白衣守在她身邊,不眠不休。
他趕走了所有人,靈堂裡只有她和他。
這是難得的獨(dú)處。他跟著她說了好多好多情話,雖然她聽不見,他仍舊不停地說著。
天又暗了下來。一天又要過去了。
小福子帶著一堆奏摺站在靈堂外,一件件彙報(bào)著剿殺嶽道儒餘黨的近展。
外面的風(fēng)雪越加大了。靈堂內(nèi)的白燭被風(fēng)撲得忽明忽暗。
秦?zé)o涯趴在棺前一邊聽著小福子的彙報(bào),一邊凝視著凌采薇,她的睫毛似乎顫動(dòng)了一下,他的手輕撫上她的面頰,仍舊是沒有溫度的涼。
“不好啦!王爺,娘娘暈過去了!王爺,皇上讓奴才請王爺快過去看看娘娘。”古皇后身邊的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破壞了靈堂的寧靜。
秦?zé)o涯在這世上最牽掛的人只剩下他的母后。
他爲(wèi)難的看了一眼凌采薇,叮囑小福子:“你守在這兒。別讓任何人接近她,後果你知道!”
小福子跪下應(yīng)了。
秦?zé)o涯這纔跟著小太監(jiān)離開。
小福子走進(jìn)靈堂淨(jìng)了手,上了一柱香,跪在棺木邊不一會(huì)竟然睡著了。
夜空中飄著鵝毛大雪,慘白的燈籠照著雪白的地上,被風(fēng)一吹,滿地的慘白便跟著晃了起來。
突然,地上多了一道頎長的人影。
他輕輕地走近凌采薇,彷彿怕驚醒她一樣,低下頭,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嘆了一口氣。
一聲輕嘆驚醒了小福子,他揉了揉眼睛,驚訝自己剛纔竟然睡著了。
靈堂上的白燭燃盡了一支,他又去點(diǎn)了一支新的,重新點(diǎn)燃一柱香,往棺木裡掃了一眼,手中的香驚得掉在地上摔成幾段。
人呢?人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