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 前世，我爲你白頭（六十二）
也正是這份淡然，讓一邊落淚的明月，確定了這就是後來的陌上塵無疑。舒殘顎疈
從開始到現在，看著這份前世情一步步到達最後，哪怕一開始知道了結局......然而到了這個時候，竟會爲之動容的如此厲害，心下也跟著疼痛了起來。
“大魔頭......不要......不要死......”
千尋哭的泣不成聲，雙手死死緊抓著蒼穹衣衫。
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回到最初？她寧願他是一個隨時會毀滅上界的魔尊......也不願是爲了她，而放棄了所有的男子濡！
“阿尋......我愛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這份愛只增不減......”
除魔之劍在體內起了波瀾，蒼穹臉色越來越白，口中逐漸語不成句......哪怕如此，他依舊是微笑著看向千尋，只是眼底多了一絲哀傷：“阿尋，若有來世，我會留著一張空白等你......陪你看想看的風景，陪你走想走的路，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切與我們再無關聯......”
說到此，蒼穹口中涌出了大量鮮血丐。
“大魔頭......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千尋不停地搖著頭，潔白衣裳染上了一層層鮮紅，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許是知曉蒼穹將要消失，再也讓她看不到，故而身子都是滿滿的顫抖之意......就在此時，蒼穹虛弱的伸出手，捧起千尋的容顏：“阿尋，沒有來世了......魂飛魄散！呵......你怎下得去手......”
蒼穹說著，口中發出一聲悽悽的笑。
“我......”
千尋急急出口，想要解釋些什麼，卻一時難以開口。
她擡起頭，看著他眼底劃過一抹深深地傷痕，聽出了他話語中自嘲的本意......他是在恨她嗎？恨她不顧愛不顧情，狠心對他下了手，以致連一絲回首的機會都沒有。
明明，他剛纔只要一個反抗，就可以輕而易舉殺了她。
可是，他不僅沒有，反而將除魔之劍直至推進了心臟裡面，毀了千年的道行與地位......他該恨她的，該怨她的，可是偏偏，他什麼也不講，什麼也不說，還一聲聲的安慰著她。
那每一個字眼，都如刀一樣，生生雕刻著她的心。
“阿尋，我不怪你......”
蒼穹看著千尋沉默痛苦的模樣，最終低低道上一句。
“不，你該殺了我的！啊......大魔頭......你的頭髮......”
千尋剛剛一個反駁，擡起頭卻見得蒼穹原本墨色一樣的髮絲，竟在一點一點的轉變爲白色。
很快，在千尋驚異不已的目光當中，白髮如生了根一樣，悄然蔓延在蒼穹髮絲上......僅是片刻，白了所有的髮絲，如同銀雪一樣的顏色，把他映襯的多了一絲清冷與孤寂。
“大魔頭......”
千尋望著他，一次次喃喃的念。
蒼穹卻並不說話，只是也同樣的與她對視，緊接著一點點鬆開了千尋......向後退了一步，又一個退步，直至到達最頂邊上，身形看起來搖搖欲墜，而在他的眼底，此刻隱隱閃爍著什麼。
末了，一滴淚劃過了眼角。
大魔頭哭了......
千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終於明白她對他傷害的有多麼的深......頃刻白頭，流下淚水，每一項都是那麼的令人致命，帶著一種隱秘的心疼氣息。
魔界之人，往往是沒有淚的。
更別提，蒼穹是魔界最高統治者，根本不曾流過一滴淚。
如今，竟然一一破了例。
“原來，流淚是這種感覺......”
蒼穹淡淡一言，聽不出什麼感情，而他的身體越來越單薄透明......停頓一時，復而又突然補上一句：“流淚，果然是難過的心情......”
說話間，那滴淚劃過蒼穹的面頰，滾滾落下。
似乎尋覓著一個方向般，有生命力似的滾落在了後方，滴在彼岸花的花瓣上......隨之彼岸花一個搖擺，送入塵世間的輪迴，期間那滴淚中，隱隱包含著一系列的回憶。
“阿尋，忘了我......”
“阿尋，你要好好的......”
“阿尋，我走了，再也......不見......”
一句句話語，從著蒼穹口中一一說出，而每說出一句，他的身體都會透明一分......到了最後，幾乎根本看不見，在千尋驚呆怔住的目光當中，蒼穹含笑徐徐閉上眼，跌倒在了滿是彼岸花的叢中。
“不！！！”
千尋撕心裂肺的喊出聲來，花光了她所剩的全部力氣。
身體裡，已經沒有太多力氣，跌倒在了地面上，趴著一點一點到達邊上......向下望去，除了大片大片血紅的彼岸花，其他什麼也不曾留下，仿若這裡一切照舊，不曾發生過事情一樣。
“大魔頭......大魔頭......大魔頭......”
千尋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喃喃念著。
可惜，終究沒有誰回答她隻言片語。
耳邊，迴盪著蒼穹之前一句句的言語，一字一字痛徹心扉......明明前一刻，還站在那裡，對她微笑的男子，下一刻，卻墮入凡間之界，從此大抵再也不能相見，直至死後方休。
就這麼沒了......
怎麼會，就這麼沒了......
千尋十指在地面之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拼了命才能剋制住，內心那股焦躁不安的情緒。
無形之中，想起了一系列過往。
他的笑，他的吻，他的寵，他的愛......似乎是一個網般，將她緊緊包裹在了其中，而如今這麼容易就失去了，何其悲哀與絕望！
看著記憶中的千尋，沉浸在悲傷中的模樣，明月不由飄到她的身邊，無形之中陪伴著她。
蒼穹臨去之前，並不知千尋是爲了能保住他的輪迴，才下了那麼大的狠心對他動手......哪怕如此，他確實是不恨千尋的，只是痛心，而愛卻一直在愛。
而同時，明月想，她終於明白了，千尋夢裡所言的話語。
陌上塵天生是白髮，卻原來是這個理由，蒼穹在此爲千尋白了發......以至於，在之後的一次次I轉世輪迴中，皆是天生白髮，特別而又寓意深刻。
蒼穹，你還記得千尋嗎？你也許同樣在等她。
三千白髮，便是存在的最好證據。
“千尋，做得好！”
不知過了多久，有著一道讚揚的聲音從背後傳了來。
聞此，千尋整個身子微微僵住。
回過頭，但見上界之人一個個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恨，悄然蔓延，卻根本無力改變什麼......
“別忘了你們答應過什麼，也別忘了你們所起的誓......”
千尋艱難站起身來，面容之中一片蒼白色。
聞此，上界之人笑容微微一僵，對於千尋很是不屑望了一眼，旋即愉悅還是藏不住的......畢竟蒼穹已經不復存在，即便他在人間有什麼作爲，也應該遠遠威脅不到上界的位置，從此上界可以再無重大憂慮。
關鍵是，這次根本沒有損失去什麼。
“大魔頭，是我對不住你......”
看著身後一副副醜惡嘴臉，千尋諷刺而又麻木的笑著。
很快，又口中念動著什麼咒語，一道金光從她身上發散了出來。
“千尋，你這是做什麼？！”
鬍子爺爺第一個反應過來，很是驚恐的尖叫一聲。
隨之，其他仙人也紛紛望向千尋，眼底浮現一絲驚恐。
僅是片刻，卻見得千尋從著身上抽出了一根透明的，晶瑩剔透的仙骨......而在抽出之後，她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了地面上，再無多餘一絲力氣，仙骨也被摔在地面之上，滾落到了鬍子爺爺身邊。
“千尋，你這又是何必......”
鬍子爺爺低低嘆了一聲，將之仙骨撿了起來，又見得她慘兮兮的模樣。
“她已是廢人，就隨她離開吧......”
似是看透了千尋的心事，鬍子爺爺轉身朝著上界統治者懇求上一句。
她這模樣，已然是動了真情，而仙骨是她自願抽出，命脈就係在仙骨之上......即使甘願取出，命脈自然也隨著脫離開了千尋身體，故而千尋已然是一個廢人，但是又不是一個完整的存在，類似於一個完整的仙界之體。
許是由著千尋解決了蒼穹，又許是被她的真心所打動一絲。
最終，上界統治者終是點頭應下，其他上界仙人也不再說什麼......畢竟，上界這次手段實實卑鄙了一點，雖然達到了目的，心下也多少有那麼一絲絲的慚愧。
故而放了千尋，從一定程度上來講......成全了他們所謂的“寬容”與“慈悲”。
上界之人，在此之後，如往常一樣，一個個離去。
對於蒼穹的死去，一個個皆是掩飾不住的欣喜若狂......只是在萬分悲痛的千尋面前，都下意識的沒有表現出特別明顯。
“苦了你了孩子......”
鬍子爺爺是最後一個走的，看著千尋快要死去的模樣，不由感到些許同情。
千尋不理會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千尋，雖然你與上界已沒有關係......只是，你畢竟出身仙家，不能如蒼穹一樣，轉世爲凡人之軀！更不能，與轉世後的蒼穹，結合在一起......”
依照原本意思，鬍子爺爺將話語傳遞給了千尋。
千尋似是聽入了耳，又似是充耳不聞般，繼續木木的保持著姿勢。
鬍子爺爺看了她許久之後，無有辦法的終是轉身離了去。
瞬時，只剩了千尋一個人躺在地面之上，看起來可悲又淒涼......腦海當中，一幕幕閃過他的模樣，最終定格在他白髮紛飛，墜入凡塵的情形，痛到麻木的心，再次痛了一下。
指尖費力一動，緊接著身子也一點一點移動著。
明明只是離轉世一步的距離，千尋卻是花費了許久許久的時間，中間身子一點一點的移動出去......朝著先前蒼穹所墜落的方向，同樣墜落了下去，隨之緩緩的閉合上了雙眼。
大魔頭，一個人走，會不會太孤單......
大魔頭，其實你從開始就知道是不是......
大魔頭，你別怕啊，阿尋就來尋找你了......
千尋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隨之墜入了輪迴之路上......她知，她不會如蒼穹一樣投胎爲人，她只是落入了凡間而已，仙體在凡間是不存在的，是以一種靈體的方式出現。
她也知，上界是不會讓她與蒼穹，在凡間在一起的。
但是，沒關係。
只要能找到他，只要能看到他，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千年百年，終有一天......我們會再次相遇。
回憶到這裡，已然告一段落。
明月在千尋跳入輪迴以後，眼淚一直不停的落著落著，直至一片黑暗傳來......再睜開雙眼時，便回到了遇見千尋時的情形，她的雙手與千尋雙手重疊，似乎一直是以這樣輸送回憶的。
看著明月臉上滑下的一行行淚水，千尋微微一笑，伸手將之輕輕拭去。
“別哭明月，那只是回憶......”
千尋淡淡笑著，與陌上塵一樣的淡然態度，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聞此，明月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
她知道，那只是記憶，可是卻是實實發生的故事......她知道，回憶中的兩人是千尋與蒼穹，蒼穹是陌上塵的前世，很有可能千尋會將他搶走，留下她一個人靜靜的離開。
她知道，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哪怕如此，還是怎麼都剋制不住！
若不是，這件事與她有太大的牽扯，若不是，心下對於陌上塵根本割捨不下......她很有可能，在千尋還未開口說什麼之前，就已經主動開口。
拱手相讓。
這種心理，明明看似很奇怪，卻又透露著一種理所當然......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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