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裡,刑遠此時如熱鍋上的螞蟻。聽到密集的炮擊,看到成批運回來的傷者,他當然知道前線戰(zhàn)鬥的激烈了。但他幾次請戰(zhàn)都讓董庫拒絕了,憋著氣,還不得不執(zhí)行繼續(xù)訓練的任務。
炮擊持續(xù)了二十多分鐘,整個山頭已經(jīng)沒有遮擋,光禿禿的,到處是鬆軟的黑色凍土,巖石已經(jīng)粉碎,樹木更是蹤影不見。
好在天色漸漸的暗了,日軍的攻擊在得知這邊照明彈密集如晝而被放棄了。在幾次出動救治傷者被成片狙殺在七八百米外後,日軍不得已,放棄了救治傷者。
不過,如此慘烈的戰(zhàn)鬥,受傷者在這半個多小時裡已經(jīng)沒有了救治的價值,大多的傷口都會被凍壞,就算救回軍營,也活不了多久。
日軍消停了,天也暗了下來。陣地上,戰(zhàn)士們漫過山樑,螞蟻一般在陣地前搜索,馬爬犁涌過山口,一趟趟的向回運送著戰(zhàn)場打掃出來的彈藥和物資。
半個小時後,戰(zhàn)場上再無走動的人影,連剛纔零星的槍聲也消失不見。
一團團的火光在陣地的山頭背風處燃起,看得出,這邊的陣地依舊堅挺,依舊還在。
“深谷秀”在一天沒有動靜了之後,再次發(fā)電給小泉,信誓旦旦的報告可以堅守一天,彈藥還足以支撐。
得到礦區(qū)還在,且在戰(zhàn)鬥結(jié)束後依舊能聽到槍聲和爆炸聲,松浦淳六郎放心之餘,決定明天一舉拿下前面的陣地,將深谷秀救出並擊潰敵人。他相信,兩輪的強攻自己這邊損失慘重,對方也好不到哪裡去。
入夜,營地裡的水井咕嚕嚕的忙碌著,幾萬人跟螞蟻一般在營地裡穿梭,直到後半夜。
日軍在對面篝火著了一宿的情況下,沒有發(fā)動襲擊,知道天亮,戰(zhàn)場上在北風裡依舊安靜。
咻!
炮彈撕裂空氣的嘯音打破了剛剛能看到身邊物品的黎明,隨之轟轟的爆炸響起,整個山頭陣地冒起團團的火光,已經(jīng)結(jié)上了厚厚霜花的凍土、碎石在爆炸中再次被掀開,讓買那樣的陣地被籠罩在了漆黑如墨的煙霧飛塵中。
漫山遍野的日軍穩(wěn)穩(wěn)的前進著,中間夾雜著十輛剛剛到達的坦克可十輛裝甲車,在前面炮火連天中,穩(wěn)速前進。知道距離陣地前沿五六百米的位置,才停住了腳步,坦克加入了轟擊的行列。
持續(xù)了半個小時的炮轟,日軍傾瀉了帶來的近半炮彈後,隨之,步兵在坦克和裝甲車一直排開的情況下,隨著炮火的延伸向陣地發(fā)起了衝鋒。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日軍前進的步伐越來越快,在臨近百米的時候,爆發(fā)出震天的喊聲,潮水般的狂奔向陣地。
可令他們意外的是,直到衝上陣地,也沒有遭到一絲的阻攔。再看陣地上,明顯已經(jīng)沒人了,讓他們白白的轟擊了半小時。
“看護兩翼,穩(wěn)固陣地!”
松浦淳六郎得知對方放棄了陣地,遂下令做好對方反包圍的準備,同時發(fā)電詢問深谷秀。
很快,深谷秀回電,稱對面大軍依舊在,只是人數(shù)多了。
“難道對方要一舉拿下礦區(qū)?”
松浦淳六郎看著電文琢磨了下,下令指揮所前移,輜重部隊跟上,做好新一輪攻擊的同時,也給即將到來的新京三個師團留出駐紮的位置。
就在日軍構(gòu)築陣地,指揮所前移的當口,遠處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槍聲,轟轟的爆炸接連響起。
“不好!前鋒壓上??!”
松浦淳六郎聽到槍聲和爆炸聲大驚之下匆忙下令。
十幾分鍾後,在遠處槍炮聲沉寂的時候,日軍如潮水一般衝向了礦區(qū)。
當遠處礦區(qū)依稀可見的時候,噠噠的槍聲突然響起,子彈讓奔跑的日軍成片成片的倒下,一下子就將他們擋在了距離山坡三四百米的位置,被壓在了雪裡。
“呼叫深谷秀大佐??!”
趕到山口處的松浦淳六郎看到前面強攻的部隊被壓在雪地裡,顧不上增援,先是詢問礦區(qū)是否在手裡。
無線電裡,礦區(qū)沒有迴應。
松浦淳六郎在連續(xù)呼叫深谷秀得不到回答後,已經(jīng)有了深谷秀玉碎的判斷。大軍壓境居然讓敵人還是將要救援的人吃掉,這讓他情何以堪?
“發(fā)動總攻!!給我剿滅敵人?。。 ?
松浦淳六郎咆哮著,下達了全線進攻的命令。
正在前移的日軍大部隊接到命令後,漫山遍野的翻過第一道防線,向礦區(qū)發(fā)動了衝鋒。
坦克轟隆隆的開進了山口,剛準備鋪開陣型全線壓上,一輛向旁邊移動的坦克突然向起一拱,緊接著重心偏移,側(cè)著傾斜在那裡,動彈不得。直到這時,日軍才卻愕然發(fā)現(xiàn),前面的樹木全部被伐倒運走,留下的卻是半米來高的樹墩子,正好托住了坦克的底盤,一旦騎上,鏈軌離地的情況下,想離開就難了。而通往前面的陣地只有一條單行道,兩輛坦克並行還湊活,卻沒發(fā)全線壓上。
“八嘎??!”
松浦淳六郎看到遍地雪裡隱隱露出的樹墩子,大嗎著。但也沒過多考慮,只是認爲是這裡的駐軍爲了防務採取的伐木方法,渾然沒去想敵人能在短短幾個小時裡清空這裡的樹木,那顯然不現(xiàn)實。
坦克無法鋪散開,只好順著公路的方向,排成長龍,向陣地衝來。
炮兵快速的涌進山口,在步兵衝鋒的當口,快速支上炮,等待敵人火力點的出現(xiàn)。
兩千米,一千米,五百米……日軍毫無阻礙的衝向了礦區(qū)。
待距離山坡還有二三百米的時候,衝鋒的日軍愕然的頓了頓。
前面山腳下是一片的冰面,在寒風中是那麼的潔淨,被風吹動的雪粒在冰面上滾動,讓冰面看著有點虛幻。
先鋒隊伍正是被壓制在冰面邊沿,趴在雪地裡難以擡頭,也無法發(fā)動衝鋒。冰面的邊緣則堆積著成片的屍體,顯然都是之前一輪留下的。
衝鋒的日軍沒有遭到攔截,在短暫錯愕後,全線發(fā)起了衝鋒。
隨著喊叫,日軍不等坦克到位,就在喊叫聲中衝向了前面被冰覆蓋的陣地。
可他們顯然低估些冰面,人一站上去在上面薄薄的雪粒作用下,紛紛滑到,霎時間冰湖邊緣就堆積了一溜人仰馬翻的身影,並隨之被後面涌來的同伴壓在了底下。
就在這時,砰砰的槍聲響起,緊接著密如爆豆的機槍聲響徹了整個陣地。一道道火蛇從冰坡下的倒三角形的射擊孔噴出,扇面的掃向那些近在百米不到的日軍。
驟然響起的槍聲和狂風暴雨般撲來的彈幕讓近在咫尺的日軍血肉橫飛,團團血紅霧氣冒起中,被絞成了肉糜。
短短不足一分鐘,冰湖前沿就留下了幾十米寬的血肉沼澤。遭到如此猛烈的攻擊,日軍跟潮水一般退卻。
“炮火支援?。 ?
隨著日軍全線退卻,所有的火力點也暴漏了出來,緊接著,炮兵陣地嗵嗵轟轟的響聲不斷,成片的炮彈遮住了本就不亮的陽光,落向了那片冰湖區(qū)域。
霎時間,大地爲之抖動,空氣劇烈翻滾激盪,冰冷的北風被炎熱的氣浪吹散,地上的積雪在飄舞中變成了霧氣。彈片尖嘯著撕裂了每一寸空間,在那個區(qū)域飛舞,擊打著一切突起。
戰(zhàn)壕內(nèi),所有的鄂倫春族戰(zhàn)士和大幾百的狙擊手躲在掩體根部,張著嘴,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在抖動中,靜靜的趴著。
被連夜用水澆築出來的掩體牆前,冰屑飛舞,掩體牆上端的木頭也開始鬆動,並在炮彈直接擊中的情況下斷折,粉碎。
日軍發(fā)了狠,炮擊持續(xù)了二十分鐘,最大量的傾瀉著彈藥,誓要將前面的陣地撕碎,並以通往山頂公路的方向爲最集中,意圖明顯,就是要用炮彈開出一條路來。
反觀這邊的陣地,寂靜無聲,任由炮火傾瀉。那些掩體牆在炮火中是被掀去了半米多高,可也因都被冰凍住,沒有像前面陣地一樣,在炮火中蕩然無存,大體的形狀依舊在。
二十分鐘後,炮擊終於結(jié)束,日軍在坦克的帶領(lǐng)下,從今了已經(jīng)被炸的千創(chuàng)百孔的冰湖,以公路位置爲和重點,全線發(fā)起了衝鋒。
就在他們剛剛踏入冰湖區(qū)域,並小心踩著冰碴碎屑向前移動的一刻,掩體方向突然冒起數(shù)道火光,巨響中,坦克就燃起了沖天的大火。
在爆炸響起的一刻,破碎的陣地上突然槍聲大作,擲彈筒黑壓壓的拋擲出成片的榴彈,落在了四五百米之內(nèi)的一切位置。
彈幕擋住了日軍的衝鋒腳步,爆炸的彈片撕碎了所有靠近冰湖的生命,用他們的鮮血將被炸出的大坑快速填滿,形成了鮮紅的新的冰湖……
“狗子,還有煙嗎?”
一個東北軍老兵機槍手疲憊的靠在殘破的掩體根部,扒拉開身邊堆積的冰冷彈殼,微微發(fā)抖的手伸向了裝彈手。
“山哥…俺那盒日本煙被你抽沒了,一會就天黑了,再忍忍,俺打掃戰(zhàn)場再給你弄兩盒?!?
“嗎的!小日本真漢氣……這是第幾次自殺式衝鋒了?”
那名老兵收回手,喘了口氣說道。
“俺也沒顧得上數(shù),就知道你這換了三挺歪把子,十幾箱裝滿的彈鬥打光了……”
裝彈手也疲態(tài)盡顯。
刑遠站在山坡頂上的掩體裡看著下面的慘烈戰(zhàn)鬥,熱血沸騰間,耳邊迴盪起董庫的問話。
“都是好樣的,東北人沒有孬種!”
刑遠喃喃的說著,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