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兩手揹負(fù)在後,深沉的眸光穿透蒼穹,卻是投向了一側(cè)璀璨猶如星河的地域,低啞的聲音,出口長嘆一聲,“都快兩個多月的時間了。”
一直忙於風(fēng)雪鑄劍城的事情,還有尋找那件東西,他都快兩個月的時間沒去陪靈兒了。
她一個人在那裡,可是會冷。
夾著點點霜花般的細(xì)絮隨著崖風(fēng)飄散,涼風(fēng)鼓動著那深青色的袍子獵獵作響,那高大壯碩的身軀背影,卻是顯得有些陰鬱,遺落了一地的寂寥妖華。
“師尊若是想念師母,可以前去九重天冰崖。”
歐陽千澤看著從他身邊走過的那道高大的背影,垂眸,腳步頓住,墨黑的瞳孔之中猶如水痕微瀾。
歐陽千澤不是沒想過將凌無雙的情況告訴凌昊,特別是見到凌昊獨自一人,渾身都透著壓抑和寂寥氣息的時候。
只是,既然受人所託,也當(dāng)衷人之事。
除非必要,歐陽千澤定然也是不會隨意鬆口的,因爲(wèi)他知道,凌無雙這樣做,定然也是有她自己的顧慮和擔(dān)憂,而凌昊如今的情況,鑄劍城風(fēng)雨欲來的情形,也的確不是最好的時機。
凌昊頭也不回的輕笑出聲,“這段時間風(fēng)雪鑄劍城的麻煩不少啊。”
這話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是明瞭。
歐陽千澤勾脣一笑,淡雅芳華,披著身銀芒月色,猶如月神般高貴。
他緩步走到凌昊的身邊站定,緩聲道,“師尊放心,若是有什麼事情,弟子會處理好的。”
凌昊沉聲笑出口來,側(cè)身拍了拍歐陽千澤的肩膀,“你如今也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
氣質(zhì)完全不用的兩人之間,氣氛卻很是融洽,恍如父子一般。
“這是千澤應(yīng)該的,師尊你要做的事情太多。”歐陽千澤神情淡漠如水,眉宇之間卻是有著笑意。
忽的,凌昊那刀削斧刻般的容顏之上,面色徒然一沉,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眸光沉沉的看了歐陽千澤兩眼之後,又是一道輕哼,轉(zhuǎn)眸,望向下方猶如冰山般連綿起伏的城外城,剛毅而妖冶的眉宇之間,有著古怪的糾結(jié)。
歐陽千澤隨即便怔了怔,但也習(xí)慣了凌昊喜怒無常的暴躁脾氣,並不追問,只是輕彎了彎脣,靜靜的站在一邊。
直到現(xiàn)在,歐陽千澤還不知道凌昊心中在鬱悶著什麼。
“這段時間,火浴丹之谷的人有什麼動作?”許久之後,凌昊才沉聲出口。
歐陽千澤蹙眉,回道,“倒是沒別的,只是前些日子,他們的聖女離開了丹之谷,並且朝著風(fēng)雪鑄劍城的方向而來,我聽說師尊似乎撞上了程鷹他們一行人……”
“嗯,這我知道。”凌昊聲音沒有什麼波瀾。
正當(dāng)兩人在商議事情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一道乖巧而輕柔的聲音傳來,“師尊。”
凌昊英挺的劍眉當(dāng)即一蹙,眸光沉了沉,少頃,揮袖轉(zhuǎn)身,漆黑的瞳孔微微一凝,若有若無的望向後方的冰石鋪就而成的小徑。
“是青城回來了。”
聲音很淡,聽不出過多的情緒。
周圍的玉樹,落了一地的霜白,晶瑩的片片白絮猶如雪花飄散,不遠(yuǎn)處的幾顆冰樹中間小徑上,靜靜的站著一位黃衣女子。
姿態(tài)靜雅,端莊秀麗中又不失乖巧俏皮。
此人,正是剛返回鑄劍城的青城公主。
聽得凌昊的話後,青城俏麗的面容之上,瞬間溢滿濃濃的燦爛笑意,欣喜提步過去的同時,眨著眼睛發(fā)出俏皮的笑聲,“是的,不知道師尊有沒有想念青城呢。”
那雙俏麗的眸中,蘊含著點點細(xì)碎光芒。
凌昊兩手揹負(fù)在後,迎風(fēng)而立,“何事?”
青城吐吐舌頭,佯裝惱怒,“沒事就不能來看師尊了麼,青城這還是第一次出去這麼長時間,而且,許久都沒有見到師尊了,實在是想念,師尊不去看青城,我這還不能過來了麼。”
風(fēng)雪鑄劍城誰都知道,城主凌昊有兩名弟子,若說歐陽千澤得他悉心教導(dǎo),那麼,這青城公主,便是一個掛名而已。
事實上,青城能成爲(wèi)凌昊的弟子,也是因爲(wèi)當(dāng)年太上二長老在見得凌昊緊抓青城不放時的一句戲言,而凌昊,並未當(dāng)即否認(rèn),隨後,便被衆(zhòng)人所默認(rèn)。
“嗯。”凌昊頷首輕點,表現(xiàn)得並不熱絡(luò)。
青城眸光有些拘謹(jǐn)?shù)目粗桕唬羁疃校彶阶叩絻扇松磉叺臅r候,立刻便轉(zhuǎn)眸望向那一襲雪衣的歐陽千澤,興奮地咬出兩個字,“師兄!”
青城望向凌昊的眸光,是渴望,乖巧,討好,而在看向歐陽千澤的時候,是火熱的激情,熱切,以及隱隱約約肆無忌憚的佔有,深埋眼底。
歐陽千澤彎了彎嘴角,絕美的面容之上雖然微有笑意,卻是明顯的拒人千里。
青城咬著脣瓣,“師尊和師兄這是在商議什麼事情麼?”
誰都能看得出來,青城在努力想要融入兩人和諧的氣氛之中,卻不知道爲(wèi)什麼,總是感覺不得門道。
“一些瑣碎而已。”凌昊已經(jīng)回過眸去,悠遠(yuǎn)的眸望向遠(yuǎn)處。
“是些什麼事情呀。”
青城心中對凌昊一如既往的冷淡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面上卻依舊是一副乖巧的樣子,試探著問道,“師尊,我聽耆老說,這段時間鑄劍城好像事情挺多的。”
她實在是不明白,爲(wèi)何師尊總是何師尊總是對她時冷時熱,不近不遠(yuǎn),讓人捉摸不透。
“這些事情,不是你該管的!”凌昊的聲音徒然一沉。
青城當(dāng)即心中一跳,第一反應(yīng)就是垂下頭,“是青城逾越了。”
心臟砰砰直跳,在這方寂靜的空間內(nèi),青城似乎能聽見自己渾身血流涌動的聲音,在久久等不到凌昊的迴應(yīng)後,青城額頭之上都冒出了細(xì)密的汗意。
她可是沒有忘記,上一次沒有允許私自去往禁地受到的懲罰。
歐陽千澤站在凌昊身邊,對這般情形並未發(fā)表任何言語。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凌昊回身,深沉的眸光在青城那死死低垂下的面容之上掃過,漆黑的瞳孔之中燒起異樣的色彩,“行了,若是沒什麼事情的話,就下去吧。”
青城脖子都有些僵硬,卻是在聽得這句話的時候,大鬆了一口氣,“是,青城知道了。”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情況,她都能在凌昊面前表現(xiàn)得乖巧而善解人意。
無疑,青城也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她知道,自己在風(fēng)雪鑄劍城中的所有東西,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給的,做其他的什麼都沒用,只有討好凌昊,才能讓自己永遠(yuǎn)的立於不敗之地。
“等一下。”
沉緩的三個字,讓青城俏麗的美眸瞬間一亮,卻是在聽得下一句話後,彷彿一盆涼水當(dāng)頭潑下,凌昊的語氣平緩,“若是要鬧騰,適可而止便好。”
青城怔了怔,自然是立刻便明白了凌昊話中的意思。
“知道了。”青城撅了撅嘴,小心翼翼去觀察凌昊的臉色,開口亦有些撒嬌的意思,“青城也只是忽然想要試試而已,讓耆老幫青城留意,只是沒想到大家都當(dāng)真呢,還鬧大了。”
只是,她耗費心神,讓北海域的人都知道她要招親的事情,還不是爲(wèi)了引起師尊的關(guān)注,最重要的是,是師兄!
想到這裡,青城餘光看向凌昊身邊的雪衣男子,卻是見得他表情淡然若雪,沒有絲毫的變化。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隨便鬧騰的!”凌昊的聲音晦澀莫名。
青城狠狠的咬著脣瓣,乖巧道,“知道了,青城一定謹(jǐn)慎爲(wèi)之。”
不應(yīng)該的,師兄知道她要招親的消息,怎麼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明天可就到時間了,若是他再不阻止,可就來不及了啊,她不信,師兄分明是喜歡她的呀,他怎麼能說喜歡凌無雙那該死的女人!
久久等不到歐陽千澤開口,青城心中有些發(fā)慌了。
“嗯,下去吧。”凌昊頭也沒回的揮了揮手。
青城咬牙,美眸之中閃動著不安,笑意勉強,“是。”
只是,在離開的最後一秒,她都沒有等到自己心心念念歐陽千澤的一個熱切眼神。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纔好!”青城在轉(zhuǎn)身離開很遠(yuǎn)之後,眸光之中終於是透出一點煩躁和焦急,那尖細(xì)的自家都狠狠的刺入了掌心之中,“可惡!”
若是師兄真的不在意,那她豈不是要硬著頭皮選?
而且,看師尊的態(tài)度,似乎對她這次的小任性有些生氣了,若是她反悔,說只是鬧著玩兒,後果是不是有些嚴(yán)重?到底是怎麼了,這段時間就沒一件讓她順心的事情!
“師尊……”歐陽千澤櫻紅的薄脣抿成一條輕線痕跡,眸光從遠(yuǎn)遠(yuǎn)消失的那道黃色身影之上收回,眉梢微蹙著欲言又止。
還未等到歐陽千澤問出口,凌昊便淡淡的說道,“讓她去鬧吧。”
涼風(fēng)吹動著他的髮絲翻飛,其中猶如冰絲霜白的幾根,在月華的包裹下,顯得越加冰涼而不近人情,又給他剛毅而妖冶的面容平添一抹滄桑之感。
歐陽千澤輕嗯一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他一定都拿不準(zhǔn)師尊對青城的態(tài)度,有時候大家都似乎能感覺到師尊對青城的好,但卻只有他知道,完全不是這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是聽得空氣中傳來一道深沉的話語,“有些東西,總得有個人去承受。”
飄忽的話語,仔細(xì)一聽,卻是染上了一絲冷冽。
聰明如歐陽千澤,幾乎是在聽得這句話的瞬間,便明白過凌昊話中的意思,恍然的明亮光芒從他潑墨般的瞳中一閃而過,再擡起頭來之時,凌昊的背影已經(jīng)隱約消失在玉樹冰花小徑那端。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後,歐陽千澤失聲一笑,提步緊隨而去。
翌日,天朗風(fēng)清,在入夜十分,卻是涼風(fēng)大盛。
白霧朦朧,這片猶如寒冰雕琢而成的世界,在周圍燈火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而動人的光芒。
這一夜,風(fēng)雪鑄劍城禁制邊緣外圍一圈,分外熱鬧,聚集的人羣,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子猶如過江之鯽,前仆後繼朝這邊而來,一時間,顯得熱鬧非凡。
擂臺擺放,鐘鼓齊響。
青城公主招親,這對於城外城來說,雖然談不上轟動,但也的確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還真是熱鬧啊,排場果然是不小。”擁擠的人羣中,藍(lán)袍少年高挑而瀟灑俊逸的身形悠然而過,即使是在這般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都能脫穎而出,讓人眼前一亮。
凌無雙咧嘴一笑,“有意思。”
看來,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精彩,這樣的話,結(jié)果會不會也更驚人呢?
鐵匈卻是不以爲(wèi)意,環(huán)視周圍,連連搖頭,“真不知道有什麼好搶的,一個青城公共就讓這些人瘋成這樣,有本事憑能力進入鑄劍城纔是王道。”
只是,在凌無雙橫眼掃過去的時候,鐵匈慌忙不迭的轉(zhuǎn)口,嘿嘿笑道,“我說的是這些人,當(dāng)然不包括君凌你。”
凌無雙眉梢輕揚,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鐵匈背脊當(dāng)即一麻,訕訕的摸著鼻子笑了笑,“千真萬確。”
這可是個惹不得的小祖宗。
凌無雙輕翻了個白眼,悠悠的移開眼望向熱鬧的人羣。
忽然,凌無雙眉心微微一動,眸光攜著冷銳的光芒,迅速掃過周圍。
“哈哈,好警惕的小子。”沉穩(wěn)的笑聲,從旁邊酒家的大堂之中傳出,不大不小隻有那裡坐著的兩人能聽見,隨後,又聽得這個聲音笑言道,“大哥,你看,又是這小子。”
旁邊著深青色衣袍的俊美男子聞言,擡起頭,籠罩在斗篷下的深邃雙眸也閃過一絲詫異,剛毅的脣線有著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柔和,“這小子,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淡然的口氣,不自覺帶出一點親暱的痕跡。
“難道他對這也感興趣。”蕭青瞪了瞪眼,望向身邊神色淡定的凌昊,面色有些古怪,“這……”
凌昊搖搖頭,竟然失聲一笑,悠悠的吐出幾個字,“我看不像。”
凌無雙眸光掃過那處的時候,卻只能看見兩個水杯,還依稀滾著熱氣。
不對啊,她似乎感覺到有人盯上了她。
“好敏銳的神識,這小子,是個天才啊。”凌昊那高大的身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xiàn)在了另外一棟小樓窗邊。
他眸光打量著人羣之中的藍(lán)袍少年,感慨道,“不比千澤差。”
他這是怎麼了,爲(wèi)何會對一面之緣的少年這般牽掛?
凌昊靜靜的看著下方那正在左右打量周圍的藍(lán)袍少年,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是真的輕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