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一年, 除了面容添上歲月的滄桑,一切都沒有改變。
縱然還有再多的情意,隨著那明知不可得的無望, 慢慢的消磨, 慢慢的流逝。
高定遠這個名字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提起, 彷彿從未存在過。
他於我之間也不過只有一年, 而這一年幾乎耗去了我所有的青春年華。
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什麼。但是我猜得到,他身邊有了溫柔的巧巧,一定不會那麼寂寞、那麼孤獨。況且他們還會有許多活潑可愛的孩子。
也許他愛的不是巧巧, 可是漫長的歲月,可以把那份感激、那份恩情慢慢的改變, 慢慢的融化爲相依相偎的親情, 甚至是愛。
任何一個男人的身邊, 有了巧巧這樣的似水的女人,還怎麼能不憐惜、不動心、不動情, 還怎麼捨得讓她傷心失意。
既然他已經(jīng)有了他的萬般柔情,我又何必在苦苦思念、守候、盼望。
我盡力的埋藏,盡力讓他躲在無影無蹤的深處。
永遠默默陪在我身邊的只有一個人,無論我傷懷還是高興,無論我失落還是風光, 不曾離開我半步。
夜飛就這樣陪著我, 靜靜無聲的任時光流淌, 永遠不進一步, 也不退一步。
他這樣的人, 永遠不會說出喜歡這樣的字,可是他的情意, 早已經(jīng)明明白白放在我的面前。
他從來不會爲自己考慮,從來不怕痛、不怕失去、不怕流水無情。
連靈月姐姐也深深的嘆息:“這世間哪裡還有這樣不求回報的真摯情意,哪裡還有這樣無怨無悔的性情中人。從來只聞女子癡心,又哪裡見過男兒癡情?”
我無語。
我早已經(jīng)深深依賴他,卻遲遲不肯回應他,只在這寂寞的深宮中,讓他形單影隻。
既然失去的已經(jīng)不再可能得到,既然最珍貴的已經(jīng)在身邊,爲何還要苦苦堅持。
靈月姐姐又道:“若換作我是你,我早已經(jīng)拋棄那不可能的癡心妄想,好好把握身邊的情深意切。夜飛有哪點不如他?夜飛只不過來得晚些,但是他已經(jīng)陪你這麼多年,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該被打動了!”
我苦笑道:“其實和夜飛在一起,不是不可以。但是若這樣做,我未免覺得自己更卑鄙,明明心裡還惦記著別人,卻轉(zhuǎn)而投入他的懷抱,怎麼對得起他的一心一意?只有最好的、最真的,才配得上夜飛啊!”
靈月姐姐不屑的一笑,拍了我一掌道:“你這傻瓜。既然已經(jīng)動了心思,又還有什麼可以猶豫的。你是從哪裡學來的,把心裡想著誰看得這麼重要。其實人的一生中,心裡想著什麼有什麼關係,最要緊的是實實在在能躺在身邊的人。那些所謂得到你的心,得不到你的人這種可笑的說法,不過是自欺欺人。你得到了高定遠的心,可是他卻只能陪著毫不相干的人,照顧她、關心她,一生都是如此。你說到底哪樣更重要?其實只要你肯把夜飛的喜怒哀樂時時刻刻的放在心上,溫柔體貼的陪伴他,這樣就絕對足夠了!”
是啊,所謂被愛,其實就是被人關注、關懷,自己的開心的時候,能夠一起分享,自己難受的時候,能夠得到安慰。
如果這樣都不算愛,還有什麼是愛?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我又何必再去辜負另一個人。
其實這樣漫長的相處,夜飛早已經(jīng)深深的紮根在我的心底。我會爲他受的傷感到痛,我被他強制的時候,從來沒有怨過他,我會全心全意的信賴他,我會在難以抑制的傷痛時想到依靠他。
我告訴靈月姐姐,今日我和她一同去接水生。因爲他教水生習武之處,一向沒有其他人。
夜飛看見我,並沒有意外,我來接水生也不是頭一次。水生向夜飛行禮告辭,靈月姐姐帶著水生一同往遠處走去。
我卻朝夜飛走近,伸手遞出一方絲帕,示意他擦去額頭的汗水。
他詫異的看著我,我一向粗枝大葉,從來不會注意這些小事,好像並沒有隨身攜帶絲帕的習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絲帕是專門爲他帶來的。
我見他愣住不接,只好邁步向前,擡手替他擦汗。
雖然我和他之間並無男女之防,但是這樣親密的舉止卻從未有過。我反常的舉動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避。
我只好縮回尷尬的手,苦笑了一下,隨即道:“贈絲帕也不接,擦汗也不讓,到底怎麼做才合適?”
夜飛的臉色一變,彷彿竭力剋制心中的波瀾,冷聲道:“你到底何意?”
我只有再苦笑,碰上如此不解風情的人,難道讓我直截了當?shù)膶λf,咱倆湊一對吧!我實在不知道普通的女子是如何向意中人表達情意的,只聽聞以絲帕相贈這種俗套的老法子。
我把心一橫,拉過他的手,幸好他沒有掙脫,不然我是沒有辦法送出去了。接著我把手中的絲帕硬塞到他的手中,大聲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
說罷鬆開他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其實我希望他能追過來,拉住我,不過這是不可能事情。
不知道他是愣在那裡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思慮猶豫,到底要不要接受。
就算我的臉皮再厚,碰上這樣的事情也難免忐忑不安,鬱悶的在自己宮中踱來踱去。
事後聽說夜飛拿著我送的絲帕竟然去找靈月姐姐。他雖然猜到了我的心意,但是並不敢肯定,因爲我們都是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如果說出了口,再想挽回就難了。以往就算再喜歡,也不過是在心底。
靈月姐姐頭一次敢恥笑他:“武功練多了,腦子也會變呆嗎?一個女人給一個男人送絲帕還能有什麼意思?不過是她終於想通了,知道什麼是需要珍惜的,什麼是不可得的。你等了這麼多年,難道不是想等到這一天嗎?”
從前敢嘲笑夜飛的人,沒有一個還能站著說話。可是今日靈月姐姐卻絲毫無恙,還令夜飛的臉色微微一紅。
夜飛問了我的行蹤,轉(zhuǎn)身大步而行。
我躲進了中泰宮,假意批閱奏摺。中泰宮是夜飛幾乎從來不去的地方。那裡守衛(wèi)森嚴,他不必擔心我會有危險,當然他對那些國家大事,也無半點興趣。
夜飛擅闖中泰宮,當然沒有人敢攔住他,就算想攔也攔不住。
擡頭看見他走進來,這裡當然不止我一人,還有內(nèi)侍,所以我還是風川的皇帝,他還是我的臣民。
衆(zhòng)所周知,他從不對我行大禮的,但是他也不願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我不敬。所以他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我,這樣的目光令我再也看不下去這些眼花繚亂的奏摺。
我嘆口氣,起身,吩咐其他人不用跟隨,我要回寢宮。
有夜飛的跟隨,其他人也不願意跟在一旁。
他習慣性的跟在我的身後,雖然我在他眼中只是小四,但是作爲風川的帝王,他絕對不能讓我失去應有的威嚴。
進入寢宮,揮退所有的內(nèi)侍和宮女,連靈月姐姐也自覺的避開了。
夜飛這纔開口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奇怪道:“我覺得一般人碰到這種事情,應該不是說這句話。”
夜飛突然走近,板著臉攔腰抱起我道:“象我這樣的人,只需要做,根本就不必說!”
我叫道:“天啊,難道你不能說幾句情意綿綿的甜言蜜語嗎?”
終於他笑了,如春風拂面、春花綻放,誰說他是無情人。他輕聲在我耳邊道:“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一輩子慢慢的說!”
最甜蜜的話莫過於“一輩子”,這次終於要是一輩子,任滄海桑田,不離不棄、相守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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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陽童鞋替我增加的結(jié)尾。萬分感謝!)
突然夜飛不動了,冷冷的盯住門外,我一擡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燈火明滅處影影綽綽的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他回來了……
剩下的部分請盡情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