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下午,當一個鎮子出現在遠方時。原本疲憊不堪,走不動路的蕓兒一陣歡呼,拉著步履艱難的墨清音往前跑去。秦烈二人也只能快步跟上。
這凌風鎮就在凌風渡邊上,鎮以地名。整個鎮子沿著雲江展開,佔地不小。看似粗簡,卻極爲寬大,無論各種吃食店鋪或是客棧酒肆一個不少,便連那青樓賭坊之地都有。與其說是一個鎮子,莫不如說是一個往來客商與行人的大型聚散之地。
離凡塵拿到地圖後特地去詢問過那位元道長。元道長說起凌風鎮特意提醒過離凡塵,那怒龍峽自起處便不再適合船隻穿行,往上直到凌風鎮下三裡纔開始平緩,可以再次滿足船隻來往。故此自上游往下的貨物,基本都要在凌風渡兩岸卸貨,再以陸路運到下游可以繼續用船之地。因此這凌風渡地理位置極佳,每天在這裡成交的貨物貿易不計其數,可以說是一片魚龍混雜之地,無論那方勢力在這裡都有人手和地盤,任何細微的消息在這裡都瞞不過去。雖是一條近道,但暴露陷入危險的機率也是極大。闖過此關,之後便能一路平坦,抵達中都。
所謂看山跑死馬,幾人進入鎮子時,天色已經暗了。鎮子裡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燭火,沿街看去,燭火搖曳,水光交映,當真一片好景。
離凡塵身上所剩的最大一錠銀子被他當日借船用去了,如今所餘不多。這幾日一直在野外倒也沒覺得,如今進入鎮子,想起要用錢,下意識的皺皺眉頭,然後看向了秦烈。秦烈正跟在蕓兒身後,一臉警惕的看著四周,卻不知身後已被人不懷好意的盯上了。
此時剛入夜,這凌風鎮沿岸鋪開,十里燈火,當真熱鬧。隔著江面隱約還能看到對岸的點點星火。一個集鎮更似一座繁華大都。
幾人穿過熙攘的人羣,往街中走去。進鎮子之前,蕓兒與墨清音事先用了白紗遮住面目,倒也沒惹出什麼亂子。幾人都是許久未曾遇到如此熱鬧的場面,一向好動活潑的蕓兒若不是還有墨清音壓著,只怕早已翻天了。如今只走了這短短十丈,她手中已經拿了好幾個吃食了。秦烈跟在身後一則保護兩女不被擁擠的人羣分散,二則就是掏銀子結賬了。
走了許久終於接近街中了,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各種吆喝買賣聲不絕於耳。離凡塵自出來,只進過少數市集,如此熱鬧的也是頭一次。跟在三人身後,好奇的瞧來瞧去。不經意間一擡頭,看到一個大牌匾,嘴角一翹,快步上前,對著前面三人道:“跟我來!”說完當先擡步往那座三層高的樓裡走去。
這幾人跟著離凡塵走到樓前,秦烈一看牌匾上的字,嘿嘿一笑,對著兩女道:“走吧,到家了!”說著,擡步往裡走去。此時早有裡面夥計迎了出來,墨清音帶著一頭霧水的蕓兒跟著秦烈走了進去。蕓兒邊走邊低聲說:“姑娘,這四海樓可不是一般人住的起的。他們倆有那麼多銀子嗎?我身上可沒有!”墨清音眉頭微皺輕聲回道:“不知。我身上一向也不曾帶的銀兩。”
兩人走到離凡塵跟前時,離凡塵回頭看著二人笑道:“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秦烈在一旁跟著道:“對啊對啊,一會兒先來點好酒好菜。這幾天真是餓壞了!”
兩女上前,墨清音有些遲疑,蕓兒倒是心直口快,直接上去低聲問:“你們帶那麼多銀子了嗎?這四海樓可是有名的貴!我上次跟我們家姑娘進過中都的四海樓一次,就那次還是別人做東!”
未等離凡塵作答,自後面出來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此人倒是穿的樸素。不過那件衣服的料子明顯不凡。此人上前打量一番,對著離凡塵拱手道:“見過公子!”說著將一物遞了過來,離凡塵點頭接過道:“勞煩了!”
那人道:“不敢!即有此物,便是貴客。方纔小的已命人準備好了房間,還請隨小的上二樓!”說完轉身在前帶路。
離凡塵側頭對著幾人一笑,示意跟上,當先往樓上走去。秦烈之前在北原城遇到過一次,自然不會奇怪,兩女只能一頭霧水的跟在身後。
本來安排了四間房,考慮到幾人安全問題,只留下兩間。那掌櫃的自不會多說什麼。幾人在房中坐下,掌櫃的下去安排食物,剛關門離開。蕓兒便急不可耐的跳了起來,未等開口,卻聽得離凡塵悠悠道:“莫問!你們只需知道此處安全便行!”
蕓兒一句話未出口,便被堵了回來,悻悻的坐了回去。墨清音對著蕓兒輕輕搖頭,示意不要多問。蕓兒哼了一聲,低聲嘟囔道:“不問就不問!”
吃過飯,蕓兒按捺不住想要出去轉轉的念頭,有墨清音在又不能說,急的在屋中轉來轉去。離凡塵自己也有這個想法。看著坐立不安的蕓兒,眉頭一挑對著秦烈道:“傻大個,要不我們出去轉轉!”秦烈趴在桌上有些犯困,絲毫沒反應過來離凡塵在對自己說話。他沒聽到,蕓兒卻聽到了。好容易等到有人開口,一看秦烈那樣,急的過去對著秦烈道:“想什麼呢,跟你說話呢!”
“啊?哦!”秦烈回過神來,轉了一圈看到離凡塵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問道:“你叫我?”
“對啊!你沒聽到?”
“沒…沒聽到你叫我啊?”
離凡塵嘿嘿一笑,走過來道:“那我再叫你一次,傻大個!聽到了吧。”
“傻、傻、傻大個?”秦烈一聽不幹了,跳起來道:“爲什麼叫這個?”
“我就是覺得蕓兒姑娘這麼叫挺好聽的,值得推廣。對吧,蕓兒姑娘?”說著看向蕓兒。
秦烈也急忙轉頭看向蕓兒,沒想到蕓兒雙眼一瞇,忙不迭的點頭附和。秦烈見此悶聲道:“叫就叫,不就一個稱謂嘛!”
幾人見他這樣哈哈一笑,離凡塵幸災樂禍的道:“傻大個,咱們要不出去轉轉!”
“不去!”
“我要去!”卻是蕓兒急忙應和道。
“那好,他不去。我們三個出去轉轉,他看門!”離凡塵說著起身去開門。秦烈一聽急了,跳起來道:“你們都、都去,我爲什麼不去?我也去!”
等在門口的離凡塵靠在門上抱臂道:“出爾反爾,可非大丈夫所爲啊?”
秦烈臉一紅道:“我是怕萬一出了什麼狀況,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離凡塵憋住笑道:“既然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次出去,所有花銷都要你一個人出,怎麼樣?”
“出就出,本公子有的是銀子!”秦烈說著拍了拍腰間包裹,得意道。
“好!那就出發!”離凡塵達到目的,自然心滿意足的往外走去。蕓兒與墨清音蒙上面跟在身後,秦烈合上門,得意洋洋的在後面掃尾,邊走邊嘀咕“等我好好想想,給你也起一個!”
晚上依舊有商船不時靠岸,一靠岸便有苦力上前卸貨,因此兩岸燈火如晝,熱鬧非凡。幾人穿行在人流中,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瞧瞧那個,有人付賬,離凡塵自是不客氣。看著好玩的好吃的,統統來一樣,秦烈倒真是財大氣粗,只見往出掏錢,眉頭都不皺一下。墨清音看不上這些,自不去買。蕓兒卻不見外,小女孩兒心性,覺得好玩好看的,都想來點,她買東西只管拿,秦烈在後面掏錢掏的也是極爲開心。
轉著轉著,路過一十字路口。這個路口極爲寬闊,不過此時人頭攢動,也略顯擁擠。靠右有一座華美的紅樓,之所以說是紅樓,只因此樓整體塗了一層紅料,便連上面的所有裝飾物都是紅色的,雖紅卻不晃眼,也不顯陰暗,反而能令人產生莫名好感。唯有那最上一層,用了不知何種材料,竟似透明一般。在其下三層紅光的映襯下,雖也是紅色,卻散發著一層朦朦朧朧,惑人心神的粉光。這五月夜晚的微風,最是暖人,如今微風吹動,樓上輕紗飄舞,竟有凌空之感,著實令人讚歎。
幾人都不自覺的在樓前停下腳步,那樓上此時隱約傳出絲竹之聲。蕓兒低聲道:“中都也有這樣的紅樓,不過我是第一次見。果然好美!”
“中都也有?”離凡塵好奇道。
蕓兒目不轉睛的盯著,點點頭道:“我也只是聽別人說起過,不過未曾見過。”
離凡塵點頭往樓上看去,正在想要不要進去看看,突然眼睛一睜,急忙轉身往人羣中躲去,邊走邊說:“快走!”
秦烈見到離凡塵突然如此模樣,立即警惕起來,睜大雙眼,往四周看去。卻只見一片平靜,有些莫名其妙的問正往前走去的離凡塵道:“怎麼了?”
“先離開這裡!”離凡塵並未細說,扔下這句話繼續往前走去。秦烈拍了拍正盯著那座樓發呆的蕓兒,示意跟上。墨清音已經走了上去跟在離凡塵身側。
幾人走出數十丈遠,離凡塵才停下道:“這裡果然是魚龍混雜啊!”
“到底怎麼了?沒聽說你有什麼仇人啊?”秦烈這話代表了此時三人共同的想法。
“還記得那柄毒匕寒月刃嗎?”
聽到這把神兵,秦烈眼睛一亮道:“怎麼了?你剛纔看到了?那這次是不是…”
離凡塵擺擺手打斷秦烈的幻想道:“刀沒見到,卻見到了人!”
“人?”秦烈一時愣住,卻沒想起是誰。
“還記得被我連人帶刀劫出來的那個人嗎?”
“落…落凌波,那個什麼谷的?”
“上次借她引走了追兵,這個樑子不小吧!那個女人當時的手段你也見到了,這種時候,我可不想被她發現。”
秦烈想了想,暗自一激靈:“那個女人身手肯定不如你。但這用毒,可就…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兩人說了半天,在兩女看來,卻跟打啞謎一樣。墨清音不好問,蕓兒忍不住開口道:“你們說了半天,到底怎麼了?”
秦烈道:“不轉了,也轉的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剛纔遇到一個難纏的對頭,被發現可能接下來就不好辦了。”
兩女一聽也沒了再轉下去的心思,跟著兩人往四海樓走去。
紅樓第四層,晶瑩剔透,美輪美奐,宛若一座小型的水晶宮殿一般。一容顏清麗卻顯嬌媚的女子,此時斜臥在一白色軟榻上,手中拿著一隻碧綠剔透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美酒道:“查清楚沒有?”
一姿色豔麗的紅衣女子低聲道:“稟少主,查清楚了!那幾人住在四海樓中。”
“下去吧!”。紅衣女子隱身退去。榻上女子一口將杯中美酒飲盡,輕指一彈,那隻杯子穩穩落入不遠桌上一個盤中。盤中此時還有其餘八隻杯子,與這隻湊成一九之數。
女子銀牙暗咬,低聲道:“雖然當日你蒙著臉,但你的眼睛我不會記錯。能讓我落凌波吃一個暗虧的,你還真是頭一個。這次既然遇到了,當日的話,我可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