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註定是過客,是風景。而有的人,則註定要成爲最耀目的光。
龍雲便是這樣一個人。無論在何種環(huán)境,他總能輕而易舉的成爲中心。無論你是厭惡他或者喜歡他,他便是如此。
他的淡然,他的自信,他的魅力,足以折服任何人!
離凡塵只佩服過兩個人,一個上官慕白,一個龍玄。但他從前方那個背影上卻看出了前兩者的影子。最主要的是,看到龍雲那匹馬,他想起了小黑。有熟悉或相近的事物牽絆,總能令人多出一些莫名的親近感。
或許那匹烏雲踏月也在離凡塵身上嗅到了同類那久違的味道,因此在不久前路過離凡塵身邊時,竟停了下來。
它看了離凡塵半晌,打了個噴嚏,竟然低下頭蹭了蹭離凡塵。隨後尾巴一甩,揚塵而去。坐在馬上的龍雲自從帶回踏月後,第一次見它與自己之外的人如此親密。好奇之下,罕見的說了一句:“道長著實不凡,能令我的踏月做出如此舉動!元一觀果真潛龍藏虎啊。”說完 微微一笑,不等離凡塵答話,踏月已帶著他走遠了。
這是離凡塵與龍雲第一次正面相遇。卻遠遠不會是最後一次。
大隊人馬出發(fā)時已然不早,走了不出十里天色漸暗。龍雲此時卻似沒有離開時著急,命人原地紮營休息,做起了晚飯。
幾人湊在一起,秦烈低聲問道:“沒想到竟會如此順利就出來了。接下來什麼時候走?”
未等離凡塵開口,蕓兒有些興奮的插嘴道:“對啊,對啊。尤其是出門的時候,我的心噗通噗通的一直再跳,我都不敢看任何人。沒想到就這麼出來了,現(xiàn)在想想好刺激啊!”
離凡塵點頭道:“是啊,看來我們低估了這位王爺在這裡的重量!目前剛剛走出十餘里,遠遠未出他們勢力範圍的核心區(qū)域。等到明日下午再走!此次隨行人員衆(zhòng)多,我們四個並未被安排職務。一時間少了四人應當不會被人注意!”
幾人商議完畢,各自返身去幫其他人搭建帳篷,一夜無話。
第二日早上天色晴朗,剛過中午,卻見陰雲四起,四周也吹起了不大不小的風。如今正值五月末,原本趕路漸覺不耐的衆(zhòng)人,頓時一陣舒暢。未過多久,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勢不大,被風一吹,便似輕霧般聚散不定。雖然起了風雨,卻也算近日來難得的涼爽天氣,衆(zhòng)人不必避雨,反而精神振奮的加快了腳步。
又過一個時辰,雨勢漸大,原本有些單薄的衣服漸漸溼透,被山間林風吹過,頓生寒意。龍雲下令衆(zhòng)人原地休息避雨,著人去那林間撿拾柴禾生火。
離凡塵見時機已到,走到秦烈三人身邊,使了個眼色,這三人跟他一起隨著那些入林撿拾柴禾的人往密林中走去。
這片林子,常年少人,落葉積累,草木茂盛;加之如今天色陰沉,沒進去多遠,便影影綽綽看不清四周人影。離凡塵與秦烈對視一眼,秦烈暗暗運勁,隨著一陣噼啪爆響,身形片刻間便恢復了原樣。兩人各自抓起身邊之人到背上,運勁狂奔。瞬息便消失在層層密林中。
龍雲此時站在路邊欣賞景色,一身白衣,手撐青傘。微風吹動雨落,滴在傘上滴答輕響,著實令人心曠神怡,掃卻所有煩惱。這也是他不願別人撐傘的一個原因。這頂傘下,他的世界,一片清寧,毫無世俗喧囂。
片刻後,一紅衣衛(wèi)輕輕來到身後不遠,拱手行禮,默然無聲。
龍雲似乎未發(fā)覺他的部下到來,依舊靜靜看著遠方被風吹起的一層又一層的水霧。
又過了半晌才輕輕開口道:“如何了?”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怕聲音稍大便會打破這一方寧靜般。
那名紅衣衛(wèi)靠近他身前三尺,低聲回道:“已入密林,應當是往凌風渡而去。”
“著人跟一段,有尾巴就替他們處理掉!”龍雲說完,輕輕閉上眼睛。
“是!”那名紅衣衛(wèi)領命退去,慢慢消失在煙雨之中。
離凡塵從未考慮過龍雲是否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只知道,目前這位鎮(zhèn)北王並非敵人就夠了。因爲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與其他三人直接離開。
他們出發(fā)前,哪位元道長著童子送來了一幅地圖。他們此行的目標便是一處被稱爲凌風渡的地方。因爲哪裡是唯一一處不需乘船,同時距離中都最近的地方。
兩人各自揹著蕓兒與墨清音提氣一路急掠,到了傍晚,已不知在這林中穿行多遠。直至一處林中小湖旁,兩人才停下腳步,放下背上兩個女子,四處打量起來。
此時風雨已去,天色放晴,遠處晚霞紅透了半邊天。秦烈放下蕓兒看著被半邊晚霞映的有些發(fā)紅的湖水道:“明日只怕不好趕路,今日半天小雨,明日卻是酷熱天氣。在林中穿行只怕極易中暑!”
離凡塵應道:“是啊,明日氣候只怕是這數(shù)日來最熱的一次了。你先去打點野物來,我將這裡清理一下,順便找些草藥給她二人備著。”
秦烈點頭剛走幾步,卻見蕓兒跟了上來,好奇道:“怎麼了?”
蕓兒被秦烈背在背上一路疾行,她何時有過這種經歷,一路上若不是有墨清音早先的叮囑,只怕早已開心的大叫。此時聽到秦烈要去打獵,興奮之餘,便要一起。秦烈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跟緊我!這些野物兇性很足的。”
蕓兒聽他答應,早已雙眼放光,迫不及待的點頭應承。
這兩人去打獵,離凡塵放下腰間包裹讓墨清音坐著,自己清掃了一片空地出來。隨後想了想道:“我在這附近找些草藥,你先待在這裡還是與我一起?”
墨清音想了想道:“我便在這裡吧,你早去早回。”
離凡塵環(huán)顧四周後道:“也好,你便休息一下。這附近想必也無什麼猛獸,我不會離得太遠,若有動靜,必能趕回!”
墨清音點頭,離凡塵轉身走出幾步,想了想,將背上一直裹在毛皮內從未亮出過的飛雪劍摘下,放到了墨清音手中道:“你拿著此物,尋常野獸嗅到他的氣味,想必不敢靠近!”
墨清音默默接過劍,點頭不語。
離凡塵再次轉身,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墨清音看著手中之物,輕輕撫摸片刻,嘴角微翹,她這一笑,四周原本陰暗的景色瞬間輕柔明媚起來。可惜如此美人美景卻無人得見。
這片林子從無人跡,加之氣候雨水適宜,當真稱得上寶地。離凡塵未走出多遠,便發(fā)現(xiàn)不少藥物。這些東西他只在那些護送他入冰原的護衛(wèi)所帶的典籍上見過,後來上官慕白與龍玄也跟他提起過。如今第一次見,一時欣喜,竟不知覺間走出很遠。待得隨身帶的小包裹放不下時才反應過來,回過神時想起墨清音一人在湖邊獨坐,如今天色早已昏暗下來。
離凡塵暗道一聲糟糕,折身急掠。趕到湖邊時卻不見任何人影,包裹還在原地,墨清音與飛雪卻不見蹤影。
他在包裹附近細細查看,由於雨後初晴,到能清晰的看到一串腳印,順著腳印一個縱掠到了湖邊,卻見湖邊影影綽綽有人在低頭做著什麼。細目一看,離凡塵暗舒口氣,放下懸著的心,不由搖頭輕輕一笑,轉身緩步走向包裹哪裡。
片刻後,墨清音走了回來,見到離凡塵站在那裡,疾走幾步低聲道:“方纔見你許久未回,便去湖邊梳洗了片刻。還望離公子勿怪!”
離凡塵轉身,雖然光線昏暗,但以他的目力自能輕易看清墨清音的一舉一動。此時佳人如月,靜靜站在那裡,一頭剛剛理好的青絲悄悄滑落,只看得離凡塵一陣恍惚。墨清音一介女子,隔著兩丈遠,自然看不清離凡塵表情。見到離凡塵轉身未說話,只當他責怪,便又輕聲道:“離公子可在氣惱?”
離凡塵回過神來急忙道:“無妨,只要姑娘無事便好!方纔只是有些走神。”
墨清音上來將懷中抱著的飛雪交給離凡塵道:“此物還給公子!”
離凡塵伸手接過,看了眼裹在毛皮內的寶劍,一邊輕撫一邊低聲道:“飛雪啊飛雪,你隨我出來這麼久,還從未出來過。不知可否寂寞?”
退到一旁的墨清音聽他開口,低聲道:“飛雪,很好聽的名字。”
離凡塵笑笑,反手將劍插到背上道:“是啊,很好聽!也很美!可惜不知何時纔可以讓他出來。”
墨清音微微皺眉道:“卻是爲何?”
離凡塵輕輕一笑道:“天下風雲變幻,誰道有龍在天?”
話音未落,那邊一陣咋呼,卻是秦烈終於帶著蕓兒打獵回來了。離凡塵見這二人回來,挪愉道:“以你的身手抓只野物需要這麼久?”話剛出口見到秦烈背上扛著的那物頓時一愣,隨後驚訝道:“咱們四個能吃的下一頭野豬?”
秦烈走上來將背上足有數(shù)百斤的野豬往地上一扔,哼哧半天道:“我也沒法子啊,其它的都不讓抓!”
“不讓抓?”
“剛開始抓了幾隻兔子,她說這麼可愛不能吃,就給放了;後來抓了一個她說好看不能吃;再抓一個說可憐不能吃。那就只能抓一個她不喜歡的了。”
秦烈這話說完,蕓兒在一旁出聲道:“要殺就要殺這種醜八怪,哼!”
她這樣子倒是逗得其餘幾人一陣大笑,離凡塵道:“那你可知,無論美醜。都是生命!這世間法則便是弱肉強食,放了兔子,抓了豬。不都一樣?”
蕓兒想了想紅著臉道:“那、那把它也放了吧!”說著指了指那頭野豬。
離凡塵輕輕搖頭道:“已經死了。既然抓回來了,便要吃它。你憐憫它們說明你是一個善良的姑娘,但人若不吃食物,便要餓死。而它們也會吃人,這便是生存之道。”
“不聽不聽不聽!”蕓兒聽到這裡,雙手捂住耳朵,大聲叫道。
離凡塵卻自顧自的說著:“只要我們不會因爲一些莫須有的由頭去對它們?yōu)E殺無辜,那便是好的!”
“哼!不理你了!”蕓兒說完扭頭往湖邊跑去,墨清音對著二人微微點頭,轉身追了過去。
看著二人遠去,秦烈道:“何苦跟她講這些?”
“接下來廝殺不斷,江湖險惡。總得讓她有些準備不是?如果我猜的沒錯,你上次護送她們,殺人的時候沒讓她親眼見過吧!”
秦烈深吸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離凡塵笑道:“好了,拿去清理一下。我來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