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艾琳健談。一會對林父做警察的經(jīng)歷嘖嘖讚歎由衷佩服, 一會誇林母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小十歲，一會說林父林母會選女婿天朗的人品絕對是一流的，很快哄得林父林母樂呵呵。
張帆帆一句話也沒說, 中途出去了一次, 幫大家拿了盤水果過來, 小心地放在林父林母面前。
林父林母對齊天朗感興趣, 駱艾琳又喋喋不休地說他在光華的事情。
林母問：“艾琳, 你對天朗怎麼這麼瞭解啊。你說的這些事，霏霏都沒告訴我們。”
駱艾琳說：“哈哈，不瞞伯父伯母, 我和天朗談了好幾年戀愛，分手還不到兩月呢。”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可怕的安靜。
張帆帆碰了駱艾琳一下, 大家都能看見。駱艾琳捂住嘴驚說：“不好意思, 我這個人一說起話來就口無遮攔。對不起，林老師。對不起, 天朗！”
林父最先反應(yīng)過來。“哦，沒事，年輕人嘛，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來, 大家一起喝一杯吧啊。沒事, 沒事。”
衆(zhòng)人端起杯子, 林母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駱艾琳和張帆帆待不下去了, 找了個藉口直接溜。臨走的時候, 張帆帆還對齊天朗報(bào)以歉意，齊天朗笑了笑作爲(wèi)迴應(yīng)。這讓林霏開心裡非常不舒服。一個駱艾琳就夠了, 還要再來一個張帆帆嗎。
剩下四人草草結(jié)束了晚飯。
林父林母坐在車裡一言不發(fā)，沉默得像謎語。而林霏開，她只想把自己變成隱形人。
齊天朗把車開到小區(qū)。林母說：“小齊啊，你倒車，我們先上去了——霏霏，你跟我們一塊上去。”
“媽——你們先上去，我和天朗這就上來。”林霏開很爲(wèi)難。
林父一言不發(fā)，拉著林母下車走了。
林霏開和齊天朗坐著，一動不動，誰也不說走。她伸出手握住他的。
“她今晚是故意的。故意去旋轉(zhuǎn)餐廳，故意說我們分手不到兩個月——其實(shí)我們前年就分手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相信你，不相信她。”
齊天朗看著林霏開，深邃的眸子好像一望無盡的海。他身體前傾，把副駕上的她抱在懷裡，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腰，頭埋在他的胸膛。他的身上永遠(yuǎn)有一股好聞的清冽的味道。
兩人擁抱了好久才分開。
“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告訴你，我和她到底怎麼回事。”
“你什麼時候告訴我，我都不覺得晚。”
駱艾琳出國後，愛上了一個華裔，主動和齊天朗提分手，他也挽留過，但是她很堅(jiān)決。誰知不久後，華裔就把她給甩了，於是她又回頭找他，幾次三番，他都拒絕了，直到今年四月份，可能因爲(wèi)要寫論文的緣故，她對齊天朗的打擾才逐漸減少。
“爲(wèi)什麼不再接受她呢？”
“好馬不吃回頭草。”
她笑了。她想到他還在幫駱艾琳交房租的事，他也算有情有義仁至義盡了。
“你還笑？伯父伯母現(xiàn)在肯定把我想成花花公子了。”
“怎麼？你不是嗎？看你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很有招蜂引蝶的潛質(zhì)。”
“喂喂喂，怎麼說話呢？我當(dāng)然不是!我長這麼大就談過兩段戀愛——後一段，我是打算結(jié)婚的。”
林霏開一聽這話，心裡暗暗高興，又故意板起臉說：“我看那個張帆帆，吃飯的時候，恨不得把眼睛長在你身上，你敢說你們沒什麼。”
“當(dāng)然沒什麼——她暗戀我四年算不算。”
“臭美——爲(wèi)什麼不喜歡張帆帆。”
“我可是校草，暗戀我的女生很多。難道我每個都要喜歡？”
“可我覺得她挺好的。”
“但我就喜歡你這種類型。”
“我哪種類型？我和駱艾琳可不是一種類型。”
“所以我覺得我前一段戀愛可能是喜歡錯了人。”
鬥嘴，林霏開覺得自己永遠(yuǎn)鬥不過齊天朗，每次都是他主動讓她，她才能贏。
“我再和她談?wù)劊屗琰c(diǎn)回英國。” 他悶悶地又來了一句。
“也沒必要，她這實(shí)習(xí)的機(jī)會估計(jì)也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我們沒權(quán)利叫她走。以後注意就行了。關(guān)鍵是，關(guān)鍵是我倆的心在一起。”
他盯著她看了好久。“那怎麼和伯父伯母解釋呢？”
“有我呢，怕什麼。我喜歡的，他們最後都會接受。”
齊天朗笑了，撥弄林霏開的頭髮，送上了一個溼潤纏綿的吻。
“我愛你！”他啞著嗓子說。
“我也是！”她低低的聲音，有如夢囈。
兩人回到家，林父林母還沒睡，正坐在沙發(fā)上等他們。齊天朗搬過椅子，林霏開和他坐到林父林母的對面，中間隔著茶幾。
“爸，媽，我來解釋一下今晚的事情——其實(shí)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林霏開打破沉默。
“霏霏啊，我剛和你媽商量了一下，你和小齊呢，現(xiàn)在也沒結(jié)婚，住在一起不妥當(dāng)。可能江城很開放，但這事要是傳回老家去，是要叫人笑話的，我和你媽也擡不起頭做人。”林父不給林霏開解釋的機(jī)會。
“伯父伯母，我今早還和霏開說呢，我打算明天就搬回去。”
“小齊啊，我和你伯父也不是那種老封建，我們開明得很。年輕人的事情，我們是懶得管的，但是我們也不會讓霏霏受委屈。”
“媽，我沒受委屈！”
“沒叫你發(fā)言的時候不要亂髮言。”林母發(fā)揮教師的本色，接著又說：“年輕人談戀愛很正常，多談幾個也很正常。但是藕斷絲連，腳踏兩隻船，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媽，天朗沒有······”
“我剛說了，你不要發(fā)言。沒有，沒有。沒有那姑娘能找上門示威嗎？當(dāng)誰智商低呢？你忘記你小江姐的事了嗎？”
小江姐是林霏開的鄰居，前年在老家處了個男朋友，談婚論嫁的時候，突然有個女的找上門，說自己纔是她男朋友的真正女朋友，兩人已經(jīng)訂婚了。小江姐崩潰，這才意識到可能遇到騙子了。小縣城思想落後，出了這檔子事，小江姐只能離開老家去深圳打工，父母擇常年閉門不出。
“媽，你這扯的哪跟哪啊。我的事和小江姐的事，一點(diǎn)也不一樣。”林霏開真鬱悶，林母是個固執(zhí)的人，直接把齊天朗當(dāng)騙子了。
“騙子從來不說自己是騙子，他們都僞裝得很好。”林父也是固執(zhí)的人。
“爸——”
林霏開沒想到，父母竟然這般在意齊天朗的戀愛史。她本以爲(wèi)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事，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麼說了，看來她有點(diǎn)輕敵了。
“爸，媽，你們就算不相信天朗，那你們還不相信自己女兒的眼光嗎？”
“不相信！”林父林母異口同聲。
林霏開蔫了。尤行健的事情發(fā)生後，父母非常生氣，林父幾乎要拿刀去砍他。而林母一直說她昏了頭。是啊，她在他們心目中，已經(jīng)是有案底的人了。
“伯父伯母，這個事情，我真的可以解釋的。”齊天朗不安地說，“我和駱艾琳是前年分手的，只是她一直糾纏不清······”
“哎呦喂，小齊，推脫責(zé)任可不是優(yōu)秀的品質(zhì)。蒼蠅還不叮無縫的臭雞蛋呢。”
“是是！伯母說得對，今晚的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是我沒有處理好前一段感情，我會好好冷靜，一定給伯父伯母一個交代。伯父伯母放心，我對霏開是真心的，我不是騙子。”
“小齊啊，我們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們有自己的判斷，不會聽壞人的蠱惑。但是呢，我和你伯父都覺得吧，你和霏霏既然感情好，那你們這不結(jié)婚卻又同居的生活算什麼呢？你覺得你這是愛霏霏的表現(xiàn)嗎？”
“媽，你說什麼呢？我們是分房睡的！”林霏開不能接受同居這個詞，她認(rèn)爲(wèi)她和齊天朗充其量只是同住。
“分什麼房？住在同一個屋子裡，還不是同居？別人纔不管你是否分房。整天瘋瘋癲癲的，自己的名譽(yù)也不曉得愛惜。”林母呵斥林霏開，但是這話齊天朗聽著更刺耳。
林霏開低下頭，委屈地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伯父伯母，和霏開住在一起，是我的不對，我沒考慮周全，你們不要怪她。放心，我明天一早就搬走。”
“然後呢——”林父問。
“啊——”齊天朗摸不著林父的葫蘆裡賣什麼藥。
“一走了之不負(fù)責(zé)？”林父陰沉著臉。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齊天朗抓耳撓腮，走也不是，留也不對，那他到底要怎麼做纔好呢。
“小齊啊——”林父喝了口茶，慢慢說：“你很坦白，你的人品基本上還是靠譜的，我們現(xiàn)階段也還是比較相信你的。我看啊，要麼結(jié)婚，要麼分手。你自己選吧。”
“爸——”林霏開驚呼。這不是逼婚嗎。
“結(jié)婚，我考慮過，也和霏開提過，我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齊天朗！”林霏開大聲制止，但是他沒理睬她。
他繼續(xù)說：“只是我父親那邊還需要再溝通一下······”
“哎呦喂，我們都來了這麼多天了，也沒見你安排雙方父母見個面。你都見過我們了，霏開，你見過他爸爸嗎？”林母是很擅長挖苦人的。
“我父親去歐洲出差了，要過一陣子纔回來。無論如何······”
“撒謊的嫌疑犯我見得多了。”
“撒謊的學(xué)生我也見得多了。”
“爸，媽，你們在說什麼呢？你們不覺得自己太誇張了嗎？天朗做錯了什麼，你們要······”
“霏霏，你怎麼和媽媽說話呢？”
“你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傻女兒，我們不想你再被騙一次啊。”林母的眼淚出來了。
屋子裡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
突然，齊天朗的手機(jī)響了。齊天朗一看是駱艾琳打來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立刻摁停了電話。
“哎喲喂，這大半夜的，誰的電話啊，還不敢接啦。”
“是駱艾琳，我不想接。”齊天朗老實(shí)說。
手機(jī)又響了。林父林母緊緊盯著齊天朗，那眼神，彷彿要把他千刀萬剮。齊天朗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打開了外放鍵。
“天朗，是我，你睡了嗎？”駱艾琳的聲音即使在電話裡也是甜膩膩嬌滴滴，林霏開覺得自己作爲(wèi)女人，聽見這聲音骨頭也酥麻酥麻的。
“沒有。”
“那個······今天的事真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相信我，這不是我的本意。看在我們戀愛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原諒我好不好。”
“如果我不原諒你呢？”
“那我也不怪你。你知道，忘記一個人總是是需要時間的，我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要忘記你，可是目前我還做不到。所以，我不會強(qiáng)求你愛我，但我會默默地愛著你，直到忘記你的那一天。你說好不好？”
“不好！”
齊天朗把電話掛斷了。林霏開心裡很不舒服，但是她更害怕父母心裡不舒服。
“爸，媽，你們看，她完全是一廂情願······”
“我們不是傻子！”林母說。
“滾回你的房間睡覺！”林父說。
林父林母不再搭理他們兩人，自顧自回房了，留下林霏開和齊天朗面面相覷。
“怎麼辦？”她垂頭喪氣。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先去睡覺吧，萬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