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兩族聯(lián)軍中央大帳之中,熊熊燃燒的篝火將整個大帳照得透亮。
大帳裡坐滿了人,都是蒙匈人和奴真兩族的上層人物。兩族之王並排坐在中央首位,族中的先天巔峰頂尖高手分列其下,然後是先天后期中期高手和軍中將領(lǐng)。
顯然,這是戰(zhàn)前軍事會議。
而且條案之上的酒肉已經(jīng)吃喝過半,這會議已經(jīng)開始了不短時間。
奴真王奴赤兒開口說道:“百勝關(guān)的虛實和我們兩族聯(lián)軍的狀況想必諸位都已經(jīng)明瞭,都說說,明日如何進攻?”
蒙匈王哲爾幹趕緊接口說道:“奴真兄弟都是真勇士,以一當十,所向無敵,明日戰(zhàn)事我蒙匈健兒以奴真兄弟馬首是瞻就是。”
奴真蒙匈兩族說是聯(lián)合,其實是蒙匈人被奴真人征服,成爲奴真人的附屬,所以哲爾幹言語之中對奴赤兒充滿了討好之意。
奴赤兒對哲爾乾的話顯然相當滿意,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其餘衆(zhòng)人。
他的眼光雖然相當溫和,但仍然看得手下各大將領(lǐng)都不敢和他對視。
畢竟他乃是奴真人真正的王者,雄才大略,殺伐果斷,剷除異己更是心狠手辣,上位以來帶領(lǐng)奴真人東征西討,將奴真的疆域擴大了十倍以上,所以奴真人對他盡皆懾服,其令所到之處無不凜遵。
“王上,南人畢竟詭計多端,爲了穩(wěn)妥起見,明日攻城之戰(zhàn)我們應(yīng)先做試探,然後再發(fā)起突襲,先解決了他們的先天高手然後再全力總攻,而且,總攻之時,需留下十萬大軍在豁口之外殿後,確保我們的退路不被截斷。”
首先接口的是一個在衆(zhòng)多魁梧大漢中略顯瘦弱的中年人,此人乃是奴赤兒的親弟弟奴哈兒,他爲人勇武不及其他兄弟,但生性謹慎可靠,又沒有多少野心,深得奴赤兒的信賴。
奴赤兒對奴哈兒點了點頭,道:“阿兜此言老成地道,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話音剛落,馬上就有人反對了,說話的是一個彪形大漢,此人高過八尺,渾身黝黑,魁梧得像一座鐵塔,正是奴真人的四大巴圖魯之一阿茍?zhí)?
此人雖然只是先天中期,但天生神力,生性好鬥噬血,悍不畏死,實際戰(zhàn)力比一般先天后期都要強。奴真人每次南侵漢龍族,此人都是先鋒,手中沾滿了漢龍人的鮮血。
阿茍?zhí)┿~鈴一眼的雙眼一瞪,大聲說道:“王上,南人都是一羣廢物,再多的計謀,在我們勇猛無比的奴真人面前都完全沒有用,這麼謹慎幹什麼?直接大軍壓上,將他們殺個精光就是!”
奴赤兒顯然對阿茍?zhí)┻@種非常聽話的衝鋒猛將相當喜愛,也不介意阿茍?zhí)┑拇拄敽屯蝗徊逶挘χ溃骸鞍⑵執(zhí)@次南下,本王依然準你爲先鋒!”
阿茍?zhí)┊敿磳ε鄡汗蛳轮x恩:“謝王上!末將一定將南人殺個片甲不留!”
“王上,阿茍?zhí)┧噪m然粗鄙,但道理卻沒有錯。”
又有一個人說話了,這是一箇中年人,身材只是比阿狗泰稍稍小了一圈,但看神色顯然不是阿茍?zhí)┠欠N莽夫,此人乃是奴真人四大巔峰高手之一額厄株。
額厄株雖然晉升先天巔峰層次只有三年時間,但此人幼時曾吞服異果,內(nèi)力無比渾厚,而且此人生性冷毅陰狠,和阿茍?zhí)┮粯拥暮凡晃匪溃詫崙?zhàn)力比很多進入先天巔峰層次多年的高手都要強。
此人又是奴赤兒的家生奴才出身,因此對奴赤兒比其他先天高手更加忠心,是奴赤兒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每次奴赤兒汗南侵,都是奴赤兒的左膀右臂,負責(zé)統(tǒng)帥奴赤兒手中最強的騎兵,死在他手下的漢龍人數(shù)不勝數(shù)。
額厄株瞇著陰冷的細長雙眼,慢慢的說道:“王上,南人積弱多年,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堪一擊,空有十多萬邊軍但一個都不敢出城來和我軍正面一戰(zhàn),全部都是廢物!他們?nèi)羰歉彝禒I,剛纔我軍立足未穩(wěn)之時就應(yīng)該來,但他們不敢來!因爲來了也是送死!就算他們敢偷偷埋伏在荒原出口又如何?一樣是送死!就算他們埋伏十萬人,我軍只要一萬勇士反身一個衝擊,就能把他們徹底沖垮!”
“所以我們根本不用擔(dān)心後路被斷,應(yīng)該儘快全力衝破百勝關(guān),然後長驅(qū)直入,直插京師,在冬雪來臨之前攻下京師,將厝朝皇帝和文武百官全部擒拿,那我奴真人成功佔領(lǐng)整個中原大地的偉業(yè)就指日可待!”
額厄株話音剛落,坐著額厄株身邊的一個戎裝中年大漢就馬上開口附和道:“王上,額厄株大人說得沒錯,突然出現(xiàn)的暴風(fēng)已經(jīng)使我們額外耽誤了半個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初秋,我軍必須要趕在大雪之前攻克京師,否則大雪一來,非常不利於攻城。”
奴赤兒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坐在自己左手邊列席首位的一個老者,語氣非常尊敬的問道:“巴斯音大人,您怎麼看?”
這老者眉須皆白,樣貌普通,身材在高大的奴真人中也相當不起眼,但渾身隱隱散發(fā)出一股駭人的氣息,就好像千古兇獸一般令人膽戰(zhàn)心驚,此人乃是奴真人的活圖騰、四大先天巔峰高手之首巴斯音。
巴斯音的武功深不可測,遠在奴真人其他三個先天巔峰高手之上,奴赤兒爺爺在位之時就已經(jīng)是奴真人的第一高手,所以奴真王奴赤兒對巴斯音也要十分尊敬的稱呼一聲大人。
奴赤兒話音落下一小會之後,巴斯音才微微擡了擡眼皮,然後說道:“老夫只管對付漢龍人的先天高手,軍中決策就不必來問老夫了。”
“是。”巴斯音神態(tài)冷漠,奴赤兒卻沒有半分惱怒,依然十分尊敬的迴應(yīng),“漢龍族的先天高手就有勞大人了。”
巴斯音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又耷拉著眼皮,繼續(xù)之前一副似乎睡著了的狀態(tài)。
奴赤兒轉(zhuǎn)頭,看向他右手邊列席第三人,問道:“憲鬥,你怎麼看?”
那人雖然也身穿奴真人的服飾,但樣貌和奴真人顯然不同,不是真正的奴真人,而是是漢龍人,此人名叫范文程,字憲鬥,在奴赤兒起兵攻佔厝國東北之時就已經(jīng)投靠。
范文程少好讀書,很年輕就中了秀才,爲人精通民政軍略,傳聞他曾多次上書厝朝皇帝都不得重用,所以一氣之下就無恥的投靠了異族。
投靠奴赤兒後,范文程大展其才,逐漸成爲奴赤兒的心腹大臣,奴赤兒每逢要擬定重要的政令軍策最後都要詢問他的意見。
范文程對奴赤兒的問題顯然早有計較,而且也對奴赤兒的心理拿捏得很準,馬上就十分尊敬的回答道:“回王上,剛纔各位大人說得都十分有道理。微臣認爲,南朝雖然積弱已久不堪一擊,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爲了防備萬一,明日全力破關(guān)之時,還請王上留一支偏師殿後。”
奴赤兒心中其實也這麼想,聽到范文程如此說,當即就拍案大聲說道:“本王決定,明日天色一亮就全面進攻百勝關(guān),本王要你們一日之內(nèi)就破開外關(guān)牆的城門!五日之內(nèi)就奪下整個百勝關(guān)!”
“先請巴斯音大人率領(lǐng)衆(zhòng)位高手殲滅了漢龍人的先天武者,毀掉城牆上的軍械和箭樓……”
“阿茍?zhí)┠銧懴蠕h,一個時辰之內(nèi)解決外關(guān)牆之上的守兵……”
“額厄株,你率軍攻破城門,然後和阿狗泰合兵一起衝入百勝關(guān)……”
“范文程,你率領(lǐng)漢軍旗步戰(zhàn)兵,輔助阿茍?zhí)┖皖~厄株攻城……”
“奴哈兒,本王撥給你五萬騎兵,由你殿後……”
接下來,奴赤兒很快就下了一道道的命令。
……
在奴真人和蒙匈人連夜部署之時,百勝關(guān)上卻是一片寂靜。
大戰(zhàn)將至,需要部署的都已經(jīng)部署下去了,無論是先天高手或者是普通士兵,沒有巡邏任務(wù)的都早早入睡,他們要養(yǎng)足精力,明日和敵人決一死戰(zhàn)。
長孫荒並沒有睡,因爲他和長孫泰長孫健正守在外關(guān)牆和山腰的西邊連接處,防備兩族聯(lián)軍先天高手的偷襲。另一邊的連接處由溥榮典和齊闡守護,刑銘則帶著其餘先天高手守護在城牆之上。
外關(guān)牆和山腰的連接處雖然高十多丈,城牆經(jīng)常淋水變得非常溼滑,山體也十分陡峭,從下到上都是尖銳突出的巖石,沒有云梯等工具普通士兵就極難攀爬上來,但先天高手罡氣化兵插入城牆或者山腰巖石,幾個跳躍就能夠輕易的爬上來。
當然了,這種緊要地方自然部署了投石車、八牛弩、牛筋網(wǎng)、鐵檔板、機關(guān)鐵錘、火油鍋、滾石、金湯、尖刺叉、長槍兵、斧頭兵和強弩兵等等,但這些部署對於普通士兵和化勁武者是致命威脅,對於有罡氣護體的先天高手效果就差了很多,即使能夠?qū)⑾忍旄呤謸敉松踔翚⑺溃约阂矔p失慘重。
所以,這種關(guān)鍵位置必須有先天高手輔助守護。
長孫荒坐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看著遠處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見兩族聯(lián)軍的大片軍營,但他知道只要明天天色一亮,兩族聯(lián)軍就會洶涌而至,不計傷亡的儘快攻破百勝關(guān)然後縱馬中原。
兩族聯(lián)軍選擇初秋纔來叩關(guān),其中的險惡圖謀雖然瞞不過長孫荒,但仍然有很多人猶在夢中或者不願意正視,依舊在中原的軟玉溫柔鄉(xiāng)中醉生夢死,不知大禍將至。
無奈他長孫荒對此也沒有任何辦法,只有捨命奮戰(zhàn),將這八尺身軀去封堵異族的鐵蹄。
只是不知道明日過後,他長孫荒三兄弟,還有守護在邊關(guān)的幾萬大好健兒能有幾人生還?中原大地又要增添多少孤兒寡母?又有多少家庭從此支離破碎,然後陷入徹底的困頓,變成流民流匪甚至造反?
如果被兩族聯(lián)軍突破百勝關(guān),又不知道中原大地會如何的生靈塗炭?會不會變成人間地獄?漢龍一族還能不能保持傳承,終有一日將這些野蠻血腥的異族再次趕出關(guān)外?
想到這些,心性堅*硬的長孫荒也忍不住流下苦悶的淚水,緊咬銀牙,無比痛恨的低聲吼道:“這倒底是爲什麼?爲何我漢龍泱泱大族,竟然到了如此悽慘的地步?我漢龍一族,地大物博,人口萬萬,華冠美服,文明燦爛,人才輩出,但爲何現(xiàn)在竟然任由野蠻異族欺辱都毫無還手之力!這到底是爲什麼?誰能告訴我?!”
但他無助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風(fēng)聲呼呼,蟲蟊唧唧,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
他只有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沉沒,滿心悲壯的等待天明,等待悍然赴死的那一刻的到來。
此時,潛伏在百勝關(guān)外關(guān)牆下一個草料棚之中的高昂,當然也聽不到長孫荒無奈之極的低吼,他今天上午發(fā)現(xiàn)兩族聯(lián)軍南下,就馬上讓風(fēng)元揚去通知榮嵬軍,然後他就偷偷的潛入百勝關(guān),躲藏在草料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