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魔國回來後休息了兩日, 天福和天孤才發現事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雲淡風清,魔帝換人在天界怎麼都算是件大事,崑崙都派了人去祝賀, 當然沒可能天庭這邊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事實上, 天庭裡對於新魔帝的繼位早已有了反應……
而天福和天孤, 去的時候兩個人, 回來的時候卻成了四個人,更甚者,天孤帶回來的這兩個人, 嬰兒龍女倒也罷了,天狐離華卻是令所有人都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以來離華做爲魔國太子的身份可以說是天界里人盡皆知的……
說到這個天孤便皺眉:“我怎麼不知道?”
天福嘆氣:“你說你這幾年除了發呆之外還知道什麼?”
天孤再皺眉:“那你之前爲何不跟我說?”
天福瞪眼:“我以爲你知道啊!”
於是天孤很苦惱, 原本他以爲帶離華和墨妃回來只要對外說自己在外收了只靈狐, 再撿了個龍女也就可以混過去了, 如今看來,這麻煩還真不是一點點……
就在這時候, 來了仙侍宣天孤和離華上金殿,說是玉帝親召,天孤頓時覺得頭大了起來。
到得金殿,天孤一愣,金殿上文左武右兩隊列開, 所有的神仙都依著自己的官職神職衣冠整齊, 儀態莊嚴的侍立兩旁, 這樣的態勢只有接見他方來使時纔會有……
一進金殿, 天孤便看到金星穿著一身明晃晃的文官袍子遠遠的朝他使眼色, 示意他先帶著離華立在殿門口,於是拉了離華, 按他自己的品級站在武官隊列的最末一位。
離華到底是做過太子的,見到這樣的陣仗也不驚奇,淡淡環視了一下四周,很篤定的跟著天孤站在殿末。
稍過得一會兒,玉皇大帝與王母嫘祖入殿就座,就見太白金星晃著步子出列行禮,稟道:“臣日前奉陛下之命前往魔國祝賀新君登基,今日攜魔帝親筆信一封,回禮:魔國特產雪梅香兩瓶,天縱石一塊,以及……新帝登基爲求與我天庭和好,特遣親王天狐離華隨天孤星君往天庭爲質子。”
此言一出,天孤心裡一跳,扭頭看了離華一眼,是了,寒焰做了魔帝,離華怎麼說也是魔帝的哥哥,說起來確實是個親王的身份,被自己帶來天庭……這時才覺得當初答應帶離華迴天庭實是不妥,但再看離華一臉鎮定,毫無驚訝之意,忍不住低聲道:“是不是你跟小焰事先都準備好了的?”
離華神色不變,輕聲回答道:“嗯,我要隨你來天庭,又不給你惹不必要的麻煩,來做質子是最好的辦法,另外也正好趁此機會讓魔國與天庭修好,寒焰初登基,王座不見得就那麼穩,他想做的事,亦非一兩日就能被民衆接受,他需要一個和平的時勢去實現他的理想,我能替魔國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天孤不由得歎服,不愧是天狐!什麼都給他想到了。
這時仙侍宣了天孤和離華出列面見玉帝,兩人行到金殿當中,天孤單膝跪地行的是武將禮,離華則只是兩手往前一揖,很淡然大方的一個禮,這是魔國最高禮節,魔國無跪禮,這是從前一代魔帝東華時就奉行的準則,除了侍從魔衛,大臣對君主不用下跪。
按說天庭裡本也是沒有跪禮的,但是小一輩的神仙出於對師長輩的神仙的尊重,在正式場合上卻是要跪的,比如天孤這樣。而離華照輩份說應該算是比天孤還要小一輩的,天孤跪而他不跪便顯得有些不太協調,於是邊上便低低的有人議論……
玉帝看起來倒是並不在意,看了妻子嫘祖一眼,和顏悅色的開口喚道:“離華,你上前一些讓朕好生瞧瞧。”
這倒是讓離華有些意外,做質子這種想法是寒焰想出來的,但離華也知道,在自己還沒出生之前,十二妖境還是各自自治的時代,各個妖境裡都會向魔都派駐妖吏,這種妖吏其實也就是形同質子一樣的存在,所以他也是明白的,但是縱觀古今,似乎沒有誰會對質子這麼親切,就魔國史書裡記載的,以往的妖吏這種官職是非常小的職位,可以說平時連上朝面見魔帝的機會都不太有……相比之下,玉帝的態度就親切得有些過,這讓離華想起寒焰一臉篤定的對自己保證的話——
“你只管去,玉帝老頭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說不定……嘿嘿!當然,我這也不是幫你在天庭立足,只是不想你給他添麻煩罷了,你到那邊凡事還是低調些的好……呃,罷了,這句算我白說,你這人已經夠低調了……”
去掉那些個廢話部分,可以想見,寒焰似乎早已料到了玉帝今日的反應,離華便想莫非以往玉帝與寒焰的關係不錯?
這麼想著,他應聲往前走了兩步,離玉座已是非常近,一擡眼便能看到玉帝和嫘祖清晰的眉目,乍一看玉帝,離華愣了一下,面熟!他與父王長得好象!
玉皇看著離華,心裡也感慨,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孫子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這個孫子還是天狐!
聽聞魔帝傳位的消息時玉皇心裡一驚,在天界爲帝與人間不同,不是幾十年換個皇帝象家常便飯一樣的事,神魔壽數無限,一般也很少被殺死,除了寂滅之外,通常也就是封印個幾萬年的樣子,東華將魔帝之位傳給了別人,玉皇覺得奇怪,他自己的兒子雖然愛護得不到位,但瞭解得卻不少,東華跟他自己一樣,都是將權勢看得極重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將帝位讓給他人,那到底魔國發生了什麼事?
他派了金星到魔國以祝賀的名義打聽去了,一打聽,才知道東華竟然已經死了!成了魔當然這個“死”也就不稱寂滅,但也就算是屬於魂飛魄散,化爲天地靈氣的意思了,當下心疼不已,但再一打聽,新魔帝竟然是東華當年與天狐子離生下的兒子,想到兒子掛了,突然又蹦出個孫子來,玉皇將信將疑,但很快金星送回來的消息證明這個孫子貨真價實,不但是這個孫子,以前那個叫離華的太子也是東華與子離的孩子,這兩個孩子貌似還是雙生子,爲兩個孩子的身世做擔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魔國的國老,大武神玉清真王,兩個孩子的外公!
之後,金星迴到天庭,將事情跟玉帝說了,之後再提到關於當年的太子,如今的親王現下正在天庭,打算以質子的身份爲魔國向天庭修好,這讓玉皇再也忍不住,立刻便召了離華來看看,至於天孤……不管怎麼說孫子是他帶回來的,說起來,這個小神仙不知道有什麼能耐,依稀記得當年他受傷逃到魔國,結果在那邊撿回一條命,還帶回了東華那麼多年來唯一一封家書,後來被貶下凡,過了不知道幾世纔回來,突然沒了聲息,就在他都快將這個人忘得一乾二淨的時候,這人居然又把他的孫子給帶了回來……這是什麼樣的機緣啊?
天孤看看玉帝,這纔想起來——哦,魔帝是玉帝的兒子,這麼說小焰和離華都是他孫子咯?這是召孫子見面呢……於是心安。
等玉皇和嫘祖將孫子打量夠了,下面的各個神仙都有些明白了,這個質子其實不就是玉帝陛下的孫子麼?東華大帝跟玉帝的關係在當年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如今東華的兒子回來做質子,這其實是回來投靠祖父了嘛!
於是,等這個照面打完,玉帝賜了“質子”大人金蓮池一座,仙府一座,六個仙侍,另外準許質子隨時進殿面聖。全天庭的人都知道,這哪裡是質子,是王子歸來吧?
金蓮池是現成的,仙府卻要新建,所以離華暫時還是住在天孤宮。
因爲這個事,紫微總算是找到由頭去天孤宮,明面上的理由是身爲天星之首,衆星之尊,他紫微大帝有責任和義務監督天星做好接待“外賓”的工作,暗地裡的理由自然就他自己知道了。
走進天孤宮,一反常態的熱鬧,先是迎客的仙侍突然多了——玉帝賜給離華的六個仙侍便在跟著離華呆在天孤宮呢……
往裡面走,來到內殿,就聽見嬰兒的哭叫聲,紫微心裡一驚,嬰兒的哭聲令他很自然的回想起兒子當年的情景,聽這哭聲顯是餓了,連忙緊走幾步,沒等門口的仙僮麈塵稟報便進到裡間。
抱到天庭來養了幾日一直都不曾哭鬧的小龍女今日不知爲什麼突然大哭不止,這讓離華和天孤都傻了眼,這孩子之前不哭不鬧挺文靜的姑娘,怎麼突然就哭了呢?看看尿布乾乾的沒什麼問題,她哭什麼呢?兩個大男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臉茫然,仙僮麈塵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前幾天拿來逗她樂的小玩意兒如今都引不起她的注意了,只管一個勁的猛哭。
而新賜來的仙侍也都是從小生長在天界的仙子,沒有一個知道怎麼養育嬰兒的。
紫微進到內殿,見到的便是兩個唉聲嘆氣的男人和在小牀上哭得聲嘶力竭的嬰兒,不禁奇道:“這孩子餓得都哭成這樣,你們不給她吃東西,嘆氣做什麼?”
離華啊了一聲,這纔想起來,抱回來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進食,他是生妖,但修行已久,可以長時間不進食,而天孤是神仙,壓根就沒有進食的必要,所以兩人回到天庭這麼久一直都沒想起來要給孩子吃東西……
天孤瞪了半天眼,才道:“啊……龍跟人一樣也是要吃東西的啊……”他不是不知道嬰兒要吃東西,他是壓根不知道怎麼養小龍……
紫微苦笑,無怪神仙不會養孩子,自己當年不也是讓兒子哭得死去活來纔想到要喂他吃東西的麼?
“除了神仙,世間生物都是要吃東西才能長大的,這孩子是條小龍,只怕天庭的仙果素食喂不飽她……”想了想又道,“你們且等一下,我去東海問問敖廣。”說完身形一晃便沒了蹤影。
離華半天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想不到紫微帝尊是個這麼親切的人。”
天孤呵呵笑,沒接口,紫微對孩子的態度令他想起小時候來,因爲長不大,口不能言,所有的需求只能用哭聲來表達,那人也是抱著自己象離華這樣手足無措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是餓了的……如今再看到他這樣的表現,不由得有幾分感動,小時候到底是不懂事,一個曾經那麼疼愛著緊自己的人,怎麼會不關心自己呢?只是那時只顧著傷心怨懟,全不曾替他著想分毫,想必那時自己的叛逆也令他黯然神傷了不知多少回。
果然只一會兒,紫微便回來了,手裡拿著個玉蚌,笑著走到小牀邊道:“好在我去問一問,原來小龍都是吃珍珠乳長大的,旁的一概不能食用。”他將玉蚌給了天孤道:“這是東海龍王送的乳蚌,小龍餓時喂她吃一顆乳蚌中生出來的珍珠即可,一顆乳蚌可以保她四五天不再飢餓,切不可多喂,這乳蚌用仙水養著便不會死,每次珍珠取出後第二日便會生出下一顆珍珠,不用怕吃完了不夠……”他細細的說著,輕輕叩了一下玉蚌,那蚌殼便展開,取出珍珠來餵給正在哭叫的嬰兒,果然孩子便不再哭鬧了。
紫微將嬰兒抱起來,又皺了皺眉頭:“這小衣裳裹得太緊了,尿布又太鬆……”一邊說,一邊動手,只片刻便輕車熟路的將孩子重新打扮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回頭一看,身旁的天孤和離華都一臉呆愣,忽然臉上微熱,將孩子遞還給離華,不太好意思的輕笑道:“小孩子敏感得很,若是不舒服少不得哭鬧,知道她爲什麼哭,便容易打理了……”
離華搖搖頭甩掉一臉驚訝,換上一臉敬佩的笑容:“帝尊果然是無所不知,往後離華有不懂的,還請帝尊多多指教!”他算是徹底服了這位帝尊帶孩子的熟練和鎮定了,哪象他自己,只要聽到墨妃一哭就慌,不知道她哭什麼,時常手忙腳亂。
紫微看了兒子一眼,總算那句:帶過一次孩子就知道了,這樣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爲他看到天孤那張臉已經開始泛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