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市長在門口。”

季虹還蹲在那半露天的溫室裡面，身後是自己的老管家，那個管家比自己還要老上十歲，那個比自己還要老的老人已經服務季家六十多年了，“管家大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在自己的孫子降生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親切地稱呼僕人們，她擡起一隻手握住那蝴蝶蘭上長歪的葉子。

“小姐……但說無妨吧，”看來這個老管家聽到這個稱呼心上也是揚起了一些起伏，季虹此時雙手搭在自己的雙腿上，憑藉手的力量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抱歉，我想問兩個問題，首先第一個，”她轉過身去，管家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視線低著朝向地面去，雙手也倚靠在身後去，合抱著，好像這纔是一個稱職的僕人一樣。

“管家大哥，小姐這個稱謂還是改改吧……雖然說這樣說我會顯得年輕點，”季虹歪過頭輕笑了一聲，不是如以往那樣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的、安逸的笑容，她臉上所有的皺紋似乎都聚集在一塊，眼角擠著三條皺紋匯成的“花紋”。

“對不起，太太，”管家已經習慣自己的謙卑，即使季老太太在自己生命之中的到最後一段時間裡想讓所有陪伴自己的人可以隨意一點，可是她還是沒有辦法如願，管家大哥將自己的頭壓地更低了，“下次我一定好好改正，”季老太太擺擺手，還是算了，幾十年來的照顧已經成爲習慣，管家早就變成這幅奴性了，“你覺得季老爺是愛我的嗎？”

她清楚地看到這個管家的身體輕輕地顫抖了一番，這個問題的確是很讓人感覺意外，這個管家一定心生詫異：這個和市長要求會面有什麼關係呢？“你也不清楚嗎？”老太太心中也在偷笑，也許是因爲自己過上不久就會被紅義會帶走性命，於是她感覺自己就要上天堂了，自己的身體也變輕了一些似得，她說的話也有些飄忽晦澀難懂。

“當然，季老爺自然是愛您的，”此時管家將自己的頭稍微擡起了一些，結果又與季老太太的視線交匯在一起，“哈哈哈~”她放聲地笑了一會，不是苦笑也不是被老管家的話給逗笑的，畢竟他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管家給出所有不瞭解自己的人都會給的答案，因而，她覺得尷尬了，便用這個輕笑掩飾了自己的尷尬。

“小姐，哦，不是，太太，市長在門外好像是要和你會面，請問您？”沒想到這個老管家好像也因爲季老太太的飄忽，說話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至於管家是不是知道已故的季識華是否愛季老太太呢？這個問題好像誰也無法確認，也許他們剛結婚的時候是相愛的，可是後來季識華就開始忙於工作，這個家庭之中的那些的幸福和和諧的氣氛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家庭的男主人夜不能寐但也不在自己的家中，好在季老太太已經有了獨子，這對夫妻完成了僅作爲人類的終級人物：繁衍後代。

“市長先生很急著見我這個醜老太婆嗎？”這句話作爲管家的老人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那個市長這時候估計還在門口瞎轉悠著，嘴裡振振有詞，管家不清楚究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他只在電視上見過那位市長，真實的市長在他的眼裡不過就是和電視上差別了一道額頭上的傷疤而已，雖然說那道傷疤也被透明創口貼掩蓋，老管家也是生活過八十年的人了，那樣的傷疤一定會留在這個年輕人的臉上，直至永遠的！

“我的第二個問題，管家大哥，你覺得我應該和那個市長先生會面嗎？”

季老太太正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她長呼了一口氣，已經過上大概一分鐘了，那老管家還是一言不發，市長是紅義會的人這是季虹知道的，紅義會的人在這時出現也一定是有所計劃和安排，市長是多麼虛僞的人她早有聽聞，對付這樣的傢伙見或者不見並沒有什麼關係，市長不至於在衆目睽睽之下給季虹一發子彈吧，可眼下的老太太好像是自己沒有辦法做出決定一樣，她等待著管家的回答。

“管家大哥？”

“我覺得小姐還是不要和市長會面這樣會好一些吧……”

她深知這個管家一定對於那些紅義會的名單不甚瞭解，至於他是否對市長沒有好感季虹也不得而知，這個管家是否是替自己的安全考慮，她也不算清楚，可是老管家這樣地替自己考慮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中一暖，“唉~管家大哥去準備茶水吧。”

季虹邁開了腳步，爲什麼季虹要答應會面？因爲季老太太是“季虹”啊，如果說這個城市中最爲德高望重的老人因爲怕死縮在遍佈守衛的房子裡的話，那樣可能會讓紅義會的會長覺得他們是好欺負的吧，就是這樣沒有說服力的藉口，讓她更加正直地挺起胸膛來，當這個快要去世的老人將自己的身體滑過管家的身邊的時候，管家竟然感覺自己年輕了一些。

“爲這個遠道而來和我這個醜老太婆會面的年輕人準備一個大會議室，”季虹的話語中帶著一些笑意，老人家露出了整齊的白牙齒來，他從來沒有見過季老太太露齒的笑容。

或許是老管家老眼昏花了，（事實就是如此）季虹輕快的走過老管家的身邊時，他聞見了一陣花香，不是以往這個老人身上泛出的那種代表著雍容華貴與典雅的精油香氣，那氣味像是康乃馨，就是那種孩童送給老師或是長輩的鮮花，那股馨香之中，老人家眼角的那三道皺紋也顯得格外的美麗，“走吧！”

老太太站在他的面前，迎上了那粉紅色的天空，即使光線照射不夠，加上丁丁點點的小雨，那些細小的雨水擊打在她的頭頂上發出晶瑩的光配合著這個老人家自然大波浪的髮質和白色還想又帶著些金色的光芒，那樣子讓老管家也年輕了一樣，他默默地點點頭小步跟了上去，“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