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氣得肺都要炸了,她“騰”一聲站起來,秀美的容顏?zhàn)兊锚b獰,劈手指著蕭俊亦,聲色俱厲道:“所以這就是你找到安素素,也不肯動手的原因?俊亦,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讓你爸爸跟你外祖父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蕭俊亦聞言,心口悶得似要炸開來,這個家總讓他覺得窒息,所以他纔會在事業(yè)起步時,毅然遠(yuǎn)走他鄉(xiāng)。他不想跟她吵,不想在爭吵中說出刺傷她的話,他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仇,我一定會報(bào),但不是通過女人去達(dá)成目的,這樣很卑劣。”
說完,他轉(zhuǎn)身上樓,留給白氏一個略顯淒冷的背影。
白氏瞪著他上樓的背影,無力地跌坐在沙發(fā)上,這許多年來,她一直被困在仇恨中,她也想得到解脫,可是每每看到仇人還在逍遙法外,她就恨得噬骨揪心。她怎能容忍自己還活在地獄,他們卻活在天堂?
蕭俊亦疲憊地走上樓,白氏尖厲的聲音還在耳畔“嗡嗡”迴響,他煩躁地耙了耙頭髮,不急著進(jìn)房,反而筆直地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前站定。
夜風(fēng)徐徐,拍打著窗簾,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他點(diǎn)燃了煙,吸了一口又緩緩?fù)鲁觥熿F繚繞中,他的神情多了抹悲憫與悽迷。恍惚回到20年前那個深夜,10歲的他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將那個唯一給過他溫暖的小女孩送走,任他怎麼哀求,母親都沒有心軟過。
他追著那輛車一直跑了幾公里,直到腳軟的再也跑不動,直到心碎裂成渣,直到眼淚流盡……
那個無助的小男孩絕望地捶著粗礪的地面,在暗夜裡嚎啕大哭,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哭。從那一刻起,他知道,若想保護(hù)好身邊的人,自己只能變得強(qiáng)大。
那年深山中,他參與了葉琳學(xué)校組織的郊遊,心底迷茫時,不知不覺走偏了方向,然後遇到同樣迷路的葉琳,那時年方23歲的葉琳清純天真,笑起來眼睛彎彎,頰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她對他說:他們不愛你,就讓我來愛你,好嗎?
她的側(cè)臉柔美,漸漸與記憶裡那個小女孩重疊,他欣喜若狂,他終於找到她了。那時是怎樣的心情?蕭俊亦已經(jīng)不記得,只知道他的世界因爲(wèi)有了她,而再度有了光明。
葉琳走後,他的世界曾灰暗了許久,他恨自己總是無法留住自己想要的東西。直到有一天,在警局的投影機(jī)上,他看到那個女孩總是在他關(guān)上門後打開門,不管夜有多深,她都日復(fù)一日的重複做這件事。
這樣倔強(qiáng)而執(zhí)著的重複做一件事的勁頭,真的跟那個叫“囝囝”的小姑娘很像。
後來有一天,他不忍她再深更半夜起來只爲(wèi)看一眼他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房門,便提早回來。他進(jìn)門時,客廳裡燈火通明,那個總是躲著他的小女人正坐在客廳裡等他。他有些訝異,無聲走近她。
她聽見他的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他,臉上掠過一抹慌亂,然後漸漸鎮(zhèn)靜下來。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她才默默將手上的錄取通知書遞給他,忐忑的說:“君…俊亦,明天我就要去美國了,以後你再也不用看到我心煩,我會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
他等了那麼久,等著她靠近他,結(jié)果她真的靠近他了,說的話卻是“我會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當(dāng)時他是愕然的吧,以至於她說完這句話後,他冷冷的回:“你去哪不用告訴我,我不需要知道。”
重重的吸了口煙,他摁滅菸頭,轉(zhuǎn)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回到這裡,總能勾起他許多甜蜜辛酸的回憶,而他也總在這些回憶裡迷失自己。可是他是誰,他是蕭俊亦。短暫的軟弱之後,他會變得更強(qiáng)。
089 你不要命了
蕭俊亦走進(jìn)房裡,壁燈昏黃的光線下,被子隆起一條流暢的曲線,均勻清淺的呼吸聲從牀頭傳來,他的腳步微微一頓,再度前行。
走到牀邊,他看到了在燈光下那張瑩白的面孔,她眉心輕輕皺起,似有很多煩惱。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撫平,她的小手卻順勢抓住他的大手,低低囈語。
蕭俊亦聽不清,彎下腰將耳朵貼在她的脣邊,她呼出的熱熱氣體就噴在他耳廓裡,耳朵一陣麻癢,那股麻癢一直纏繞進(jìn)心裡,然後他聽到她痛苦的低語:“俊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輕輕推開她……”
蕭俊亦冷硬的臉部線條忽而變得又柔又軟,他撫了撫她遮住額頭的劉海,輕輕嘆息:小傻子。
清晨,第一聲狗的嚎叫響起時,葉雨晴眨了眨眼睛,慢慢清醒過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進(jìn)來,她卷而翹的睫毛投下淡淡的蝶翅陰影。她動了動,敏銳地感覺到身旁躺著一個人,她反射性轉(zhuǎn)頭去看,蕭俊亦躺在她身側(cè),睡得正熟。
她愣愣地盯著他看了許久。她還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他,忍不住細(xì)細(xì)打量起他來,他的皮膚不細(xì)膩,但是很乾淨(jìng),濃眉斜飛入鬢,給人一種不可親近的姿態(tài)。眼窩深邃,鼻樑高而秀挺,很像混血兒。此刻他睡著了,臉上那股冷然的氣勢銳減,再加上他的脣微嘟著,睡顏純淨(jìng)的就像一個孩子。
葉雨晴的心剎那柔軟得一塌糊塗,伸了伸手想要去描繪他的五官,又怕驚醒了他。她輕輕嘆了一聲,拿開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起身下牀。
她說過不會再縱容自己留戀他,所以她要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越遠(yuǎn)越好,遠(yuǎn)到自己的心不會再因他而疼痛……
直到她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蕭俊亦才睜開雙眼,鷹一樣銳利的眼眸裡精光湛湛。不久,他就聽到樓下傳來人狗鬧成一團(tuán)的聲音,他再也睡不著,起身下樓。
“萌萌,姐姐想死你了,你想不想姐姐?來,讓姐姐看看,又帥了呀。”哈士奇萌萌原名並不叫萌萌,叫Andre。葉雨晴第一次來蕭宅看望蕭老爺子與白氏時,就格外喜歡這隻狗,央著蕭老爺子給它改名。
葉雨晴揉著它的耳朵邊柔軟的毛髮,它一聲聲吠叫著,一個勁往她身上撲,硬生生將她撲倒在客廳裡,形成狗上人下的曖昧姿態(tài)。
蕭俊亦走下樓,剛好就看到這一幕,不知爲(wèi)何,小腹一股熱氣涌上來,像有百爪在撓著他的心,他忍不住沉聲喝道:“Andre,起來。”
萌萌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仍舊與葉雨晴嬉鬧,毛茸茸的兩前爪踩到葉雨晴胸口,似乎在下一瞬間就會將她撕裂。蕭俊亦心驚膽顫,也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會冒出這麼怪異荒唐的念頭,他幾步衝過去,將葉雨晴從狗爪下救出來,劈頭蓋臉的喝斥她:“你不要命了,能跟畜生這麼玩麼?”
090 落荒而逃
葉雨晴與萌萌玩得正高興,冷不防被人擰起來,然後便是劈頭蓋臉的喝斥。她起初有點(diǎn)懵,但看到眼前那張放大的俊臉上噴火的雙目,她嚇得縮了縮肩,下意識辯解道:“萌萌不是畜生,它是我的朋友。”
跟某些狡詐的人類比起來,其實(shí)狗更加忠誠。
蕭俊亦擰緊了眉,這丫頭的腦子讓驢踢了?跟狗做朋友?“我不管你把它當(dāng)什麼,畜生就是畜生,我不準(zhǔn)你跟它這麼玩。”一想到剛纔他們那姿勢,不知怎麼的,他就一肚子邪火亂竄。
“這麼玩?是怎麼玩?”葉雨晴一頭霧水,覺得他的怒氣來得有點(diǎn)莫名其妙。她都儘量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不招他了,他怎麼就能吹毛求疵到這種地步?
蕭俊亦想起剛纔那一幕,他想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葉雨晴眨著眼睛一臉天真的盯著他,他就在她這樣的注視下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簡直荒謬的匪夷所思,他的耳根可疑的紅了。
他被葉雨晴看得不自在,一把鬆開她,牽著狗落荒而逃。葉雨晴站在客廳裡看著一人一狗遠(yuǎn)去的背影更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準(zhǔn)她跟萌萌玩,原來他的目的是他想玩,早說嘛。
葉雨晴無聊,不自覺地跟在他們身後。別墅前是一大片綠化帶,綠幽幽的草地上,一人一狗正在草地上玩耍,蕭俊亦手裡拿著一個球,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萌萌立即蹦跳著去追回來,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葉雨晴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卻不敢多接近。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什麼叫近鄉(xiāng)情怯。
他們之間明明離得這麼近,卻又讓她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隔了千山萬水。她總想再靠他近一點(diǎn),可是到最後,她都只是將他推得更遠(yuǎn)而已。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黯然神傷。默默轉(zhuǎn)身向來時路走去,她已經(jīng)決定放棄這段婚姻,就不該再留戀,哪怕她真的很愛他,她也不能讓他看輕了她。
蕭俊亦在她轉(zhuǎn)身時,突然沒了玩興,他手裡抱著球,萌萌跳著去搶,一下子咬著球,它撒著歡兒的跑了,獨(dú)留蕭俊亦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越來越高深莫測。
091 不適合激烈運(yùn)動
吃午飯的時候,蕭老爺子突然心血來潮,提議說去打馬球。葉雨晴當(dāng)下舉雙手贊成,蕭俊亦正優(yōu)雅的往嘴裡送牛排,見狀,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她舉得半高的手訕訕的放下來,“爺爺,您有高血壓,不適合激烈運(yùn)動,還是等您身體好了,咱們再去吧。”
蕭老爺子看她怕老公那沒出息的樣,從鼻子裡哼了哼,“誰說我要親自下場了,我這把老骨頭了,要摔出個好歹,受罪的還不是我自己,我有那麼笨麼?”
葉雨晴滿頭黑線,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正二八經(jīng)的問蕭老爺子,“那爺爺您是打算去看?那多沒意思,還不如趁著春光好,我們?nèi)ソ歼[。”
蕭老爺子放下筷子,大手一揮,笑得格外狡猾,“不是還有你跟俊亦?我教了你三年的馬球,你別告訴我你三個月就全還給我了。”
蕭俊亦聞言,又瞟了眼驚得目瞪口呆的葉雨晴,略帶嘲諷的說:“跟她?爺爺,你饒了我吧,我下午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沒空。”
葉雨晴被他輕視,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你別小看我哦,我可是盡得爺爺?shù)恼鎮(zhèn)鳎狭藞觯€不一定是誰輸呢。”
蕭俊亦瞧她得意洋洋的樣子,撇了撇嘴角,夾了一隻烤鴨腿放進(jìn)她碗裡,淡淡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