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都沒有衛(wèi)六小姐的事情來的重要。”那王家管事笑瞇瞇的說道，順帶看了眼身旁的王會仙，“多謝這位媽媽告知了。”
衛(wèi)瑤卿跟王會仙同時安靜了片刻。
這乍看不起眼，細看豪氣沖天的王家管事一句話之間，前半句刺了她，後半句把王會仙給賣了。
這還真是……果然王老太爺是來看好戲的，連同身邊的管事都一樣。
那管事說著看向四周，口中“嘖嘖”直嘆，伸手指向被劈的亂七八糟的綢緞：“錦華軒的綢緞，五十兩一匹。”蹲下身，摸了摸燒的焦黑的紅毯，取了一點碎末放至鼻間聞了聞，“哦，上好的波斯羊毛毯，價值千兩。”
王家管事摸了摸腰間，很快從腰間取出一隻白玉做的巴掌大的算盤，大堂內(nèi)隨即響起了一陣白玉算珠碰撞的聲音。
“這黃天道一晚上途徑這裡的人大抵有……進來的嫖客有……，你會仙閣當(dāng)紅的姑娘身價……”
衛(wèi)瑤卿同王會仙愈發(fā)的沉默了，就連林立陽也一臉詫異的望了過來。
一旁被王會仙叫來幫忙記賬的賬房先生呆呆的看著那王家管事，王家管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愣著做什麼？記啊！”
賬房先生，看了眼王會仙，見她彷彿還在發(fā)怔，便伸手記了下來。
待到最後一句說完，賬房先生也停了筆，拿起列出的單子向王家管事問：“您看，這樣對不對？”
王家管事看了一遍，點頭：“沒有錯了。”頓了頓，又笑著看向衛(wèi)瑤卿，施了一禮。
少女彷彿如夢方醒一般拉了拉衣領(lǐng)：“你的禮，我不敢受。”
王家管事彷彿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邊笑邊道：“衛(wèi)六小姐，我家老太爺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衛(wèi)六小姐不是那等欠錢不還的人。”
衛(wèi)瑤卿默然：“說不定我就是那等人。”
王家管事選擇性的沒有聽到，轉(zhuǎn)身走向王會仙：“這位媽媽，你不用擔(dān)心，雖說這賬單看著可怕了一點，但是衛(wèi)六小姐不是那等人……”
先前那一句“說不定我就是那等人”才說出沒多久啊！王會仙看著王家管事，等他接下來的話。
“但是此事呢，禍不及父母兄弟，你向衛(wèi)六小姐要就可以了，萬萬不能牽連其家人。”
王會仙正欲開口，王家管事又繼續(xù)道：“衛(wèi)六小姐若是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可以讓她在你這青樓打個雜什麼的，工錢呢，就從衛(wèi)六小姐的月錢里扣。左右衛(wèi)六小姐當(dāng)值也在白天，你這青樓開門也在晚上。白日當(dāng)值，晚上在這裡打雜，剛好不衝突嘛，你看這樣可行？”
王會仙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可行他個頭啊，就算衛(wèi)六真的肯過來當(dāng)值，她也不敢要啊！
士農(nóng)工商，商在最末流，更何況她經(jīng)營的還是商中最爲(wèi)人不恥的皮肉生意，找個朝廷命官來當(dāng)打雜的？光是御史的唾沫就夠淹死她了。再者說來，這長安城又不止她會仙閣一家青樓，還有不少青樓在虎視眈眈，自己弄出個現(xiàn)成的把柄，她王會仙可不做這種傻事。
她要的很簡單，賠錢！錢貨兩清，這王家管事，一來就和稀泥。好不容易試著揣度了一次王老太爺?shù)男乃迹瑳]成想，還揣度錯了。
送走了來挑事的王家管事，王會仙揉了揉眉心，疲倦感涌上心頭。
“好了。”坐在原地的少女搖了搖頭，出聲了，“放心，欠你的錢，我定會還的，你將單子重新列一份，現(xiàn)在尋個人跟我去一趟長安府衙。”
王會仙搖團扇的手頓了一頓，看著少女站了起來：“我並非這般不講理的人。”
而後，便見她走至林立陽身邊：“林大人，今晚的事情，你明日去府衙就知曉了。我先行一步。”
王會仙捏著團扇想了想，擡手：“阿醜，你來。跟著衛(wèi)六小姐去一趟府衙。”
阿醜應(yīng)聲上前，朝衛(wèi)瑤卿施了一禮。
衛(wèi)瑤卿擡了擡手，帶著她走出了會仙閣。
走出了會仙閣，黃天道上行人還有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氣，阿醜試探著開口問道：“你要去哪裡？”
“長安府衙啊！”女孩子不解的看了看她，“我像這麼說話不算話的人麼？”
像啊！阿醜暗忖。
“小心那些大鬍子又出現(xiàn)了來追殺我們。”站在前頭的少女突然回頭，朝她扮了個鬼臉。
阿醜被嚇了一跳，整個人也不由提起了心膽，拔下腰間的匕首，拿在手中。
少女見狀“哈哈”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次行此舉，真是……頑劣不堪！阿醜跟了上去。
……
……
今夜月色不錯，路上照的明晃晃的，從黃天道去往王家祖宅不是商鋪就是富貴人家的宅子，不管是商鋪還是富貴人家的宅子前都懸掛著燈籠，照亮府邸商鋪的同時，也照亮了夜路。
少女大步在前頭走著，似乎經(jīng)歷過被追殺，喧鬧，苛問之後，心境依舊沒什麼變化，嘴裡哼著不知名的野調(diào)，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往前走去。
與她截然相反的是亦步亦趨，左右四顧的阿醜，就生怕那羣大鬍子又殺了出來。
不過，這一回，她倒是白擔(dān)心了。直到長安府衙已在眼前，那羣跳入火中憑空消失的大鬍子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到了。”女孩子一臉欣慰的回頭看了過來，拍了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好在沒有出什麼事，你可以放寬心了。真是嚇?biāo)牢伊耍 ?
還真看不出來！阿醜臉色發(fā)白，還沒恢復(fù)過來，她是當(dāng)真被嚇到了，但這女孩子一路還有心思哼小調(diào)，哪像是被嚇到的樣子。
長安府衙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但空氣中仍然混合著一種臭氣夾雜著燒焦味的古怪味道，讓人幾欲作嘔。
阿醜乾嘔了兩聲，找了塊帕子，捂住口鼻。
大晚上的，長安府衙雖說仍能擊鼓鳴冤，但是大門早已關(guān)上了。
女孩子上前，沒有敲門，徑自後退了兩步，俯衝過去，牆面上踩了兩腳，單手一撐，翻過了牆頭。
阿醜看的目瞪口呆，半夜翻府衙的牆？好在眼下的長安府尹是何太平，若是換了個脾氣臭的府尹大人，不抓進牢房裡關(guān)個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來的。
但是……眼下還有別的辦法麼？阿醜無奈的跟了上去，翻過了牆頭，而後跟著她向前走去。
眼前的少女似乎對長安府衙十分熟悉，很快便走到了停屍房的門前。雖說亥時已過半，但停屍房前空空的水桶雜七雜八的扔在停屍房前的空地上，燒的黑漆漆的停屍房中似乎點了不少燈，顯得亮堂堂的。
少女徑自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聽到響動聲，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