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粉色娃娃機上的小彩燈閃閃爍爍，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牽著奶奶的手，正仰頭在看。
林朝夕把硬幣拋到半空中接住，走到娃娃機前。
“姐姐，這個抓不起來的?！毙∨⑽卣f。
“我們每天來散步，看到很多小年輕弄了一大把硬幣，都抓不中?！崩夏棠桃舱f，“她偏要抓，今天又浪費10塊錢?！?
林朝夕本來只想試著玩一下，卻突然被擊起好勝心。
她蹲在小女孩面前：“我覺得能抓起來的?！?
“抓不到呢？”
“那我去買一個?！?
小女孩：“……”
林朝夕拿出手機，立刻開始在搜索傳說中的抓娃娃秘籍。相關帖子和攻略倒是很多，她找了一篇最詳細的從頭看到尾。
裴之端著兩杯可樂走來，林朝夕接過一杯，把攻略也給他看：“你覺得哪個比較好抓？”。
裴之劃動她的手機網(wǎng)頁，速度很快，他再擡頭看了眼娃娃機：“你左手邊正數(shù)第五個?！?
“那個史迪奇？”
“嗯，不過……”
“不過什麼？”
“先試試吧。”
看完攻略，還有裴之的加持，林朝夕信心滿滿。
她把可樂擱下，深吸口氣，將硬幣投進機器。機器上按鈕閃過一陣五顏六色的光。她屏息凝神，按照攻略上說的方法操控搖臂，按動方向鍵。
爪夾張開、迅速墜落，直接抓住了史迪奇的藍色身體、從腋下穿過，據(jù)說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抓取位置。
但……
抓夾迅速上提，小爪子的力度差不多就是摸了下史迪奇那麼輕。一秒後，抓夾歸位，而史迪奇根本動也沒動過。
林朝夕震驚了，這也鬆得太誇張了吧。
“我就說的，不可能吧?！蓖冗?，小女孩喊道。
林朝夕拿起可樂吸了一大口壓驚，看向裴之：“你剛纔的‘不過’，是什麼？”
“能否抓到娃娃，應該和技術關係不大，主要是概率問題。”
裴之說得委婉。
“唉……賭博……機？”
“娃娃機應該是賭博機的某種變形?！?
裴之拿出手機，翻出剛查到的東西給她看。林朝夕湊過去，裴之以適宜的速度滑動手機屏幕。
“抓力分‘強’‘弱’‘無’店家可以設置抓取概率，從1/5到1/20，最高可以到1/200?！绷殖︻D了頓，“所以抓力就是賠率機制？”
“嗯?！?
男生也微低頭在看，所以氣息離她的耳畔很近。
“原來是運氣問題?！绷殖ν嵬肆送恕?
“所以你們抓不到了？”小女孩插嘴。
林朝夕很無奈地看著裴之。
裴之收起手機，轉(zhuǎn)身又往收銀臺走，回來的時候，他手裡拿著一枚遊戲幣。
銀幣閃閃發(fā)光。
“你又買了兩杯飲料？”林朝夕問。
“直接兌換，兩元一枚。”裴之答。
小女孩眼睛都看直了：“哥哥你好小氣，別的男生都是買一疊給女朋友抓娃娃的?！?
“如果超過這個價格，直接去淘寶買更劃算。”
裴之邊說，邊把手裡的可樂交遞了過來，林朝夕接過。
小女孩呆愣愣的，林朝夕也呆愣愣的。
“能幫我到側(cè)方看一下嗎，選你喜歡的?！迸嶂畬λf。
林朝夕走過去，果然，側(cè)方的視角更好。玻璃上倒映著五顏六色的毛絨玩具，男生神情專注。
林朝夕握著兩杯可樂，勉強伸出食指，戳了戳玻璃，指著靠近外側(cè)的一隻灰色胖企鵝。
裴之點點頭，把硬幣投入機器，玻璃上的小彩燈同樣閃過一陣眼花繚亂光。但他沒用什麼技巧、他沒有晃動搖桿或者拼命按鍵，只是讓爪夾只是輕輕移動到相應位置。
林朝夕貼近玻璃：“夾子再往左後一點點，那隻胖企鵝?！?
“好。”
抓夾順勢落下，非常完美地扣住企鵝的重心，將之提起。機械爪以平緩速度移至掉落口上方，抓夾鬆開，胖企鵝就這麼自然地落了下來。
小女孩目瞪口呆，林朝夕握著兩杯可樂，更加呆滯。
這麼簡單的嗎？
裴之彎腰，從出口掏出那隻灰白相間的胖企鵝，先接過她手裡自己那杯可樂，又把毛絨玩具交到她手裡。
店堂裡是典型KTV燈光，一連串淡紫色燈帶，四周燈光暗而曖昧。
林朝夕心跳加速，可當她看到灰企鵝笑瞇瞇的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小學時裴之直接開出高俅卡的畫面，原本想說的“謝謝你”，到嘴邊就變成：“您真是……歐皇?！?
“那走吧。”裴之說。
林朝夕一手端著可樂，一手握著公仔，就這麼跟他走回包廂。
落座時，他們這桌安靜得落針可聞。
林朝夕吸了口可樂，不知怎的，她已經(jīng)沒有離開時的緊張尷尬，知道裴之酒精過敏，好像也沒什麼嘛。
火鍋酒吧ktv的活動很明顯是個夜場活動，不過小解老師年紀大了。他在吃完所有涮牛肉後，率先表示要回去醉心學術。
學生裡有喜歡玩的，也有不太善於交際的，他這一走，有小一半人也說要一起走。
時間是晚上8點多，有一部分女生要回學校宿舍，還有一部分在校外實習。男生們自然想發(fā)揮紳士風度，護送姑娘們回去。
“這才8點多，安全的很，我們自己打車車，送什麼呀?！惫媚飩儏s這麼說。
“那我們能不能蹭你們的車？”男生厚著臉皮笑道。
“可以啊，AA?！?
林朝夕和裴之站在人羣外圍，她揹包裡是裴之剛抓的小企鵝。
男生女生們一人一句，決定按要去的地方分別拼車。
“你怎麼回去?！迸嶂畣査?。
林朝夕剛想回答，卻聽到有人問她：“林朝夕你回學校嗎？”
“我回家，我家在江夏區(qū)，景靈新村。”
圍在一起的學生們又開始討論，江夏區(qū)的景靈新村在哪，她應該跟誰的車。
“本來想坐公交的，現(xiàn)在好像要一起拼車了?！彼÷暤鼗卮鹋嶂?。
裴之點點頭，又像詢問她時那樣，簡單的問了其他大家的位置，隨後開始圈人：“你們可以一起打車，讓司機走中平路，在二院附近放他下來。”
“你們一起打車回學校。”
“你們都在科技城附近實習，走中環(huán)到中山路下，先送她，然後是你們兩個?！?
……
……
裴之腦海中像有全市詳細地圖，他很簡單地規(guī)劃哪些人該一起走、誰先下誰後下。路邊的學生們呆若木雞，林朝夕穩(wěn)了穩(wěn)氣息，表示淡定。
最後，裴之又點了一男一女兩位同學，並對她說：“我們一起?！?
出租車上。
誰也不敢讓裴之擠後座，因此恭送他上副駕駛。
車窗外，城市夜景浮掠而過。林朝夕抱著書包，坐在後座中間。她身邊的男生女生是不善言辭的類型，包括出租司機都一言不發(fā)，沉默開車，周遭靜得可以。
林朝夕本來想找裴之聊兩句，緩解下氣氛，但裴之一直低頭在看手機，間或告訴司機該怎麼走。
於是直到男生下車，林朝夕都沒好要說什麼，隨後女生下車，她剛想到的話題又被打斷。最後，車裡只剩她和裴之。
她終於能坐得舒服點，可外面是熟悉的燒烤攤，出租車也開到她家門口了。
忽然，車裡響起微信語音提示音。
林朝夕下意識翻手機，發(fā)現(xiàn)不是她的電話，司機一臉古井無波。而副駕駛上，裴之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
電話那頭不知是誰，裴之聽了一會兒，很溫和地回答：“快到景靈新村?！?
“在江夏區(qū)?！?
“聚餐，拼車回家?！?
男生依次答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又在喊什麼，裴之很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微擡頭看向後視鏡，說：“林朝夕。”
男生目光清冽，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林朝夕心跳漏了一拍。
司機踩下剎車，她身體微微前傾，向窗外看去，已經(jīng)到地方了。
裴之還在電話，林朝夕低聲道：“我先走了，你等下告訴我車費，我們AA?！?
說完，她拉開車門，夜色和燒烤味拂面而來。
“等等?！迸嶂鋈缓白∷?
“啊，怎麼了？”
裴之單手按住話筒，回頭看她：“你等下有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