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陳庸沒有開口說話,聽完李大夫和丫環的話後,他的後背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這胃口不好並且診不出病不就跟長公主生前的癥狀一模一樣嗎?而且那種藥還是他親自下到長公主的日常飲食之中的,他比誰都清楚這種藥的藥效,而且當初給他藥的這人曾經對他說過,這藥,無解。
“這樣吧,我給夫人開一張開胃的方子和一張補藥的方子先吃著,若是夫人的病情到時候還是沒有好轉,我就再過來給夫人看看。”李大夫一邊說一邊就起身給陳夫人開藥去了。
“老爺,大小姐那邊大夫已經號完脈了,大夫說是沒什麼大礙,不過大小姐胃口不好並且身子有些虛,大夫開了一些開胃的藥和補身體的藥給大小姐。”這丫環說的,居然與李大夫說的一般無二。
屋裡的人一下都愣住了。
李大夫擡頭看了那丫環一眼,“沒想到陳小姐竟也跟陳夫人得了一樣的怪病?”李大夫感慨了一句又低下頭寫方子去了。
陳蓉蓉居然也是如此!陳庸只感覺脊背發涼,長公主在夢中跟他說的話靈驗了,他的報應來了!陳庸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光了一樣,他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老爺!”周圍的下人連忙圍了過去。
陳庸擺了擺手,“我沒事。”
陳夫人是在下午的時候轉醒的,她面色發黃的躺在,丫環們見陳夫人醒了,趕忙將熬好的藥端了上來。
陳夫人和陳蓉蓉這一病,陳庸竟也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似的。
他接過丫環手中的藥碗舀了一勺藥吹涼後送到了陳夫人的嘴邊,“夫人,喝藥吧。”
“嗯,”看到陳庸親自喂藥,陳夫人的蠟黃的面容上也綻開了一絲微笑。
很快一碗藥就全都餵了下去,陳庸將空碗遞給了一旁的丫環。“夫人還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
陳夫人搖了搖頭,“沒……”陳夫人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張口嘔吐起來,不一會剛纔陳庸喂下去的那點藥就全都被陳夫人吐了出來。
陳庸趕忙上前輕拍著陳夫人的後背,“來人,再去請大夫!”
陳夫人和陳蓉蓉的病都越來越嚴重,這還沒幾天下來,陳夫人就已經瘦得脫相了,看著牀榻上雙頰凹陷的陳夫人,陳庸腦中不知怎麼就浮現起了長公主之前臥病在牀的樣子,他看著長公主日漸消瘦,後來爲了不讓皇上請來的那個神醫給長公主看病,他就加重了藥量……往事一幕幕的涌上了陳庸的心頭,他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老爺……”陳夫人還以爲他是因爲擔心自己和陳蓉蓉的病情纔會如此,所以便心疼的將手覆在了陳庸的手上。“老爺不用擔心,我和蓉兒都會好起來的。”
陳夫人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就越加的苦悶不堪。
他原以爲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十幾年前的事情,但當報應降臨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根本就不可能忘記他曾做過的那些齷齪不堪的事情。那些事情只是被掩埋了,總有一天那些事情會迸發出來,然後壓垮他。
而現在,這一天,來了。
“夫人,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再來看你。”陳庸拍了拍陳夫人的手,他臉上閃過一絲決然的神情。
“老爺,你有事儘管去忙吧。”陳夫人確實能算得上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了。
陳庸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陳夫人一眼,然後才轉身離去了。
陳庸決絕的眼神讓陳夫人心中一驚,她沒由來的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但願是她想多了吧,陳夫人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陳庸回到了書房之中,他屏退了門口所有的下人。“長公主,我這一生做過不少錯事,但其中最愧對的人,還是你。如今你若是要懲罰我,就將報應降臨在我的頭上吧,放過我的妻子和女兒,求你了!”
陳庸跪在了書房之中,他心裡有愧,但卻並不悔。如果時間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這麼做,也許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兩全其美之事,他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要犧牲掉什麼。要問他現在心裡作何感想,他只想這報應到來的時間晚一點,再晚一點。
一陣冷風吹來,透過門窗的細縫,吹在了陳庸的身上,陳庸四肢冰冷的跪在地上。只聽見‘吱呀’一聲,門像是被人推開,又像是被風給吹開了。
陳庸擡起頭來朝門口望去,正是長公主從門口款款而來。她還穿著她生前愛穿的服侍,她的臉還和以前一樣年輕。只有一點,長公主在面對他時,眼裡不再是綿綿的情意,而是冰冷的漠然。
兩行熱淚自陳庸的雙頰滑下,往事種種浮上了他的心頭。他張了張嘴,似想要爲自己辯駁什麼,可最終纏繞在他心頭的千言萬語都只化作了一句話“你要怎麼才肯放過我的家人?”
長公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陳庸,“我就不是你的家人了嗎?你當初如此對我,心中可曾對我有過半點的愧疚?若是我現在不曾出現在你的眼前,怕是你早已將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長公主的語氣森寒無比,但話中隱隱似乎還藏著一絲不甘,一絲痛苦。
陳庸頹然的坐到地上“是我愧對於你,你要怎樣才肯放過陳家?”陳庸不再爲自己辨白,因爲他已心生絕望。
長公主冰冷的目光刺在了陳庸身上,“我要讓這被你矇騙的世人都知道你的罪行,這樣我才能怨氣盡消,不再糾纏於你們陳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陳庸一邊呢喃著,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走到桌案前拿起了紙筆。“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報應啊!”
陳庸寫了兩封信,一封是遺言,第二封是認罪書。
陳庸,自盡了。
……
陳侍郎自盡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皇城,同時傳出來,還有那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陳侍郎所犯下的罪行,所有與司南搭邊的都被拎出來好好研究,可是那老狐貍掩藏的夠深,還是未能抓住他的把柄。
“其實那陳侍郎也挺可憐的。”追月和鳳無霜坐在明月樓的雅間裡,她雙手託著下巴,透過窗子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很多事情都沒有絕對的對錯,鳳無霜的目光像是穿過人羣到達了那條幽深的小巷,長公主之事已然落下帷幕,陳侍郎也得到了他該有的下場,這場糾纏了十幾年的恩恩怨怨總算是了結了。
司南在朝廷上的助力已經失去了,接下來,又該輪到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