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來者,沈棟和肖氏猛地站起身。
沈凝華眼神略微冷了冷,微微垂眸站在原地。
來人是趙家的老太君馮氏,多年以前,趙老太師還未過世掌權(quán)趙家的時候,她以遠(yuǎn)房表妹的身份借住到了趙家,三年後趙老太師原配夫人過世,她卻一躍成爲(wèi)繼室,接下來,她陸續(xù)爲(wèi)趙家添了趙琨、趙毅、趙英三個兒子,加上趙慧盈一個女兒,而趙老太師原配的三個孩子卻相繼去世,庶出的孩子也只活下趙蕓香和趙蕓雪兩個女兒。
肖氏面上帶了虛假的笑意:“親家,你怎麼來了。”
馮氏動了動皮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再不過來,我外孫女都要被你們給折磨死了!”
趙蕓香上前行禮,滿臉焦急之色:“見過母親,母親,你找到靈菡了?剛剛伺候她的丫鬟說她跑出去了,我……”
肖氏冷冷的皺眉:“你現(xiàn)在還懷著身孕,可不要太過激動,損傷了我孫兒怎麼辦?”剛剛那話明著聽是擔(dān)心,實際上卻在告狀,真以爲(wèi)別人聽不出來?
馮氏轉(zhuǎn)頭:“親家這話實在指責(zé)我這個可憐的女兒了?她若是不珍惜肚子裡的孩子還能交出管家權(quán)?”
肖氏自然不能說管家權(quán)是她逼著趙氏移交給蘇氏的,只能臉色難看的沉默。
馮氏看向趙氏:“你這幾天好好的養(yǎng)胎,聽聞前段時間秦嬤嬤因爲(wèi)做錯事被罰了,你身邊沒有個舒心的伺候也不行,我特意帶了兩個嬤嬤過來供你使喚。”
“多謝母親。”趙氏心中一陣激動,沒有了秦嬤嬤等於斷了她一個臂膀,現(xiàn)在馮氏給她兩個心腹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身穿藏青色衣裙的兩個嬤嬤分別站出來恭敬的站到趙氏身後。沈凝華打量了一下兩人,眼眸略發(fā)的清冷了一些。這兩人腳步很輕,落腳無聲無息,手上虎口處繭子很厚實,一看就是練家子,這恐怕是趙家送來專門應(yīng)付她身邊的青雀和紅菱的,以後行事要多加小心了。
肖氏的臉色很是陰沉,趙家也太不將沈家放在眼裡了!剛剛將那個討厭的老奴趕出去,竟然又送來兩個,趙家送來的奴婢哪個是簡單的?有了這兩個人,恐怕趙氏距離翻身又不遠(yuǎn)了。
她纔將趙氏打壓下去舒心了沒幾日,怎麼能夠甘心她出來鬧騰。轉(zhuǎn)頭看向沈棟,眼中有些失望,自己的兒子竟然一聲不吭。
沈棟怎麼會察覺不到肖氏的意思,只是現(xiàn)在朝中動盪,他在江南的勢力恐怕會受到牽連,如果一旦查到他身上,後果不堪設(shè)想。他需要趙家?guī)退苄@個時候怎麼能夠得罪馮氏?
“趙氏身邊有兩個人伺候也好。”
馮氏滿意的勾起脣角,臉上的神色緩和很多。肖氏卻是臉色一陣發(fā)紫,停頓了半晌忽然起身:“我身體不適,就不陪著親家了,讓沈棟招待你吧。”
馮氏擡眸看著她:“親家既然身體不適,就多在院子裡養(yǎng)一養(yǎng),外面的這些事情讓小輩們?nèi)ス芫褪橇恕!蹦昙o(jì)大了就別把手伸的那麼長,真以爲(wèi)別人不知道她那點(diǎn)心思,哼,就算你恨趙家如何,還不是要將趙家人當(dāng)座上賓哄著?
肖氏扶著雪竹的手都有些顫抖,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怒氣向門口走去。
她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身華服的沈靈菡滿臉笑意的快步向屋裡走,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連停頓都沒有,直接走到馮氏身邊依偎過去:“外祖母,你可來了,我在家裡要被欺負(fù)死了,你一定要爲(wèi)我做主。”
肖氏呼吸一窒,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個孽障,早先怎麼就沒有狠狠心打死她!
雪竹擔(dān)憂的扶著她:“老夫人,您沒事吧?”
肖氏僵硬的轉(zhuǎn)頭掃了一眼大廳,看到沈棟微笑著和馮氏說話的模樣,最終沒有再開口,轉(zhuǎn)身大步走開。
沈凝華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隱隱的激起層層波瀾。肖氏之所以這樣忍受,爲(wèi)的不是沈家而是沈棟,沈棟是她最喜歡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兒子,只可惜沈棟太過注重權(quán)勢,只想著藉助趙家來壯大自己,卻忽略了肖氏心思,這兩個人都活的太可悲了。
聽到馮氏要求將沈靈菡放出來,沈棟道:“岳母,靈菡是沈家的嫡女,我自然不會虧待她,實在是她做的太過不像話了一些。”
馮氏眼神凌厲:“養(yǎng)不教父之過,靈菡有錯便是你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導(dǎo)到位,她犯了錯,改了也就是了,難道還要因爲(wèi)犯錯而被關(guān)一輩子?”
沈棟皺眉:“前段時間,幾個皇子都在,她一番吵鬧,將名聲都敗壞光了,這個時候出來倒不如讓她安安靜靜的休養(yǎng)一段時間。”
“什麼話!”馮氏冷冷的放下茶盞,“靈菡是你的女兒,出了事情你不想著怎麼解決卻想著讓她修休養(yǎng),你沈家不想要這個嫡女了不成?哦,我倒是忘記了,你又有一個嫡女回來了,沈凝華是哪個,站出來我瞧瞧。”
沈凝華上前兩步,微微行禮:“我便是沈凝華,見過外祖母。”
馮氏語氣輕蔑,帶著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和優(yōu)越感,看沈凝華的目光猶如看著一隻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一般:“外祖母?呵呵,怪不得你能夠打壓的靈菡喘不過氣來,原來是因爲(wèi)長了一副厚臉皮,我趙家可沒有姓夏的女人生的女兒。”
這話說的極爲(wèi)難聽,沈棟的臉色都有些掛不住。
沈凝華擡眸看著她,視線平靜無波,幽深的眼眸猶如看著一個死物:“剛剛外祖母既然說了我是沈家的嫡女,那便要喚嫡母一聲母親,喚您一聲外祖母了。若是您不讓我稱呼您爲(wèi)外祖母也不要緊,大不了以後我不叫這聲母親便是。”
原配夫人遺留下來的女兒不叫繼室母親,那就是直接不承認(rèn)繼室的地位,傳出來就是繼母不慈,看看到底誰在乎。
聽到這話馮氏才擡起正眼來看她:“你這個丫頭倒是牙尖嘴利的。”
沈凝華微微一笑:“多謝外祖母誇獎。”
馮氏面色陰沉,什麼時候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手中摸起茶杯砰地一聲就摔在沈凝華腳下:“跪下!”
沈凝華眼神猛地一跳,身體卻是筆直地站著。
“怎麼,既然你叫我一聲外祖母,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沈凝華眼神淡淡的掃過底上的茶杯:“外祖母,趙家可是要謀反了?”
馮氏眉峰一豎:“你胡言亂語什麼?沈棟,這就是你護(hù)著的女兒,簡直不知所謂!”
沈棟面色很是難看,胸口壓抑著發(fā)泄不出來的怒氣。眼角撇到含笑的趙氏和沈靈菡,更覺得異常刺眼:“岳母,凝華最爲(wèi)心底善良,這一點(diǎn)就是皇上都知道,她好得很。”
似乎沒預(yù)料到沈棟會反駁,馮氏一頓,繼而冷笑起來:“看來你是真心護(hù)著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當(dāng)初夏氏爲(wèi)你生下她的時候,你可是親口說過她不是沈家血脈的,這會子倒是護(hù)上了?”
沈凝華心中猛地一抖,馮氏這是什麼意思,當(dāng)初沈棟懷疑她的來歷?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臉色終於產(chǎn)生變化的沈凝華,馮氏冷笑加深:“不過是個野丫頭,永遠(yuǎn)上不得檯面。沈凝華,讓你跪下你難道沒有聽到,還是需要我讓人教一教你怎麼下跪?錢嬤嬤、吳嬤嬤,過去教教她。”
兩個嬤嬤躬身:“是,老太君。”
說完,兩人面無表情的走到沈凝華身後,擡手扣住她的肩膀?qū)⒁獙⑺吹乖诘孛娴乃榇善稀?
沈棟剛要出聲喝止,沈凝華突然笑出來:“呵呵,都說趙家隻手遮天我還不信,這次我倒是相信了,連謀反的事情都做了,還有什麼不敢的?老太君,你這是要?dú)⑷藴缈诹耍窟@在場的這麼多人都看到了,難道你連父親都要?dú)⒌簦俊?
馮氏皺眉:“你胡說什麼?”
沈凝華猛地抖開身後的兩個嬤嬤,反身擡手兩巴掌啪的兩聲打在她們臉上:“真正大膽的是你們!這地上摔碎的茶盞可是御賜之物,你們死幾次能夠賠得起?”
趙氏和沈靈菡的笑臉突然一僵:“你說什麼?”
沈凝華擡眸,一雙黑眸清亮透底:“這茶盞是皇上賞賜給二皇子的,二皇子因爲(wèi)見我喜歡喝茶,爭得了皇上同意之後,將這套茶盞送給了我,我怕自己用的不仔細(xì)就交給父親收了起來,不知道是哪個丫鬟拿錯了,竟然將這套茶盞拿出來用了,現(xiàn)在還被外祖母摔碎了一個,真是有負(fù)皇恩了。”
只要攤上御賜兩個字,就是一根頭髮你都要像供祖宗一樣供起來,更別說是套茶盞。
馮氏面色一沉:“一派胡言。”
沈凝華彎腰撿起一個碎瓷片,笑吟吟的看著她:“外祖母肯定是認(rèn)識御賜之物的,這上面還有內(nèi)務(wù)司的印章呢,外祖母不信大可好好分辨一下真假。”
馮氏眼神一掃,瞳孔便是一縮,這茶盞還真是內(nèi)務(wù)司造的。
大廳之內(nèi)的氣氛猛地凝滯起來。沈靈菡有些瑟縮的擡頭看向馮氏:“外祖母……”
馮氏睜開眼睛,冷眼掃過沈凝華,最後看向沈棟:“御賜之物自然好好的供奉在祠堂,沈姑爺該是最清楚的。”
沈棟看著地上的碎瓷片:“按道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馮氏冷哼一聲:“沈凝華雖然禮儀上有所欠缺,但也不是不能調(diào)教過來,你願意養(yǎng)就養(yǎng)著吧,也不缺她幾斤糧食,靈菡就再修養(yǎng)兩個月。兩個月之後是我的壽辰,讓她前來參加壽宴。”
聽到馮氏的話,沈靈菡猛地擡頭,卻是被馮氏嚴(yán)厲的眼神嚇住,恨恨的看了一眼沈凝華,低下頭去。
沈棟知道眼前的這位老太君服軟了,她是皇后的親生母親,他自然不能太過不敬:“岳母說的是。”
馮氏冷冷的瞥了一眼沈凝華,話鋒一轉(zhuǎn)突然道:“我聽聞軒曄獻(xiàn)上了不少藥方,這次平城發(fā)生瘟疫,他若是有藥方便拿來給我,我讓人幫忙瞧一瞧,畢竟事關(guān)重大,不要出其他事情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