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餘光,瞥見錢鏐的身影時,成第心中升起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同樣的槊法套路,同樣的情景,甚至是檫肩而過的時機,都是如此的類似。
成第有些慌了,錢鏐沒有冷笑,有的只是比成第先前更爲果決的回身一槊。
“這……這是【回望玉門】?怎麼……怎麼可能?”
“錢鏐只不過看了一眼,他便學會了?”
“這【回望玉門】似乎更要嫺熟……”
在場之人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之前還一副高人在評點成第戰鬥得失的衆人,一時間有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只不過是一個照面,錢鏐就將成第的槊法學去了,天縱奇才也莫過於此?。?
【回望玉門】之所以能成槊法的招式,出奇不意是其一,回頭一槊心中的萬千感慨,只有玉門之下,百戰洗禮纔有的凌厲,凌厲蘊含於槊中這是其二。
人在危難之時,纔會體會到的這一絲凌厲,錢鏐的槊中,竟也蘊含了三四分。
在場之人,除了成第的哥哥成及可以揮出個五六分來,也就只有楊老頭子出槊之時,纔有那將軍百戰死,壯士無人歸的慘烈之感,以及那破釜沉舟,九死才能一生的凌厲一槊。
錢鏐這纔剛學而已,招式嫺熟就先不說,連那股子的神韻,竟也能使出。
這是何等之天賦異稟?
錢鏐回頭一槊,還好成第早先有察覺。
錢鏐出這一槊,雖在清理之外,卻又在他意料之中。
成第背扛長槊,用拿槊身去抵擋錢鏐的一槊。
錢鏐這一槊已經是用了全身的力道,長槊砸在成第背扛的槊身時,瞬間彈開。
錢鏐順勢而下,手滑至槊尾,將長槊在空中拉起了一個圓弧。
長槊甩身而去,凌空一掃,成第再如何料事如神,也不可能料到錢鏐還有著這一手。
背扛長槊時,兩邊肋骨暴露在錢鏐的槊下,錢鏐這一掃之下,直接是把成第掃飛在地。
肋骨折斷之聲是清晰可聞。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呼吸時,都能感覺得到空氣中得粘稠。
沒有人再敢言語,也不知該如何言語。
本以爲錢鏐會廢在這楊府的世家子們,如何能料到錢鏐不僅把成第的槊法學了去,還用成第的槊法,把成第打斷了肋骨?
錢鏐能學到成第的【回望玉門】就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他還能把成第打斷肋骨,以一個入門者之姿最終獲得了這才毫無懸念的獲勝,這究竟又算什麼?
“真是丟人,平時插科打諢,自持有些天賦便日日懈怠,落得這般下場,是你自己自找的,怪不得別人?!备≌F公子成及來到成第的面前,毫不客氣的教訓道。
成及看向楊老頭子,行禮道:“還勞師父給兩個人把這沒用的弟弟擡到府上?!?
楊老頭子微微點頭。
成及直視錢鏐,錢鏐嘴角掛著一抹鮮血,手緊緊握著長槊,也絲毫不示弱的看著他。
成及嘴角微微揚起,漫不經心,卻又狂傲到了極點道:“不管成第之前做法對錯與否,今天你當著我的面打傷了我的弟弟,這筆賬我無論如何都是跟你算的。
我可以給你休息的時間,但你絕對不要以爲,這就是放過你了!”
當兩個下人來把成第架出門時,浮誇公子也跟著出了門去,出門之時,還不忘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此時楊老頭子輕咳了兩聲,隨後對衆人道:“時辰已到,你們都先回去吧!錢鏐明日便來即可!”
錢鏐躬身領命,卻看到了相當震驚的世家子們。
“師父竟然把錢鏐分在人字號弟子中?錢鏐的天資竟然只能算是人字號的弟子?”
有人大膽猜測道:“一定是錢鏐太不守規矩了,還當著師父的面打傷了成二公子。
要知道,師父雖然行過軍伍,可他也是世家出身。
所以師父會向著成第這是肯定的。”
“錢鏐也真是可憐,打敗了成第,最終卻落得如此一個下場?!?
“天賦異稟又如何?身份早已註定了他的命運。不肯屈服的螻蟻爾?!?
錢鏐對此也是有所瞭然的,從進中堂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感覺到楊老頭子對他的態度。
在傳承百年的世家看來,出身早就註定了一切,他的命數甚至不用算都可清晰的看到。
只不過他自己不信命,相信那一句“人非牲口無需言血種”而已。
錢鏐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和衆弟子一同向楊老頭子行禮,躬身而退。
從楊府下人的手中接過馬老弟的繮繩,牽馬出越州。
拖著一身的倦意,錢鏐終於是回到了吳府。
這馬老弟似乎也感覺到了錢鏐的疲倦和那獲勝而回又敗興而歸的蕭索,馬老弟一路行來也不鬧騰。
一路馱著錢鏐,慢緩而歸。
進了吳府後,錢鏐便看見坐在門檻上,雙手託著腮幫,等著錢鏐回家的阮骨頭以及站在阮骨頭身邊的杜陵。
阮骨頭見著錢鏐,很是欣喜。小跑過去,抱著錢鏐的大腿,很是親暱道:“留哥兒終於回來了,阮骨頭今天可是捏了好多泥人,留哥兒快去後院看?!?
錢鏐盡是疲態的臉擠出了一個笑臉,揉了揉阮骨頭的頭,道:“留哥兒今天累了,過幾日留哥兒再去看好不好?”
阮骨頭低下了頭,小聲道:“那好吧!”
阮骨頭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立馬道:“阮骨頭幫留哥兒捏背吧!阮骨頭勁可大了?!?
錢鏐欣慰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杜陵看到錢鏐這幅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
三人進了屋子時,小鎮來了輛馬車。
馬車急掠小鎮而過,直奔吳府而去。
下車的是一位衣著華貴,身形臃腫的白髮老者,老者踏上吳府,也不管家丁的阻攔,大聲厲喝道:“吳鐵花!你給我出來!你今天若是不給我一個交代,休想善罷甘休!”
在後院常青樹下搖著涼扇的吳老太婆不可能不被來者驚動。
來到中堂時,便瞧見了這名老者。
吳老太婆微微一笑,也是朗聲道:“我當時誰呢,原來是越州成家的成老爺子??!真是稀客,稀客!裡面請,裡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