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無價之寶

聽罷陳正泰的話，李世民瞬間激動了。

是啊，市面上也不是沒有人養(yǎng)豬，雖然豬肉難以下嚥，可尋常的豬，也不過是比羊多長一些肉而已，出欄的時間，以及飼養(yǎng)所得的肉量，還不至達到對肉羊碾壓的地步。

若是此豬正如陳正泰所說的那樣，那這必是天下百姓之福。

堂中羣臣也詫異了起來，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真要如此，那麼這天底下，誰還願意養(yǎng)羊啊，肉是什麼……肉在這個時代，可是寶貝啊，一斤肉的價值不菲，尋常庶民，甚至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回肉，根本原因就在於價格高昂，而在座的世家和豪族們就不同了，他們卻是需要大量的肉食的，莊園之中豢養(yǎng)的肉羊，本質(zhì)上就是供應(yīng)達官貴人和殷實人家之用。

這樣的豬是什麼概念？

這概念就是……同樣的時間和成本，出肉率竟可高達四倍，這就相當(dāng)於同樣一畝地能產(chǎn)出四倍的糧。

許多人動了心思，可更多的人卻是一臉不可置信。

長孫無忌聽到此，就曉得陳正泰是不願娶自己的外甥女了，心裡不禁懊惱！

我家外甥女生的多好，一看就是好生養(yǎng)的樣子，不就是再嫁之婦嗎？你們陳家不也是三姓家奴，這數(shù)十年來投奔了不知多少皇帝和太子？

他便板著臉道：“陳正泰莫非是要獻祥瑞嗎？”

此言一出，堂中一下子不做聲了。

獻祥瑞可不是好詞兒??！

這意思是，陳正泰想要譁衆(zhòng)取寵，故意拿一些不可能的東西來投陛下所好！

大家都不是沒見識的人，敢問世上哪裡有四五個月便能出肉兩百斤的東西？

更何況，長孫無忌可不是尋常的公子哥出生，他在少年時，因爲(wèi)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趕出家門，也是吃過苦頭的，對於牧業(yè)，頗有一些瞭解，這在長孫無忌看來，陳正泰的行爲(wèi)就是有著譁衆(zhòng)取寵的嫌疑。

陳正泰面帶微笑道：“長孫相公……難道忘了，半年之前，長孫相公曾和陛下一道來過陳家，恰好見過陳家的豬圈，那個時候……又恰好有幾頭母豬有了身孕……”

長孫無忌一愣，對這，他似乎有一些印象了。

李世民雖然激動，但是沒得到確切的事實，他內(nèi)心依舊不敢相信，此刻竟陳正泰一提，他眉一揚，那一日的場景，他也記得。

陳正泰繼續(xù)道：“而我們現(xiàn)在吃的豬，就是當(dāng)初那些母豬下的豬仔。如今已過去半年，母豬從懷胎到生產(chǎn)，再到現(xiàn)在，這些豬已是肥了，若是不信，我這便命我的堂弟尋豬來，親自給長孫相公看看。”

長孫無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難道……

他不吭聲，更不願當(dāng)堂出醜，本想打個哈哈，索性敷衍過去。

可誰曉得，許多人卻激動起來，紛紛道：“對，對，理應(yīng)眼見爲(wèi)實才好?！?

湊熱鬧的人終究是多數(shù)，大家都想見識見識陳正泰說的是真是假，何況……不少人動了心思，若是自己家的莊園裡也能養(yǎng)上這麼個玩意，這收益……只怕不少啊。

“陛下……”一直沒有說話的房玄齡，此時放下了筷子，抿抿嘴，說起來，此肉的滋味讓人印象深刻，羊肉腥羶，滋味還不如此肉，他正色道：“臣也以爲(wèi)，還是眼見爲(wèi)實爲(wèi)好，此事關(guān)係重大啊。”

說到後頭的關(guān)係重大四字，加重了語氣，顯然房玄齡和李世民想到了一處去了。

李世民便興致勃勃的道：“來，趕豬來給朕看看。”

陳正泰點點頭，吩咐人去趕豬。

過了一會兒，一臉唯唯諾諾樣子的陳正德便趕著一頭長得極英俊的豬來！

此豬通體雪白，只有眼窩處，染了黑色，這黑眼圈猶如神來之筆，頓時令這豬不但生的端正，還多了幾分這個時代的豬少有的憂鬱，長鼻大耳的正中，一雙眼睛龍精虎猛，它哼哼著，悠哉悠哉地低頭覓食一般。

而站在他的身後，陳正德則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可當(dāng)豬進來的時候，所有人又都震驚了。

此豬生得格外的肥碩，這在人們印象中是少有的，這個時代的豬其實並不胖，和後世那肥豬的形象全然不同。

在大唐，人們以胖爲(wèi)美，此時見此豬肥嘟嘟的，走一步身上的肉都要顫一顫，大家竟覺得格外的順眼。

李世民見了這豬，眼睛都有點看直了，不禁道：“這是半年之前，尚在那母豬懷中的仔豬？”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向陳正泰，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瞧著……至少養(yǎng)了兩年了吧。

陳正泰頷首點頭：“恩師，正是它，恩師要不要讓人親自稱一稱?！?

李世民倒吸一口涼氣，隨即搖頭，嘆了口氣道：“不必啦，朕只目視，只怕此豬也不在兩百斤之下，世上竟有這樣的豬，其他的豬也是如此嗎？”

“正是。”對於大家的反應(yīng)，陳正泰很滿意，笑容滿臉地道：“這是馬周和學(xué)生的堂弟陳正德所養(yǎng)，恩師若是不信，正德，你快取你的日誌來?！?

養(yǎng)個豬……居然還有日誌……

李世民一時瞠目結(jié)舌。

“噢，噢……”陳正德本是手足無措，自打養(yǎng)了豬，身邊的人就不愛和他打交道了，哪怕是自己的阿爺，也嫌的他要死，見了他就想揍，這半年來，除了馬先生，幾乎沒有人和他說話，與他相伴的只有這些豬了，因而……這令正在成長的陳正德，已養(yǎng)成了孤僻的性子，見了生人便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何況今日見的還是大唐的皇帝。

不過堂兄吩咐他取日誌出來，倒是緩解了他的尷尬，陳正德忙從懷裡取出了一部厚厚的簿子，這簿子足足有一寸厚！

張千連忙上前，取了簿子，送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心裡在想，養(yǎng)豬還有日誌，這倒有些譁衆(zhòng)取寵了。

於是，漫不經(jīng)心的揭開了簿子。

這簿子髒兮兮的，還帶著一股怪味。

可一揭開，便見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小字映入了李世民的眼前。

李世民起初只是漫不經(jīng)心，只覺得可笑。

上頭標(biāo)註著各種老王一號、二號、三號之類。

可隨著細細去看，卻不禁愣住了。

裡頭記錄了每一頭豬的餵食和排便情況，以及不同時期各號豬的表現(xiàn)，其中還有不同豬的比對，譬如老王閹豬一號和老王一號的對比，以及不同豬食之後，豬的生長情況。

李世民越看越入神，他不停的翻閱，每一頁都是如此，不同豬之間，長肉的速度，甚至還針對了疾病的癥狀，以及豬仔夭折之後作出來的總結(jié)。

專門的總結(jié)和心得，也經(jīng)過了特別的分門別類。

李世民的面色越來越詫異。

他快速地翻閱，一直將這簿子翻閱到了最後，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了慎重之色！

何止是李世民，哪怕是一旁的長孫皇后眼睛瞥到此處，也不禁嚇了一跳。

養(yǎng)個豬……竟成書十萬言，這……這是何其讓人覺得可怖的事。

更可怕的是，竟連每一頭豬，每隔三日長肉多少，都記得詳詳細細，一目瞭然。

他直接跳過了中途的記錄，直接翻閱到了後頭，後頭有種豬和閹豬在五個月之後，不同的重量，多則兩百斤，少則一百五十斤上下，總體而言，閹豬的重量要多一些，種豬少一些。

李世民竟覺得有些恍然，世上……還有人花費無數(shù)的精力去琢磨這個的。

他擡頭，覺得眼前的世界竟有些不真實起來，先看看陳正泰，再看看陳正德，陳正德一副老實巴交，很是木訥的樣子，顯然沒有他的這位堂兄聰明，可是……

李世民隨口道：“陳正德。” шшш ●TTkan ●C 〇

“在，在?！标愓麦@慌失措的應(yīng)著。

他很不安，自打養(yǎng)豬以來，就沒有人瞧得起自己，現(xiàn)在到了這裡，被無數(shù)人圍看，令他更是羞愧，彷彿擡不起頭來做人一般。

李世民卻是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道：“這些，都是你記錄的？”

李正德很老實的回道：“這是馬先生教授了我方法，我照著他的方法……”

李世民感慨道：“馬周真是有才幹的人啊?！?

他一聲感慨之後，此時已是深信陳家果然能養(yǎng)出這樣的豬來了。

李世民吐出了一口氣，眼中目光炯炯，帶著一股道不明的明亮！

只怕用不了多久，這養(yǎng)豬即將要風(fēng)靡天下了??！而對於李世民而言，對於整個天下而言，有著莫大的好處！

在這個時代，一切都需要糧食，百姓們吃喝需要糧，飼養(yǎng)畜牧需要糧，釀酒也需要糧。你要飼養(yǎng)畜牧，花費的糧和人力越少，得的肉卻是從前的數(shù)倍，這……對於天下而言，是多麼大的幸事。

“此豬真的可以繼續(xù)推廣嗎？”李世民道。

陳正泰道：“恩師……”

李世民壓壓手：“朕沒問你，朕問的是陳正德?！?

陳正泰：“……”

陳正德則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可……可以的，現(xiàn)在二皮溝有三十餘頭種豬，這些日子都在配種……”

李世民頷首點頭，很是欣慰的樣子；“你可知道有了此豬，實乃無價之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