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低下頭,淚眼朦朧的看著自己佈滿繭子的雙手,顫抖著,嘴裡發(fā)出極其壓抑的“嗚嗚”的抽咽聲:“你……,你爹爹對咱們娘仨那麼好,那麼好,娘卻……卻親手餵了他喝了毒藥。”馮氏情緒太過激動,這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小七無力的耷拉著肩膀,抱住了馮氏,輕輕的拍著那棉布衣衫下瘦弱的身體。
小七知道,這個時候的馮氏,她在吐露著她隱瞞了數(shù)年的秘密,發(fā)泄著這積蓄了數(shù)年的委屈,以及她從心底裡生出來的後悔與無助。
小七看著馮氏烏黑的長髮上簪著的雕蘭花簪子發(fā)愣,她知道,此時的馮氏怕是什麼話都聽不進(jìn)去,她只能這樣愣愣的伸出她這纖細(xì)的雙手擁抱住她,也許她這十四歲的並不舒適寬闊的懷抱,也能給面前這個大了她一圈不止的娘一點點親情的溫暖。
小七憑著她縱橫現(xiàn)代盜場多年的經(jīng)驗,再結(jié)合這韓友東一家人的嘴臉以及此時對待他們一家三口的態(tài)度,她就知道,這其中,她那便宜爹爹早逝之事絕對與他們那一家子少不了干係。
只是,她心中的這些猜測的話,若是對著面前的馮氏說出來,恐怕也是白說,只怕還要引得她瞎想一氣,還不如自己先派人去南河鎮(zhèn)上去多方打聽一下,將四年前相關(guān)的人員都找來詢問調(diào)查一番。
到時候,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許,她會有出人意料的收穫也說不定。
想想,這其中似乎又有說不通的地方,當(dāng)年的馮氏雖然是綿軟可欺,膽小懦弱,但是韓友東一家人也不可能真的一手遮天,要知道他們一家三口被趕出家門時,她的爹爹屍骨未寒,她居然就被安排著,趁著熱孝,在百日之內(nèi)就倉促嫁給了王家村的王三郎爲(wèi)妻。
在這裡,人活著,便是爲(wèi)著名聲,也只有好名聲才能讓人活得更好。況且,據(jù)小七所知,這個時代的皇帝陛下宣揚的便是以孝義治天下
,講究的是父母慈愛、兒女孝順、兄友弟恭、姐妹合順。
韓友東一家人縱然再是人面獸心的歹毒,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膽子,敢頂風(fēng)作案。趁著親弟弟病死尚不足百日之後,竟就不管不顧的將寡居的弟妹和侄兒、侄女趕出了家門。
雖然那個時候的馮氏已然被她那名義上的大伯一家人狠心栽贓了其下毒毒害自己夫君的罪名。
但是馮氏對於韓友東一家人將他們?nèi)粟s出來之事竟然會沒有一點點疑問,沒有一絲絲的掙扎,甚至在原主的記憶中,她還一直勸阻著她。
索性原主也是個懦弱膽小的,被馮氏勸說了幾句,就啥心也沒有了,這母子倆湊一塊,倒正好成全了韓友東一家人的行事。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只要是小七或者是馮氏母女倆人中的一個人稍微在公衆(zhòng)場合說句話,說半個不字,那南河鎮(zhèn)上的那些熟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他們肯定會出面說話的。
如此,縱是韓友東一家人膽大包天,恐怕也是堵不住那南河鎮(zhèn)人的悠悠之口吧,要知道他們可還要接過小七爹爹的酒樓、銀樓、布莊,然後打開門做生意了。
小七想著便朝著馮氏直言提了出來,沒想到馮氏聽了,臉立即變得煞白:“小七,娘……你道娘爲(wèi)何要趁著你在百日內(nèi)的熱孝將你許人,你可知道,你那大伯孃,她可不是個善人呀,她要,她要讓鎮(zhèn)上的那個傻子來作踐你啊。”
“她跟娘說,若是我們出了韓家的門,敢在外面亂說半句,就要……就要將咱們的虎子給拐走賣了,要將你……到時候讓娘一個人守著……”
“小七,嗚嗚嗚,是娘不好,娘對不起你們。”馮氏那三年在王老實家養(yǎng)成的習(xí)慣,就算是哭也不敢再哭出聲來,只是眼淚流了滿臉,看著是讓人既生氣卻又心疼。
聽了馮氏之前和剛剛抽抽搭搭的解釋,小七這下總算是徹徹底底
的弄清楚,弄明白了,原來,四年前,南河鎮(zhèn)居然差點就要發(fā)生如此沒有良心,泯滅人性的事情,那李氏真正是看不出來,想要作賤她,是吧,哼。小七冷冷的在心中哼了一聲,眸名的神情猶如在冰天雪地裡冰凍過一般,寒氣森然。
“娘難道沒有想過,既然他們認(rèn)定了是娘下毒殺害爹爹的,爲(wèi)何不去報官,難道這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裡就這麼輕忽嗎?”
“你大伯當(dāng)時是說過要報官來著,是娘,是娘求他們的,娘是個沒用的,該死的,可是,娘不能連累小七你和虎子,你才十歲,還是個只知道扎花寫大字的小姑娘,你弟弟虎子還是個吃奶的孩子,尚在襁褓中,若是這事被官府知道了,娘就算是爲(wèi)你爹爹一命償一命,也是死不足惜,可是,你們姐弟倆就會有一個殺人兇手的娘,日後你們說親事,你弟弟考科舉,這都是一生的污點,會毀了子孫後代的,娘不能做這樣的罪人,娘已經(jīng)是萬死都對不住你爹爹了,但是娘知道,你們爹爹最是疼愛你們,娘不能再辜負(fù)他,必須要保住你們。”
馮氏的眼睛裡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只是那一抹堅持一閃而逝,還不等小七看清楚,便又是一副悲悲切切的模樣。
“娘如此爲(wèi)小七和虎子打算,真是受累了。”小七眸中的寒意不消反倒更其甚了,她記得原主的記憶中有著馮氏極其卑微的跪在韓友東的腳底下,拉扯著他新做好的湖綢錦緞長袍哀哀的哭泣、求情。
“小七,你大伯孃如果向你要銀子,若是你有的話,不如就……”馮氏有些難爲(wèi)情的低下頭,雖說小七現(xiàn)在如此能幹,不用她再操心,但是他們斷不能有一個殺人兇手的娘啊。
“娘不用擔(dān)心,爹爹這件事情過不在於你,你且安下心,如今,倒不是害怕他們的時候,這事他們可威脅不到我們。”小七眸中的寒意一收,眼神平靜得如一汪碧湖,微風(fēng)過時,毫無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