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來看，優勢在我。”
姜氏祖地的烈山殿中，姜離坐於大殿中央盡頭，如是說道。
在他左右的一個個石質座椅上，此行同來的衆人分別就座，正在做著戰後分析。
“我等雖無兵馬助力，高端戰力的數量卻是要勝過對方。佛國沒能抓住這一次機會奠定優勢，已是落入下風。”姜離接著說道。
“司空高見。”
墨門矩子墨玄空坐在左首的一張石座上，言語間表露出平等的姿態，並未將姜離視作四品，“但是談無爲此人以智計見長，對於如今的局面，她也許早有準備。另外，即便是在量上有所勝出，也未必能保證斬殺三品。”
三品的道果之來源，皆是在遠古有名的大人物，即便如今的三品都只承載了那些大人物的道果，也依舊非是那麼容易斬殺的。
張指玄會被殺，是因爲他遭到了仙后的偷襲，受了重創，難以逃離，再加上本身不願，方纔死戰到底。
要是換做全盛時期的三品，哪怕是能敗，也未必能殺。
哪怕是三品戰力兩倍於對方，也不能說必殺，更何況······
‘也未必能夠兩倍於對方。’姜離微微瞇眼。
他可沒忘了談無爲也許和天君有關係，並且如今浮現出來的只有佛國，姜氏主家的力量還未曝光呢。
別的不說，就說那隻疑似存在的三品金烏······
正想著，姜離突然心神一動。
無形的聯繫穿過了空間的距離，和姜離連接，在場的公孫青玥和雨師元君同時面色一動。
聯繫乃是以公孫青玥的無字天書爲跳板而產生，是以公孫青玥第一時間有所察覺。而雨師元君也曾擔任過天璇長老之職，對於太虛幻境也不陌生。
以無字天書爲樞紐的聯繫，也沒法瞞過她。
她們二人都知道，這是天璇在聯繫姜離了。
事實也正如她們所料，姜離的眼中有虛幻的身影逐漸凝實，現出美好的身姿，天璇的聲音在姜離腦海中響起：“有大日自黃海上空入青州，現天有二日之象，姬氏諸王以此爲由，不願出兵北上。”
“說金烏，金烏到。”
姜離輕輕吐氣，在心中回道：“姜氏主家也出手了。”
天有二日，讓氣候提前進入夏季，並且迅速極端化，再兼還有龍宮窺伺，足以牽制住半個大周了。
三足金烏對民生的破壞性實在是太大了，不立即處理的話，後患無窮。
但是——
“金烏遲早是要北上的，姜氏主家的目的可不在於破壞青州，而在於助佛國打贏此戰。姬氏的諸王這是對朝廷不滿啊。”姜離斥道，“當真是一羣蟲豸，有這羣蟲豸在，還怎麼搞好大周。”
“我倒是覺得他們是對你這位姜司空不滿。”
天璇回了一句，然後聲音微沉，“天子不在，諸王也開始陽奉陰違了。”
大周的天下之關鍵，就在於天子，天子在，則天下安。在這種前提下，皇室的成員也能夠有施展能力的空間。
比如長公主，就執掌南天司，還有諸王，分封各州，手握權印，能壓制一方地祇，亦能培養人力兵力。只要有天子在，諸王越強，則大周越爲興盛。
可惜，現在天子被除外了。
所以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說實話，諸王能夠忍到現在纔開始陽奉陰違，已是相當難得了。君不見那蜀王和越王，早就開始搞事情了。
“當真是一個壞消息，”
姜離搖著頭，眉心有微光閃過，姜氏祖地的場景悉數映入眼中，“巧得很，我這邊也有個壞消息要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說了“優勢在我”這句話，剛剛還是佔據上風的局面，現在就有急轉直下的趨勢。
姜離的話音落下，有中年人從殿外匆匆行入，稟報道：“家主，昆虛仙宮四宮主雲妃求見。”
姜離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笑了。他看著墨玄空，道：“墨矩子，談無爲的手段來了。”
說著，他輕輕揮手，示意請雲妃進來。
周邊衆人聞言，皆是神色變化，心知姜離的意思是昆虛仙宮那邊有變了。要是仙后倒戈，那可是一大壞消息。
倒是姜離這個主事人的心情鎮定得很，哪怕是接連得到壞消息，也依舊不見急色，甚至談笑風生，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意思。
就在衆人的思慮之中，道道雲氣從烈山殿外漫入，一身華美宮裝的美婦步入殿中。
她一入殿，就察覺到一道道目光落在己身，令她的身子下意識地繃緊。哪怕是身爲四品，面對這麼多道目光，也不可能不緊張。若非仙后有命，雲妃此時都有轉身逃離的衝動。
她雖是四品，但現在殿中除了公孫青玥和李清漣，哪個不是四品以上？姜離這個四品至強還有墨門矩子不說，雨師元君和天魅妖神二人中任意一位出手，都能將雲妃給留在這裡了。
雲妃強行按捺住驚悸之意，小步行進大殿，走到近前後，行禮道：“見過姜司空。”
她從袖中取出一封請帖，雙手奉上，道：“我家大宮主聽聞司空前來雍州，喜不自勝，特命妾身來請尊師往仙宮一行，談談當初之約定。大宮主有言，當初約定已是將要完成，願奉上東王公之道器，以求天璇長老之成全。”
‘果然如此······’姜離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當初天璇和仙后立約，天璇助仙后完成最後的晉升儀式，而仙后則是要助天璇殺一三品，以及送出二品的東王公道器，來彌補某個逆徒的損失。
爲表誠意，雙方約定，分批交易。
先是解決長公主和雨師元君的問題，得仙后出手，助殺三品。
這一點，已經用張指玄的性命完成交易了。
然後，則是解決觀世音這個三品的制擘，並且自身認輸，換取東王公道器。
按照原來的規劃，是白嫖仙后這個戰力，雙方聯手對付佛國。可現在仙后似乎自己就解決了觀世音這一攔路虎，將交易推到了最後一階段。
——東王公道器，換取天璇認輸，讓仙后的晉升儀式再無障礙。
仙后她就這般明晃晃地將自己和佛國有交易的事情道出，來逼天璇完成交易。
若是天璇不願，則要遭蒼天之罰，當初立約時天璇是指天爲誓，在蒼天的見證下立下誓言的。若違誓，則必遭天譴。
且仙后也必然會成爲己方的死敵。
反之，若天璇完成交易······
‘仙后就會抓住眼下的時機，立即晉升。’
姜離想到這裡，不得不佩服仙后把握時機的能力。以往是姜離小看了仙后，只看到了她的頭鐵，忽視了其魄力和果決。
二品道器那是說送就送，就爲了搬走天璇這塊石頭。
並且這左右橫跳的能耐也是相當了得，先是利用姜離這邊的壓力迫使佛國觀世音低頭，現在又反過來利用佛國來逼天璇完成交易。且在同時，還抓住了絕妙的時機晉升。
這不是送請帖，這是送選擇。
心中瞬息間閃過諸般思量，姜離清晰拼湊出仙后這簡單又相當考驗時機的計劃，然後伸手攝來請帖，道：“家師還在路上，還請雲妃回去稟報仙后，待家師趕至，必第一時間完成昔日之約。”
“仙宮恭候尊師大駕。”
雲妃得到姜離之諾，自是大喜，當即就是又行了一禮，然後以似緩實疾的步伐匆匆離去。
看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是什麼魔窟呢。
在雲妃離開之後，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姜離手中請帖上。
都是聰明人，哪怕是不知交易的具體詳情，到現在也差不多猜出個大概了。
姜離迎著衆人的目光，掂了掂手中的請帖，道：“仙后以自身爲砝碼，平衡兩方，在與她完成交易之前，這戰怕是難打起來了。”
交易完成之前，仙后肯定是要幫襯佛國，來逼迫天璇認輸。所以，這個時候不能打。
交易完成之後，仙后目的達成，反倒是迫切希望兩方打起來了。
並且如今佛國大舉進入雍州，遍地開花，在不開戰的前提下，時間拖得越久，對佛國來說就越爲有利。這一次，時間沒有站在姜離這邊。
或是解決交易問題，或是解決仙后，必須要有一個被解決，還要儘快。讓天璇遲些到來的拖延時間之舉，並不算明智。
仙后將局勢拿捏得穩穩的。
兩方中的任意一方都在實力上勝過仙后，但在這微妙關頭，又不得不受仙后的制衡。只能說別看仙后在天璇的算計下吃了虧，其智計是絕對不差的。
“換言之，當交易完成之後，便要和佛國全面開戰了。”墨門矩子語帶鋒芒，淡淡說道。
他的聲音中帶著殺機，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手刃談無爲那個叛徒了。
之後，衆人又商談了些細碎事，這場商討會議就算是結束了。
雨師元君從石座上起身，眼波流轉，看向姜離，目光中藏著一絲猶豫。她稍稍沉默之後，正要開口叫住姜離，卻不想李清漣先一步道：“姜道友，有一位前輩想要見你。”
“前輩？”姜離眉頭一皺。
能夠被李清漣稱作爲前輩的人······也許就只有那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