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雲(yún)紈素?”何宛然難得穿了一身紅衣,悠然的坐在塘邊垂釣,腰間要掛著一壺酒,“我?guī)煾狄坏教以此屯墩\了,桃源能歸順的那麼快,她功不可沒。”太上宗不能直接在北原發(fā)展駐地,收攏桃源後九華宮把三成好處分給了銀月蛇王,陳真言還留下了雲(yún)紈素牽制銀月蛇王。
“我?guī)熜终f她性子精明幹練,要不是桃源是妖修駐地,她必定是大師姐。那次追你的人是她?要不要我給你出氣?”何宛然問長寧。
“不用。”長寧搖頭,她跟雲(yún)紈素沒私仇,她追自己也是因爲黃三孃的吩咐,沒對自己動殺心,桃源都覆滅了,這種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聽說她對師門沒威脅就放下了,“但她這樣不算背叛師門?桃源以前的弟子還能聽她話?”
“這在北原算不上什麼,她說是二弟子,跟黃家的僕役也沒多少區(qū)別。她能力強,以前在桃源庇護了一大羣人族弟子,現(xiàn)在沒了黃鼠狼,大家更自在。”何宛然不在意道,“再說她本來就是帶藝拜師。”
北原氣候寒冷,糧食作物大多不能在該地生長,當?shù)匕傩沾蠖嘁孕竽翣懮钕鄬Ρ容^困苦。修煉資源也不及大荒、東海、北海豐富,待在當?shù)氐男奘恳泊蟛糠侄际巧⑿蕖}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在連基本的生存都沒法保證的情況下,弱肉強食、恃強凌弱在北原體現(xiàn)的格外淋漓盡致,師徒、師兄弟之間因一點利益反目成仇的不計其數(shù)。雲(yún)紈素的所作所爲在宗門世家,必然被人厭棄,在北原卻如家常便飯。
“我?guī)熜终f黃桃花太傻,要麼乾脆不收人族弟子,要收面子上就要一視同仁,她居然在門規(guī)中把弟子按出身分出三六九等,人家能服氣她纔怪。”何宛然不屑道,“不過能養(yǎng)出黃三娘這種侄女,她肯定聰明不到哪裡去。”人生來就不平等,每個宗門世家中,弟子之間肯定有三六九等,但大部分地方明面的規(guī)矩裡弟子間還是平等的,唯有桃源中將弟子分成了三等,第一等自然是黃家的黃鼠狼、第二等是其他妖族修士、第三等是人族修士。
雲(yún)紈素以人類的身份,能成爲桃源的二師姐,本身能力自不容小覷,九華宮打桃源是爲了給何宛然出氣,也沒濫殺無辜,除了將收押了一羣黃鼠狼外,大部分桃源弟子都放了,雲(yún)紈素主動投誠,九華宮還大方的分了一部分好處給她,靠她來牽制銀月蛇王。這其中各方爭鬥陳真言掰碎了細細給師妹講解,就怕何宛然將來在欽天監(jiān)會吃虧。
長寧聽得津津有味,都說長兄如父,陳真言這大師兄當?shù)帽葞煾颠€稱職。
何宛然解下腰間的葫蘆遞給她,“要喝嗎?”
長寧接過葫蘆輕抿了一口,居然是桂花酒,桂香馥郁、酒味清甜,“你從哪裡得來的桂花酒?”
“是餘師兄給我的,他有個好友是金桂化形,每年都會釀造一批桂花酒,這是千年的桂花酒,等閒人他還捨不得送。”何宛然說。
“那你問過他附近有什麼地方比較清靜了嗎?”長寧問,“你知道攖寧真君什麼時候再轉(zhuǎn)世嗎?”
“我問過餘師兄了,論陰氣充足,還是以清池縣當前皇帝的皇陵處爲最,且當今皇上尚未駕崩,皇陵也沒封死,平時又無人敢入內(nèi),是最好的奪舍之地。”
“那我先去清池縣探路。”長寧說,何宛然不好輕易離京,她有著沈家的身份,隨便弄個理由就能離京。
“好。”何宛然感激的望著她,“我?guī)煾嫡f還有半年,攖寧真君就會轉(zhuǎn)世了。”何宛然想起晉陽小公主唏噓道:“我現(xiàn)在都不敢見她。”
長寧心有慼慼,“你要是有空就多陪她玩玩吧。”晉陽太可愛了,即便知道她只是陽神真君的分|身,她還是有點罪惡感,但再不忍晉陽也只有半年的壽命了,這在攖寧真君轉(zhuǎn)世之時已定下,她這次轉(zhuǎn)世就爲了何宛然奪舍而生的。
何宛然似笑非笑道:“她可不喜歡我,心裡最記掛的是紅衣漂亮姐姐。”晉陽是陽神真君的元神分|身,雖然現(xiàn)在沒恢復記憶,因長寧、何宛然修煉的功法跟攖寧真君同源,可以喚起她靈魂深處的熟悉感,所以她對兩人特別親近。
“你是吃醋了?”長寧撲哧一笑。
何宛然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是吃醋你整天只喜歡小娃娃,正眼都不給我一個。”
長寧笑著摟著她,“你放心,在我心裡,別人都比不上你。”
何宛然捧著她小臉道:“嗯,多說幾句好聽的,一會姐姐給你好東西。”
長寧推開了她的手,眉尖微蹙,故作傷心,“我們那麼多年朋友,你還要我說好聽的纔給我好東西?”
楚楚可憐的模樣,要換了一個男人,恐怕心都化了,何宛然摟著她笑道:“好好,我錯了。”說著拿出了一個玉娃娃給她。
這玉娃娃眉目宛然是長寧的翻版,觸之柔膩如脂,瑩白中透著淺淺的粉色,要不是身量太小,乍見就如真人般,“這是什麼?”長寧好奇的問。
“記得那素瓣白玉蓮嗎?它的蓮藕是製作替身的上好材料,這次去桃源收了兩株千年的素瓣白玉蓮,我?guī)煾涤蒙徟褐屏藥讉€替身,這是給你的。”何宛然說。替身也是分|身的一種,它不能修煉,平時爲死物,只有在觸動時才能模仿主人的修爲和靈力,危急時刻可以救主人一命。何宛然的師傅算出徒兒此行危險,用蓮藕給她煉製了好幾個替身,想讓這些替身代徒兒避過死劫。
長寧愛不釋手的接過,讓何宛然代自己謝過她師傅,“晉陽的身體你也用替身替換?”
“對,師傅說攖寧真君雖說將□□給了我,可她每次轉(zhuǎn)身都是爲了煉製□□,素瓣白玉蓮的蓮藕當替身勉強可行,也算稍稍彌補些真君的損失。”何宛然說,九華宮是欠了攖寧真君大人情,連置換的替身都是精心煉製的。
長寧輕舒一口氣,“希望一切順利。”
“一定會的。”何宛然輕按額頭,她最近已經(jīng)感覺到封印在蠢蠢欲動,希望何嫣然能聰明點,不要在最後拖後腿。
長寧問她,“阿穎,青羊?qū)m有太清玉冊嗎?”
“應該有,怎麼了?”何宛然問。
“我代白師姐收了一個記名弟子,她以前是凡人,不大懂修行界的常識,我讓她去青羊?qū)m住幾天,你派人把太清玉冊給她送去。”長寧說。
“你說的是晉王妃?”何宛然道,“她們那對妻妾倒有意思。妾室有靈根有師傅,一心只圖榮華富貴;正室根骨資質(zhì)全無,卻情願不要富貴要修行。”
“人各有志,只要她們將來不後悔就好。”長寧說。
“她在晉王府,出行也不方便,我讓青羊?qū)m的女弟子去接她過來住幾天。”何宛然道。
“那再好不過了。”長寧一笑,兩人說話間,長寧腰間的一面鏡子微微發(fā)熱,長寧一頓,“阿穎,你等我一會,我?guī)熜钟惺抡椅摇!边@面鏡子是她離京前慕臨淵給長寧的,有了這面鏡子,兩人就能面對面說話了,只是通話一次,需要不少靈珠,長寧更習慣寫信,而不是用這鏡子。
“你跟慕師兄說話吧,我先走了。”何宛然起身。
“也好,我回頭再找你。”長寧說,她也不知道師兄找她何事,說不定要說很久的話,也不好晾著何宛然。送走了何宛然,長寧回到房裡,在銅鏡後嵌了十八顆極品靈珠,默唸法決,片刻後鏡中浮起了慕臨淵的身影,“大師兄!”
慕臨淵在書房中,身側(cè)還累累的疊了不少竹卷,他聽到長寧中氣十足的聲音,臉上不由帶了幾分柔色,“在京城玩得開心嗎?”
“還好。”長寧將她們來京城的趣事都講了一遍。
慕臨淵輕笑一聲,“開心就好,我還聽說兩個笨丫頭一路飛到了東海、西疆,喜歡那裡景色嗎?”
長寧不由微微噘嘴,大師兄最討厭了,老是說人家傷心事,“要不是紅兒再進階,我們也不會迷路。”
慕臨淵失笑,“早讓你帶個司南,有了司南也不會迷路了。”
長寧默然,作爲一個都市叢林長大的路盲,沈姑娘一向只分左右,就算有了司南,她也不一定能分清東南西北,所以她從來不帶司南,當然這種丟臉事還是不要說了,“大師兄,你找我有事嗎?”
慕臨淵頷首,“鶴兒,今年七月十五會有帝流漿,我會派人送明月盞過來,你試試看能否收集帝流漿?”
“不是說帝流漿還有幾年嗎?”長寧問,她記得書上說帝流漿六十年一次。
“說是這麼說,但前後相差幾年也有可能,這次就提前了。”慕臨淵說。帝流漿可以讓獸類、植物開智,一般來說在庚申年七月十五,但也有提前或延後的情況,這需要看星象推算,宗門之所以有這麼多草木精靈,也是因爲宗門派專門修士收集帝流漿,再特選草木開智的緣故。只是植物類妖修修行緩慢,壽命悠長,大部分都只有築基期修爲,能修煉到寶茶道君那程度的屬極少數(shù)。
長寧道:“大師兄,我要是能採集到帝流漿,能分三粒給我嗎?”
慕臨淵說:“你可以拿走三成,不過帝流漿不好保存,最多十二時辰就散了,你收集完就用掉,別想著保存。”
“那我怎麼送到宗門?”長寧問。
“到時師叔會親自來取。”慕臨淵說,如果鶴兒真能採集到,讓師叔親自走一趟也值得。以元嬰道君的能力,太上宗到中土不過瞬息之間的事。以往宗門採集帝流漿全靠妖修,人族很少有這方面天賦,但鶴兒情況不大相同,她能這麼輕鬆日精月華,想來也能可能採集日精月華。
“師傅要來?”長寧眼睛一亮,“太好了!”
慕臨淵吃味道:“你就只想著師叔?”這沒良心的小丫頭,虧他平時這麼疼她。
“大家我都想,最想寶茶祖師伯、師父和大師兄。”長寧乖巧的說,該說的人都說到了,按輩分排序,一點都挑不出錯來。
慕臨淵莞爾,狡猾的小丫頭。
“師兄,你聽過真文嗎?”長寧問。
“你怎麼知道真文的?”慕臨淵詫異的問,真文已經(jīng)屬於很久遠的歷史了。
“我在一本古籍上翻到的,師兄你說是不是隻有上古大能才能複製真文?”長寧問。她這幾天觀想心咒經(jīng)真文時,發(fā)現(xiàn)真文中的內(nèi)容跟金帛上的內(nèi)容有很大區(qū)別,很多遺缺錯誤的內(nèi)容都補齊修改了,但元神修煉法沒補齊,長寧猜測修改的地方可能是乾坤圖通過原文演算出來的,她就有點想這真文複製下來給師傅看。
“不錯,觀想真文就要金丹以上修爲,想要複製真文起碼也要元嬰,且承載真文的玉簡也需用極品靈玉製作。”慕臨淵說,太上宗幾個真?zhèn)鞣ㄩT都有真文,只有到了金丹期修爲才能去門派秘境觀摩。
長寧眨了眨眼睛,“這麼厲害?”要是這樣的話,她還是繼續(xù)用金帛吧。
慕臨淵微微一笑,“所以你要好好修煉,等修煉到金丹期,說不定有機會看到真文。”
長寧心中一動,莫非宗門也有真文?
“鶴兒,我聽說沈家對外傳言沈三娘去世了?”慕臨淵問。
“嗯。”長寧點頭。
“最近雍州青羊?qū)m來了人,那人自稱是三孃的青梅竹馬,想要迎回三孃的屍身,說是想跟三娘結陰親。”慕臨淵說。
長寧驀地擡頭,震驚的問:“是誰!”
“蓋嘉運的兒子蓋天寶,他是沈家派來接沈三孃的嗎?”按說這種小事不可能傳到慕臨淵這裡,但青羊?qū)m主持知道沈三娘身份特殊,他是謹慎的個性,特地稟了慕臨淵,不敢擅自做主。慕臨淵想起鶴兒很親近這個堂姐,以爲她想讓沈三娘改嫁蓋天寶,讓人先安排蓋天寶住下。
“他?”長寧神色有些古怪,她當然知道蓋天寶是誰,但她不認爲沈家會跟蓋家有聯(lián)繫,“我先問問大伯母和三姐。”
慕臨淵看著鏡中的小姑娘,微微笑問:“你們事情準備的如何了?”他指的是何宛然奪舍一事。
“地方已經(jīng)定了,我先過去探路。”長寧說,“希望這次能順利。”
“晉陽公主你也見了?她跟你可有聯(lián)繫?”慕臨淵問,他最關心這個問題,沒道理憑著太上宗的手段,還查不到鶴兒跟皇家的關係,這問題不解開,他擔心鶴兒會有危險。
長寧搖頭,“沒有。”她頓了頓道,“不管我跟晉陽關係如何,光憑阿穎,我就不會見死不救啊。”
慕臨淵聞言心中微動,似乎抓到了什麼,但細想又想不出來,見鏡面開始模糊了,他猜這丫頭估計用靈珠催動銅鏡,而不是靈石,他輕嘆一聲,“要是遇到什麼事了,記得找我。”也不知她這方面到底像誰,按說她也不小氣,怎麼用起靈石來特別摳門?難道他給少了?慕臨淵不知道長寧單純覺得靈珠可再生,靈石不可再生,所以習慣性用靈珠。
“好。”長寧依依不捨的跟大師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