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開始滿臉驚愕，看著同樣氣喘吁吁、身受重傷的方悅，終於把這種驚愕轉化成了巨大的憤怒。

“你小子耍我！”

“我沒耍你，我說的都是實話。”方悅癱倒在地上，他本來就靠著一股勁兒撐著，時刻都會崩潰，現在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跟著我們隊長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會死，而且我們小隊的待遇一直也不高，所有的苦活兒累活兒都是我們在幹，還得自己想辦法弄點兒買賣補貼家用……拜託，我是真覺得很苦呀。”

“但是還是所以？”刀鋒嘲諷道。

“但是，我心甘情願，所以我纔不會背叛。”方悅同樣面帶嘲諷，“我纔不會爲了利益出賣我的小隊，因爲沒有比跟著隊長更有利益的事兒啦！沒想到吧，二貨。我要不這麼幹，你怎麼會親口承認你就是最大的間諜。”

整個事情是從黑風第一次“逮捕”方悅開始的，那時候他們有過短暫的獨處。那個時候黑風表示，筱筱的叛徒嫌疑很有可能是能被洗清的，而他也有一些並不明朗的證據能證明刀鋒就是叛徒，需要有人來用法律邊緣的手段和極爲冒險的行爲，來證明這些證據的準確性。

當得知聯盟機關的創始人之一刀鋒很有可能是叛徒的時候，方悅內心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因爲當時他就明白，原本這些話是要講給江上隊長聽的，但當時隊長尚沒有迴歸，這些事情就必須由他來處理。

現在想起來，他反而慶幸當時隊長沒有回來了，因爲抓出內奸始終和成爲內奸一樣，始終是很容易沾染上骯髒的行爲。如果稍不注意任務失敗，抓內奸的人往往就會被當成內奸，就會身敗名裂，而且絕對沒有人會出來收拾殘局。

掏大糞的事情自己一個人承擔就行了，這是方悅身爲當時的覺悟。

在今天於防禦戰現場碰見藍電的時候，這名最強的超級英雄說出了僅屬於建築組的“黑話”——睜著眼睛睡覺。

這句話僅在建築組內部流行，意思是“干擾可能來自內部”，而且是由方悅發明的。

在建築組剛開始參與現場救援的時候，因爲要出入各種危險的場所清理現場，幫助醫療組迅速把傷員給救出來，所以經常會和與超級罪犯打成一團的英雄們發生一些不必要的衝突。很多擅長戰鬥的強能力者在執行作戰任務的時候根本沒有分寸，而且在戰況激烈的時候也很難保持冷靜、兼顧周圍的救援情況，再加上某些超級罪犯過於兇悍，客觀上說一旦與之對戰的英雄分心，說不定自己也會遇到危險。

在這樣的情況下，方悅總是會一邊忙著手裡的活兒，一邊大聲喊著“眼睛睜大點兒”，其實就是提醒不要被勉強還能稱作是“同伴”的英雄們給捲進去，導致救援失敗。

久而久之，“眼睛睜著”這句話的意思就變成了“小心自己人”。在好幾次內部總結會上方悅總是說，“我們要隨時保持警惕，眼睛給我睜得大大的，小心任何來自內部的攻擊”。

藍電在和方悅見面的時候，刻意強調了今晚應該由方悅帶隊去進行維修工作，並且表示要通宵工作，睡覺也得睜著眼睛。方悅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通宵工作意味著通宵開燈，這是peace maker里人人都知道的暗號，意思是有緊急情況發生。而睜著眼睛睡覺，則表示針對內鬼的行動要執行了。

安琪當然只知道前一句的意思，因此很快就離開了現場，隨著藍電去做一些準備工作，包括切斷那個會議室和外界的溝通，以及想辦法在極爲封閉的環境當中爲方悅提供必要的支援。而其他的準備工作，例如什麼陽電子脈衝炮了方悅的裝備了秘密通道封鎖了氣流乾擾了等等工作，黑風早就準備好了。

剩下的，就看方悅的演技如何了。

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之下，如何才能讓一個老謀深算的人承認自己就是內鬼呢？最好的方法就是僞裝成他的同夥，而且是一個不知情的同夥。

這是符合秘密作戰的邏輯的，按道理說，刀鋒的潛伏者身份，不會透露給任何一個再次打入聯盟機關內部的人。間諜之間永遠都只和上層保持聯絡，除非是在極端情況之下，否則下線之間是不會有任何溝通的。

既然如此，就人爲製造一個極端情況。

這場猴戲失敗的概率極高，最壞的情況就是刀鋒根本就不是什麼間諜，到時候方悅就徹底成了真正的叛徒，可以被隨意殺死。而另外一種壞情況則是，刀鋒就算真的是內鬼，到最後他都不會承認，而是選擇用死來捍衛自己的成果。

但制定這套把戲的黑風卻認爲，那個聯盟機關的創始人一定會做出錯誤的選擇的，理由是這種人既然可以出賣自己一輩子的事業，那麼一定會對自己的生命分外珍惜，否則是不會成爲背叛者的。漫長的時間和豐富的經驗不總是會讓一個人完美，也有可能會讓一個人腐化墮落，刀鋒就被認爲是這種人。

更何況，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沒有把其他被集中在這裡的初代能力者們都殺掉，他應該是不會選擇和方悅同歸於盡的。

“原來你是把所有的能量都耗盡了，所以纔會僞裝成什麼人形兵器嗎？”刀鋒扭動著身體，他沒有用正眼看著闖入其中的藍電和大批特勤隊成員——很顯然，黑風已經徹底掌控這支隊伍了。

刀鋒只是盯著把他欺騙了的方悅。

“對，這個方法是專門對付你們這種感覺敏銳的能力者的，隊長說了，百試百靈。”方悅說道，“我們用過好幾次了。”

“那麼褚鐵晶就是你們的犧牲品了？”

“對。”方悅點點頭，“等他醒來的時候，我會好好和他道歉的，我相信他能夠理解我在刀子上塗毒讓他進入假死狀態的行爲的。”

“我可以否認我的話。”刀鋒依然保持著冷靜，“我可以說我這都是被逼無奈的，我想我有辦法擺脫這種困境。”

“但是還是所以？”方悅把這句話還給了刀鋒。

“但是，我什麼都不會做，我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刀鋒說道，“所以我會繼續做下去，你們不會從我身上得到任何信息的，我有我的尊嚴。”

“你搞錯了。”一個渾厚而冷酷的聲音突然出現，“我們不想得到任何信息，只想除掉你。”

“黑風啊，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位聯盟機關的創始人突然之間像是老了十歲，“很快你就會發現，錯的是你們。我會死，然後帶走他們所有人。事實上，他們已經都死了。”

他的軀體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