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小看八卦新聞傳播的速度,特別是當其中包含了“俊男美女,皇室,三角關係,跨國戀情”等衆多絕對賣點。我與殿下“訂婚”的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倫敦各大報刊雜誌刊登轉載。八卦報刊如《太陽報》《世界新聞報》等成版累牘地將那天從各個角度拍到的我與他匆匆走出生日宴會的照片刊登在頭版頭條,還附上聳人聽聞的圖解。類似一張他推開劃上我額頭的女記者的照片配以“衝冠一怒爲紅顏”的話外音。而另一張勞拉-瓊絲女男爵晚宴後步出酒店的照片則有著“情海生波,愁眉不展”的註釋。我瞧著那張照片老半天,怎麼也看不出她雙眉哪裡不展了,分明是吃得太多,腸胃不適的表情嘛。而那些自詡爲名門正派的大報例如《衛報》《泰晤士報》也都在皇家版面不吝大小地登出了號稱本世紀第一樁“東方灰姑娘”的閃電訂婚消息。更好笑地是倫敦股市因爲英國第一富翁的唯一繼承人即將大婚而向上跳躍了40點,帶動了一向不愛管這些茶餘飯後瑣事的《金融時報》也就這一消息做了全面分析,甚至預測這在今後幾月這件喜事將爲倫敦的旅遊婚嫁行業打上一支強心針。轉瞬間,我不經意間就突然成了拯救英國不景氣經濟的救星。
不得不佩服這些八卦記者的神通廣大,不到三天,他們就將我的背景打聽地清清楚楚,開始成羣結隊地在我的學校裡,如幽靈般無處不在。早上睡眼惺忪出現在第一節金融課時,“喀嚓”閃光燈總是在我最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的時候亮起,第二天各大八卦雜誌就要開始關心我昨晚到底怎樣花天酒地去了,導致第二天精神不佳;或是我午飯胃口一般,只在學校餐廳匆匆買了罐酸奶充飢,他們又會議論“未來公爵夫人也走平民路線”,竟然還要讀者發短消息投票認爲這對於皇室來說是好還是不好。更不要說我所有的朋友,從無話不談的到只有點頭之交的都被這些記者們高價利誘想要挖出任何關於我的點點滴滴。我的好友們自然秉著“說人閒話要下拔舌地獄”的原則,金口不開。反而是那些平時連我姓甚名啥都不太搞得懂的人突然之間成了比我還了解我的“可靠消息來源”。所以報章雜誌上又是一篇接著一篇關於我的人生點滴,80%的事就我所記得是從來沒有在我身上發生過的,除非我得了失憶癥,但就我靠死記硬背而取得商業法優異成績的情況來看,我得失憶癥的可能與他們和我是莫逆之交的可能一樣大。
“啪”我將一大疊報紙雜誌扔在桌子上,氣呼呼地將椅子拉開,梨花木的椅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摩擦出一聲尖利的聲音,我坐下,滿臉的“有人欠扁”表情:“你看看,英國社會真是世風日下,越是垃圾的新聞越是賣得紅火。今天有4份報紙,3本雜誌又是拿我做頭條。喏,這一份,未來公爵夫人雙眼紅腫,疑似剛剛痛哭過,可能經歷與殿下的感情風波。還有這一本,身材突然走樣,可能珠胎暗結。什麼話他們都編得出,處心積慮找個角度把我拍成這樣,還好意思在那裡言辭鑿鑿地杜撰!”我一本一本地將雜誌甩到整件事件始作俑者的面前,在那裡痛述這些雜誌的種種劣行。
他斜靠在沙發上,將我扔給他的報紙雜誌都拿過去仔細瞧了瞧,一本正經地在那裡說:“這個角度拍你,確實有蓄意把你拍肥的企圖。這張就拍得很不錯嘛。你以後要儘量讓他們照你的左臉。”“你在胡說什麼呀?我管他們把我拍成天仙還是巫婆,我根本就沒有上媒體的興趣,都是你害得。”我已起身來到他面前,說話間伸手對著他臂膀就是一拳。
“啊”他慘叫然後倒在沙發上裝死。我笑出聲,也拿他沒有辦法。自從那天我們的“未婚夫妻”關係曝光以來,我與三位異性好友同住的地方馬上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在學校裡,那些記者還有些收斂,畢竟那裡是女王領地,世界名校,校內也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公子小姐。但是在我的居所,他們就完全徹底地肆無忌憚了,前後花園,樓上樓下,都隨時有高炮照相機待命,甚至我們房子對面的那些視線比較好的房子都被黑心房東高價租出,那些記者們就期待著可以拍到一些我衣冠不整或是與我某位英俊同居密友行爲不檢的照片以賣出高價。我的同居密友們雖然在我面前沒有抱怨什麼,但是我心裡知道他們是實實在在不勝其擾。同居密友一號差點就對某位記者仁兄老拳相向了,因爲他一大早起牀出來拿報紙和牛奶,就被那位老兄的閃光燈給閃了個暈頭轉向,他昨天晚上剛與女友吵完架,心情極其惡劣,現在眼前又是一片金星,火氣頓生,要不是密友二號死命攔住,我就得湊錢去警察局保釋他了。一個星期後,實在沒有辦法,在“未婚夫”的又一次敦促下,只得搬離我的居所,住進了他位於肯辛頓的豪華公寓,開始了正式的未婚夫妻同一屋檐下的同居生活。
當然了,與他共住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一個管家,一個司機,一個廚子,兩個女傭還是使生活輕鬆不少。其他的我倒並不是太在意,但是有個私人廚子實在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之一。每天晚上回家不用絞盡腦汁想晚上吃什麼果腹,不用動手冒著切下手指的危險進入廚房,就可以有美味佳餚像變戲法一樣出現在鋪著雪白桌布的餐桌上,想想就讓我全身上下幾千幾萬個毛孔一起陪我放聲大笑了。到目前爲止,他是一個非常體貼溫存的戀人,特別是去邦德大街購物時,他掏出信用卡的速度永遠比我看上某樣奢侈品的速度快,往往回家時收穫的大包小包裡面有一大半是他建議我買的。這也包括我左手無名指上的一枚鑲著一顆圓形4克拉鑽石的訂婚戒指。每次在陽光下,我總是忍不住將手指晃來晃去,妄想驗證一下鑽石的光芒是否真的可以照瞎人的眼睛,特別是這顆大得不象話的鑽石。也許你又要說我拜金,但以前我在某處聽到一句話將作爲我反駁這些指責的最好辯解:“給你花錢的男人不一定愛你,但愛你的男人一定給你花錢。”
自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混血帥哥,後來從好友甲那裡得知他請了一個月的假有急事回紐約去了,倒省去我與他在校園裡上演老情人重逢的尷尬場面。其實再見倒也無所謂,只是不想便宜了那些狗仔隊。想象一下,“一個是世界十大首富的獨子,一個是未來的公爵殿下,兩人又是表兄弟,爲同一個女子爭風吃醋。”搶得這條獨家新聞外加佐證照片的報紙銷量得翻幾番啊?
這段日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父母在這段時間內爲了慶祝他們結婚25週年的銀婚紀念日,去了地中海地區渡假兩週,而不用被媒體無盡騷擾。否則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要同他們解釋他們的寶貝乖女兒在短短兩個月內搖身一變成了準公爵夫人,特別是母親作爲曾經的英國金牌女王訴訟律師,拷問證人的本事可不是瞎吹的。用不了幾個回合,我保證我以前曾與我現任“未婚夫”的表弟約會過的信息就會被母親大人巧妙套取。到時候又少不了讓我抄家訓。
週三下午,學校所有課程都爲了各種俱樂部的活動而讓路。他作爲那個社團的主席,自然是一定要到場坐鎮。而我習慣於無組織無紀律的生活,學校又沒有聊天/腐敗俱樂部,所以我就樂得早早回家休養生息。倫敦的夏日雖不是非常酷暑難當,但有時侯還是悶熱難耐,我本來想睡個午覺,可是翻來覆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決定起來看一會兒電視。想不到電視上仍舊是反反覆覆炒著“冷飯”,實在是沒有把我留在某個頻道超過10分鐘的本事。我站起身,準備在他衆多的DVD中選一張精彩的來打發時間。半蹲在影碟櫃前,搗弄著成堆的影碟,突然一張碟片引起了我的興趣。這是一張自己刻的光盤,封面上用漂亮的斜體字寫著“永遠的1997--泰國之行”,我認出這是他的字跡,心想著定是他22歲大學畢業後的半年環遊世界中的一站。馬上就將我的興趣調動起來,巴不得找到一點他穿著夏威夷襯衫和沙灘褲的搞笑場面,最好還有他被人妖吃豆腐的鏡頭曝光,可以讓我作爲今後嘲笑他的資本。要是內容夠火爆,說不定我還可以多刻幾盤,在網絡上播放,賣個好價錢呢。這麼想著,心裡已經樂不可支,當下就將這張光盤放進電腦裡,讓女傭A給我倒了被冰鎮奶茶,美孜孜地在他的書房裡準備“十年少”一下了。
泰國的風光果然旖旎,碧海藍天,沙灘椰樹,看得我心癢癢,恨不得插翅就飛到那裡的渡假勝地享受悠閒時光。他總算跳出畫面,因爲是自拍,鏡頭抖得有些厲害。我看著年輕一點的他,可惜呀,還是穿得一如既往的英俊帥氣,泰絲的雪白襯衫,淡藍色的麻質長褲,皮膚被曬成小麥色,深褐色的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出微微的啞金色,“真是好帥啊!”我忍不住在電腦屏幕前流口水。突然屏幕上有多了一個人物,高挑的身影裹在傳統泰式服裝內,一頭烏黑及腰的長髮,蜜一樣的皮膚,明亮的大眼睛,爽朗的笑容。“恩?”我奇怪,我怎麼也在這裡頭。仔細回想,1997年我才17歲,還在愛丁堡的聖馬力諾女子公校念高中,絕對沒有可能與他在泰國邂逅共同出演旅遊宣傳片的可能。斷斷續續地我聽出這個女子叫卡大利亞,很典型的泰國女子名字。片子裡的兩人開始了他們的泰國之遊,一起在水中嬉戲追逐,一起在商場購物消遣,一起享受曼谷的夜市美食,一起動手在水濱小屋裡煮著咖哩,他們時時刻刻都擁抱著,親吻著,甚至還有一些更親密的動作。我攥著奶茶杯子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冷汗浸溼,只是呆呆地杵在電腦前,腦中一片空白,不能反應。片中的這個女子明明看上去跟我非常想象,但看到他們親熱卻好比誤吃了蟲子一樣的令我難受。現在片子中的他正在一邊準備著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一邊對著架好的攝影機說著“我很緊張,希望這飯煮得合她的口味,不過我從來沒有單獨下過廚房,所以只要能吃就好了。今天對我來說非常重要,雖然我認識利亞才3個多月,但是我想她就是那個會陪我走完這生的女人。所以今晚我準備求婚,祝我好運吧!”鏡頭裡的他吻了一下手中的那枚戒指,然後鏡頭就成了一片雪花,光盤也放完了。
我默默地起身,將光盤放回原處,然後緩緩走回臥房,倒頭就栽進牀裡,只是目光呆滯,就這麼想一直躺下去,什麼也不用想。晚上女傭叫我用餐,我也沒有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倫敦夏天的天色暗得極晚,看這光景應該已有□□點了。突然我聽到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伴著他清越的聲音:“親愛的,我回來了。”我砰的一聲從牀上坐起,第一個反應就是,我不要見他,我要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