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小順子大總管，您看著我們倆是自您進(jìn)京城就在府裡幫忙的，如今能混到這麼個輕鬆差使，只有惜福的道理，哪還敢偷懶呢！”
兩個人忙上前去給小順子請安，又要請小順子往門房裡坐著喝酒。
小順子不經(jīng)意的朝外面一看，好嘛，來人不是汪大人嗎？擡手給了身旁人兩巴掌，“瞎了你們的狗眼，你們知道那來的是誰，是咱們將軍的發(fā)小，打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進(jìn)京趕考，如今又一塊兒同朝爲(wèi)官的汪伯賢大人。你們就這樣巴巴的讓他在外面風(fēng)口裡乾等著，若是讓將軍知道，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們。”
兩個人當(dāng)即嚇軟了腿，全家老小可都指望著自己這點銀子。再說將軍府裡的下人，即便是條狗那也尊貴著呢，誰想走人呢。
“還不趕緊去請他進(jìn)來，我這就稟告將軍去！”汪伯賢是李墨林最能談得來的友人，兩人昔日便極爲(wèi)合拍。汪伯賢老練沉穩(wěn)，李墨林灑脫豁達(dá)，二人相得益彰，相當(dāng)默契。但是自李墨林居高位以來，除去新婚宴席，汪伯賢倒是一次未曾登門。今日親自前來，自然不可怠慢。小順子一邊讓人去給少爺送信，一邊徑自去了廚房，跟胖子叔一同商議著做幾道豐澤縣的菜餚來。
李墨林正與白蘅研究圖紙，忽聽人說汪伯賢汪大人求見。
白蘅便將手中的圖紙放下，輕聲道，“必是太子的欠賬沒給他，他來尋你出主意呢。”
李墨林剛有的一絲喜色頓時消失，奇怪道，“此話怎講，我與伯賢兄可是發(fā)小來著，這麼多年的好友，難道他登門就不能是與我暢敘昔日情誼？”這還是李墨林第一次反駁白蘅，可見汪伯賢在其心目中的地位，說著惟恐讓其久等，放下圖紙，連同白蘅的也一併收了起來。
“研究了老半天，我看你也累了，待得吃完藥趕緊躺下歇歇，什麼事不能等到明天的。”
白蘅無奈，只得任由其將東西收了，再把炭盆移的近些，暖暖和和倒也十分的舒適。
“伯賢兄，聽說你前陣子回去了，我正遺憾沒有同你一醉方休，今兒個可算逮到機會了。就是沒有馬駿那廝，他雖然油滑，但是沒他少了些趣味。”李墨林抱拳衝汪伯賢微微一彎腰，汪伯賢長他兩歲，論理是兄長。
汪伯賢正想著如何跟李墨林開口求情，突見對方甚是謙恭，自己反倒沒了主意。先是急忙去扶李墨林，隨即又是抱拳回禮，忙的不可開交。
“罷了，罷了，你我何必行此虛套，正該盤腿而坐，對酒而歌，暢談一番纔是。”
說話間引著汪伯賢進(jìn)了花廳，不一會小順子已是親自帶著人送了滿滿一桌子酒菜上來。
“必然是小順子的主意，都是些家鄉(xiāng)菜啊，我做夢還想著我們哥三老街酒樓裡喝酒吟詩，竟是一體一宿不覺睏倦。老嘍，老嘍，如今就是坐上一個時辰便覺得乏累到十分，連老關(guān)節(jié)炎都得上了。”汪伯賢感懷往日，再看今朝，拿手使勁敲打著兩腿的膝蓋。細(xì)細(xì)看去，其腿關(guān)節(jié)處並不如常人般直挺，而是略有畸形，想來關(guān)節(jié)炎亦是到了十分嚴(yán)重的地步。
李墨林是見過汪伯賢昔日書生風(fēng)度的，長髮玉帶，錦衣飄飄，少年公子揮斥方遒，那是何等的氣魄恢弘。然再看今日，已然是半個老頭，發(fā)間略可見霜色，眼角更是皺紋堆積。
“憶往昔，韶華傾負(fù)，枉自年少，辜負(fù)了多少大好光陰啊！”李墨林舉杯一飲而盡，爲(wèi)汪伯賢，也爲(wèi)自己，說不盡的各種心酸。
汪伯賢卻接不上話，想著兩人昔日的默契，如今竟是連說話都不在一個點上。兀然門頭只顧著喝酒，花廳極大，不免就清冷點。他瑟瑟縮縮的緊了緊衣衫，越發(fā)顯得弓背縮腰，活脫脫一個乞丐叫花子模樣。
“來人，把我前兒個剛做的狐貍毛的斗篷給汪大人拿來，今兒個天冷再點幾個炭火盆靠近些汪大人。”李墨林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的朝汪伯賢笑了笑。
哪知汪伯賢擺了擺手，推辭道，“斗篷我就領(lǐng)了，正愁著過冬的衣裳家母還沒給寄過來，今日得了你的我也就夠了。只是炭火盆卻使不得，我雖然怕冷，但是冷的習(xí)慣了也不覺得什麼。若是萬一在你這裡暖的舒適了，回去反倒萬般的不能受可怎麼好呢？”
李墨林再不能忍，拍案叫道，“伯賢兄，你何苦如此苦自己，大澤的天下自有他劉家人去料理。你即便是把自己凍死、渴死、餓死，又能有什麼用？”
不知是心誠則靈，還是門縫穿進(jìn)的風(fēng)太大，靠牆擺著的一條長幾上的佛像“噹啷”不經(jīng)意的響了一聲。
汪伯賢苦笑道，“萬事自有緣法，我不過是問心無愧罷了。若是說的如此偉大卻也是沒有，但若不如此，只怕內(nèi)心的煎熬會比身體更加充滿磨難。你我相識相知數(shù)年，墨林難道不了解大哥這點嗎？”
“呼啦啦。”影壁上的佛像被風(fēng)颳了下來，輕輕的飄落在地，兩人若有所思的望了一刻。
一旁伺候的下人忙撿了起來，再尋東西重新糊了上去。
“那麼伯賢兄今日到我府上，並非是爲(wèi)了與小弟暢敘離別之情，而是爲(wèi)了你那縣裡的糧食來的？”雖有不情願，李墨林仍不能不面對。
“唉，令弟妹果然神通廣大，連這也猜的出來。正是，我還差十萬石的糧食才能助災(zāi)民安然度過這個冬日，否則後果不堪設(shè)想。但是太子殿下如今********都在如何奪得皇位上面，大抵早忘了對我這個芝麻小官的許諾，煩請賢弟替愚兄提點一下，感激不盡！”汪伯賢起座離席，到底便拜。兩條嚴(yán)重關(guān)節(jié)炎的腿扭曲的連他跪著都顯得難看，又然人心酸不已。
李墨林幽幽長嘆一聲，功名利祿轉(zhuǎn)眼空，如汪伯賢這般死心塌地爲(wèi)百姓做事的清官能有幾個，可惜他爲(wèi)生在好時候啊！(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