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訓練場上一看，薩拉耶夫就有此受不了了。

場面混亂不堪，在“坦克”（汽車僞裝成的坦克）上的教官罵成一團，下方的內務部士兵則是一臉懵，或是像沒頭蒼蠅一樣跑來跑去。

“安德里安卡同志！”舒爾卡朝前方叫了聲，訓練場暫時由安德里安卡指揮。

“是，舒爾卡同志！”正在觀察訓練的安德里安卡應了聲就跑了回來。

“訓練情況怎麼樣？”舒爾卡問。

“一切順利，舒爾卡同志！”安德里安卡回答：“像我們估計的一樣！”

“什麼意思？”薩拉耶夫問。

安德里安卡看了看舒爾卡。

舒爾卡點頭道：“說吧！”

“這麼說吧，薩拉耶夫同志！”安德里安卡將身體側了下好讓薩拉耶夫看清訓練場上的情況，然後解釋道：“就像您看到的，如果這是真實的戰場的話，您的部隊只怕已經有一半的人犧牲了！”

薩拉耶夫雖然看到了步兵第11師的混亂，但還是不願意相信。

“這不可能！”薩拉耶夫說：“他們……他們只是沒有適應步坦協同，只要給他們點時間……”

“步坦協同只是一方面！”安德里安卡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薩拉耶夫的話：“您的部隊習慣於小規模作戰，尤其是連、排級作戰，連級以及連級以上的協同意識十分薄弱，更不用說步坦協同、步炮協同了！這樣的部隊走上戰場……薩拉耶夫同志，他們的單兵素質和身體素質根本就發揮不出來，因爲就是一片炮火覆蓋就全都沒有了！”

薩拉耶夫看了看安德里安卡，又將半信半疑的目光投向舒爾卡，有些生氣的問：“你們的意思是，其它步兵就能很好的進行步坦協同、步炮協同？就能規避敵人的炮火？就連新兵也不例外？”

也難怪薩拉耶夫少將會不服氣。

要知道薩拉耶夫少將是內務部少將，而內務部嚴格來說又是情報機構，他當然知道普通部隊是什麼樣的訓練水平，因此打死他也不相信內務部部隊在戰場上會連那些新兵也不如。

舒爾卡沒有回答，只是說：“或者，我們可以去其它步兵的訓練場看看？”

薩拉耶夫少將沒反對，於是舒爾卡就帶著薩拉耶夫到了另一個方向屬於第113步兵團的訓練場。

“這是另外一個步兵團，薩拉耶夫同志！”舒爾卡將望遠鏡遞給薩拉耶夫，說：“他們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兵力，全團只剩下一千兩百人，剛剛補充進八百人，這是他們正在訓練新兵，他們同樣也在進行步坦訓練！”

薩拉耶夫舉起望遠鏡一看……其實根本不需要望遠鏡看，目視範圍內就知道比內務部部隊要有序得多。

看了一會兒，薩拉耶夫就說道：“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舒爾卡同志！他們什麼都不會，所以很認真的學習！”

“這就是問題所在，薩拉耶夫同志！”舒爾卡反對道：“步兵第11師，他們以爲自己什麼都會，以爲他們不需要學習，以爲他們在戰場上能打仗，但事實上他們同樣什麼都不會……對於新兵來說，我們需要的只是教會他們，但對於內務部這些士兵，我們卻要改掉他們之前多年來養成的壞習慣！您認爲哪個更困難？”

薩拉耶夫聞言不由沉默了，他有些明白了舒爾卡的意思。

“我們的戰術已經落後了！”舒爾卡繼續說道：“這一點或許你也清楚，這也是我們的部隊在戰爭初期兵敗如山倒的原因之一！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部隊都在摸索著改變，有些甚至是自發的改變、偷偷摸摸的改變，不只是第82步兵團！”

舒爾卡說的是實話。

因爲戰場是現實，戰術跟得上現實就意味著生存，跟不上就意味著死亡。

在前線作戰的官兵都想活著，然而上級卻死死攥著以前的那一套戰略、戰術不變……應該說在戰略、戰術的改革上蘇軍高層是十分頑固的，就算無數次失敗也無法讓他們吸取經驗教訓，反而變本加厲。

因爲存在這樣一個悖論：沒人以爲打敗仗是因爲片面的強調勇敢，而片面的認爲打敗仗是因爲還不夠勇敢。

蘇軍高層可以固執，前線的官兵們卻“固執”不起來。

所以即便高層還抓著以前的戰術不放，前線的部隊卻已經在總結經驗並自發或者偷偷的做出改變了。

“比如！”舒爾卡接著說道：“在敵人炮彈來的時候，他們知道隱蔽，知道構築單兵掩體，而步兵第11師卻依舊在衝鋒；在進攻敵人防線的時候，他們知道呼叫炮兵，步兵第11師還是在衝鋒；在步坦協同的時候，他們知道利用坦克做掩護同時也知道掩護坦克，步兵第11師還是在衝鋒……那麼，薩拉耶夫同志，您認爲這最終會得到什麼結果呢？

沒等薩拉耶夫回答，舒爾卡就說道：“是屍體，薩拉耶夫同志，步兵第11師數千官兵的屍體，德國人能輕輕鬆鬆的用有限的子彈和炮彈，就能換取步兵第11師全軍覆沒，而一個步兵師，就算是一支有大量新兵的步兵師……他們依舊還保存著實力在與德國人戰鬥！這就是結果，這是您想要的嗎？”

薩拉耶夫這下是聽進去了。

他沉默了好久，然後才緩緩點頭，說道：“我現在明白爲什麼上級命令我們接受訓練了，舒爾卡同志！也明白了上級爲什麼會派你訓練內務部部隊！”

接著他將望遠鏡遞還給舒爾卡，說道：“你說得對，舒爾卡同志！現在，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不變成屍體！”

“就像我說的！”舒爾卡說：“忘掉以前的戰術和習慣，你們要接受全新的戰術，要向步兵部隊學習，就像新兵那樣！”

“我會把這些話告訴他們的！”薩拉耶夫說。

“僅僅只是告訴還遠遠不夠！”舒爾卡說：“我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就是新兵，什麼都不知道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