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宿舍,簡如風躺倒在牀上,回想今天晚上的一切。這是她第一次將這件事情說給別人聽,之前她沒想過自己會以這麼平靜的語氣講起這件事,明明平時只要一想起來就會鼻頭微酸的。
高中的時候她沒有停止寫小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讓媽媽擔心自己因爲那件事留下了什麼陰影。但不管如何僞裝,簡如風到現在還是帶著分裂的態(tài)度看待自己寫小說這件事,一方面是真的熱愛,同時寫著寫著也會控制不住去懷疑去怨恨。
她知道媽媽記得自己初中時候說的想成爲作家的夢想,她不想讓媽媽替自己擔憂,所以也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著。到今天,她也說不清自己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媽媽而寫小說,但值得慶幸的是她還能寫出東西來。
只要還能寫,她就會一直寫吧。簡如風這樣想著,慢慢閉上眼睛睡著了。
那天之後,高敬婓又給簡如風打過幾次電話,簡如風最後說了一遍不想再提起初中的事情,便將對方拉進了黑名單。
經過操場談心,簡如風跟佟斯年之間那堵似有若無的牆似乎終於坍塌,兩人變得更加親近。
這週末,簡如風被佟斯年邀請去看他的籃球比賽,正好陳思嘉也要去給方允興打氣,於是兩人結伴,提前半個小時到場,在親友席上佔了位置。等了一會兒,雙方隊員陸續(xù)進場,一邊穿著紅色的隊服,一邊穿著藍色的隊服,個個身高“兩米”,氣勢逼人。
方允興一眼看到了觀衆(zhòng)席上的陳思嘉,興奮地揮了揮手。陳思嘉搖了搖手中特意買來加油的應援棒,衝他喊了聲加油。
簡如風看佟斯年也往這邊看來,開心地朝他揮手,剛要喊加油,就聽見身後女生喊了聲佟斯年你最棒。簡如風的加油兩字哽在喉嚨,最後嚥了回去,到底沒喊出來。
穿紅色隊服的是佟斯年他們法學院院隊,藍色隊服的是經管院的院隊。佟斯年極少穿顏色鮮豔的衣服,此時穿著紅色球服,眉眼間多了股平時沒有的飛揚銳氣,跟隊友擊掌鼓勁時渾身洋溢著簡如風沒有見過的意氣風發(fā)。
簡如風這趟特意帶了單反,就是想拍下佟斯年最帥的照片。看著荷爾蒙爆表的佟斯年,儘管比賽還沒開始,她已經嗖嗖嗖拍了好幾十張了。
陳思嘉看不下去,按下她的手道:“你夠了啊,別隻拍佟斯年一個人,也拍拍方允興。”
“哦。”簡如風臉紅。
陳思嘉似乎覺得這樣有點不妥,又加了一句:“和他們的隊友。”
簡如風:“……”
全程注意佟斯年的簡如風根本沒有發(fā)覺,經管院那邊有一個人進場後一直看向她,那人正是高敬婓。
高敬婓發(fā)現了簡如風對佟斯年異常的關注,對比一下對方將自己拉進黑名單的態(tài)度,他的心中忽然涌起澎湃的戰(zhàn)意,原本不太在意結果的比賽,瞬間有了非贏不可的理由。
開場雙方跳球的球員正好是佟斯年跟高敬婓。
高敬婓看著佟斯年,眼帶笑意:“不會讓你搶到球的。”
佟斯年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注意力都集中到裁判手中的籃球上。
哨聲吹響,兩人同時躍起,高敬婓本來自信滿滿,但很快他就發(fā)現自己身體已經停止上升,而對方在毫秒間已經越過自己,此時他不得不承認這次自己無法爲自己的隊伍奪得球權。
幾乎是在瞬間,他已經衝自己的隊友喊出了兩字:“防守。”
簡如風緊張地看著場上瞬息萬變的賽況,但腦海中卻還是不適時地開起了腦洞,想想如果那顆球是顆腦袋的話,這場面該多可怕呀。
兩邊實力不相上下,上半場比分咬得很緊,往往一方領先不了多久就會被反超。還剩本分鐘結束上半場的時候,高敬婓拿到了球,並且突破法學院防守線,直逼籃下。
看著近在咫尺的籃筐,高敬婓覺得這一球勢在必得,他虛晃一槍用假動作騙過守在籃下的人,隊友及時過來牽制住了對方。
就是現在!高敬婓奮力一躍,將手中的球往籃筐砸去。
就在這一瞬間,他發(fā)現身後有人跟他同時起跳,就在球即將入框的那一刻,一隻長臂從他身後伸出,抓住了球!
高敬婓目眥盡裂,他咬著牙回身的時候,正看到佟斯年帶球攻向己方球框的背影。
“該死!”高敬婓低咒了一聲,擡腳追了上去。
戰(zhàn)場轉移到了經管院籃下,相比其他眼神中透著不自覺的急躁的隊友,佟斯年雖然也滿頭大汗,但眼神沉靜。很快他就找到了對方防守的破綻,他在大家都以爲他要到籃下?lián)屚秲煞智虻臅r候,急速後退一步到三分線外,輕輕一躍,身子後仰,手指一拋,在比賽結束前一秒投了個完美的三分空心球。
籃球進框的瞬間,哨聲吹響,觀衆(zhòng)席上爆發(fā)出聲聲尖叫,紛紛爲佟斯年最後那個三分球叫好。簡如風也看得渾身熱血,捂著耳朵爲佟斯年喝彩。
上半場結束,法學院領先五分。
雙方休息的時候,簡如風悄悄從觀衆(zhòng)席下來,拿著相機到場邊拍他們的休息照。
佟斯年正坐在椅子上擡頭喝水,喝了一半似乎還是太熱了,便將礦泉水瓶裡的水往臉上倒了一些。
隔著鏡頭,簡如風看著這一幕,只覺得簡直要窒息。晶瑩的水滴順著對方俊朗的輪廓流下,再順著脖子流到了胸膛。
“在拍我?”佟斯年挑眉看向離自己五步遠的簡如風,開口問了句廢話。
簡如風后退了一步,輕輕點了點頭:“我,我會把你拍很帥的。”
佟斯年還沒說什麼,一旁的方允興已經湊了上來:“簡小風,還有我,記得給我也拍帥點啊。”
偶爾方允興也會跟著陳思嘉這樣叫簡如風,簡如風已經習慣了,聞言點了點頭,說:“放心,思嘉給我交代過了。”
方允興一聽樂了,衝觀衆(zhòng)臺上翹著二郎腿的陳思嘉送了個飛吻,笑道:“就知道我家思嘉疼我。”
簡如風感覺自己全身雞皮疙瘩一瞬間都立了起來:“你們下半場加油,我回觀衆(zhòng)席了。”
待簡如風走了,佟斯年上前一把勾過方允興脖子,語帶威脅:“誰讓你那麼叫簡如風了?”
方允興拉住他手臂,怪叫道:“我一直這麼叫啊,你放手!”
“以後不許叫。”佟斯年收緊胳膊。
“不叫就不叫,你這飛醋吃得莫名其妙。”方允興受不了給了對方一肘子,老虎不發(fā)威還當他是病貓。
佟斯年輕鬆擋住了他的偷襲,放開他:“說實話到現在我都沒跟陳思嘉好好聊聊你過去那十幾個女朋友……”
他話還沒說完,方允興就瞬間彎了腰,雙手合十給自己發(fā)小辦了個可憐相:“你可別,我錯了。”
佟斯年老神在在地坐回了椅子上,方允興在一旁又是遞毛巾又是扇風的,特別勤快。
觀衆(zhòng)席上,陳思嘉一臉不爽地看著這一幕,對簡如風說道:“佟斯年是不是在欺負方允興。”
簡如風也注意到了兩人的動作,但不知道具體情況,便說道:“不會啦,他們跟我們差不多鐵,你會欺負我嗎?”
聞言陳思嘉露出了深思的眼神。
簡如風沒得到回答,一臉受傷地看向陳思嘉:“陳思嘉,你變了!”
陳思嘉笑噴,一手捏住簡如風臉頰,說道:“賣萌可恥。”
簡如風嘿嘿一笑,從陳思嘉手裡解救出自己的臉,舉起相機繼續(xù)拍照。
中場休息時間十五分鐘,很快就結束了。
下半場一開始經管院就採取快攻的方式,試圖將比分拉平,法學院則嚴密防守,適當進攻。
激烈對抗之後,第三節(jié)結束時法學院領先三分。
短暫休息後比賽進行到了最後一節(jié),這一場法學院一開始便攻勢生猛,經管院則死死守著球框,相應的防守佟斯年的人增加到了兩個。
佟斯年發(fā)現自己被盯死,也不著急,一拿到球就找機會傳給其他隊友,給自己的隊友得分的機會。
糟糕的是法學院其他人對佟斯年太過依賴,也沒人能夠輕鬆做到衝破對方防守線上籃得分,因此場上頓時陷入膠著狀態(tài)。
方允興一個不小心,被對方擅長得三分的人在自家門口搶了球,還順順當當投了個三分。
操!方允興低頭咒罵了一句。
佟斯年跑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衝他比了個只有他們兩個懂的手勢。
方允興重重點頭,很快便跑開來,跟上自己要盯的人。
盯著佟斯年的人之一便是高敬婓,他看到這一幕,暗暗提醒自己的隊友要小心。
場上戰(zhàn)況一度十分激烈,兩邊分別被罰了兩次球,但比分還是法學院落後一分。
眼看時間就要到了,法學院終於再次控制了球,這次拿到球的人是方允興。
原以爲方允興要鋌而走險上籃得分,卻不想他在三分線外將球傳給了佟斯年。
“小心他的三分球!”高敬婓喊道。
接到球的瞬間,佟斯年原地起跳,守在他身邊的兩個人也跟著起身,伸長手臂,試圖打下他手中的球。
但佟斯年並未如他們所想拋出三分球,而是手腕一壓,將球傳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到籃下的方允興。
糟糕!高敬婓看到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佟斯年身上,卻忽略了趁機方允興時,就知道事情不好。
方允興接到球后,在衆(zhòng)人反應過來之前,一躍而起,輕鬆拿下了兩分。
哨聲響起,比賽結束。
法學院以一分的優(yōu)勢勝出。
觀衆(zhòng)席上,法學院的親友團紛紛起立歡呼尖叫。這時候還有什麼事情比自己支持的隊伍獲勝更讓人開心的嗎?
佟斯年也難得露出大大的笑容,喘著氣跟精疲力盡的隊友擁抱。方允興尖叫著從籃筐底下蹭蹭跑到佟斯年身邊,嗖地一下整個人掛在他脖子上。
“媽的!我進球了!”
佟斯年被他拉的險些栽個跟斗,嫌棄地將對方推開,他離開興奮的隊友走向一旁,那邊簡如風正舉著相機淚眼朦朧地給他們拍照。
見佟斯年過來,簡如風放下相機,低下頭,給他拿了一瓶水:“喝水。”
佟斯年接過水,皺著眉頭用另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來,無奈道:“怎麼又哭了?”
簡如風覺得十分丟臉,說:“太激動了。”
“你……”佟斯年欲言又止,“算了。”
簡如風疑惑地看著他,卻被對方用毛巾遮住了頭。
“你這毛巾上面全是汗啊!”簡如風難得炸毛,她一把將毛巾扯下,剛想抱怨,就看到佟斯年看著她笑。
簡如風的耳根瞬間紅了,她想,算了,你開心就好。
未待兩人再說點什麼,幾個女生圍了上來,紛紛給佟斯年送水遞毛巾。
“佟斯年你打球真厲害。”
“佟斯年你剛剛……”
“你有女朋友嗎?”
“你渴不渴,喝水呀!”
不知不覺,簡如風被擠到了一旁。
佟斯年擺手拒絕了她們的水和毛巾,撥開人羣拿走自己的包,衝隊友示意自己先走,便拉過簡如風離開了體育館。
“誒,陳思嘉還在裡面。”簡如風喊道,她的包還在陳思嘉那邊。
佟斯年頭也不回,說:“她跟方允興在一起,待會兒會一起過來找我們。”
隨之佟斯年頭也不回離開體育館,那些女生沒有再追上來,反倒是高敬婓追過來了。
“簡如風!”高敬婓喊了一聲。
簡如風聞聲停下腳步,佟斯年也停下了。
“我答應你不再談初中的事情,但是我們連普通朋友都做不了嗎?”高敬婓彷彿沒有看見佟斯年,只對著簡如風說道。
簡如風有點無語,她不懂高敬婓爲什麼這麼執(zhí)著:“普通朋友也不……”也不是不可以……
“你以爲你跟她的初中能夠割裂開來嗎?見你一次她就會想起一次那時候的痛苦經歷,你臉皮也真厚,當普通朋友?”佟斯年站在簡如風身後,難得顯露自己刻薄的一面,似乎想給她一次任性的底氣。
“我沒跟你說話。”高敬婓絲毫不理佟斯年,只直直看向簡如風。
簡如風深吸了一口氣,想到佟斯年就站在自己身旁,忽然有了勇氣:“高敬婓,我很感謝你那時候出面替我作證,但這無法否認當年事情那樣發(fā)展,你的行爲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我不恨你,但是也無法跟你做普通朋友。再見。”
說完那段,簡如風轉身,第一次主動拉住佟斯年的手,埋頭離開。她從未想過傷害任何人,也不敢跟任何人撕破臉面,但那些傷害她的人總是能夠厚著臉皮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的傷口撒鹽,每次她都咬著牙忍下了,今天終於有人跟她說,她可以不用忍著了。真好。
佟斯年,能認識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