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無休止的生死殺戮，一邊是富貴榮華的安逸生活。
“我覺得大家沒有什麼需要猶豫的。”楊子涵語氣堅定地道：“仔細想想看，你們就算繼續浴血廝殺下去又圖個什麼呢？酆都城給出的最高獎勵是可以回到人間，成爲生者，可是回到人間的生活有哪點好？真的會比這裡更好嗎？這裡的文明遠比地球要發達，這裡我們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有超出凡人的力量，有與天同壽的身體。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嗎？”
“而且成爲生者的獎勵，或許也只是一個謊言……”吳涯神色黯然地呢喃道。
看過了黑王薔薇的記憶，他們心裡都隱隱明白一件事，就算他們拼盡了一切走進王城，可能也只是面臨著一個悲劇的收場。
如此說來，這個選擇其實無比簡單。
“曾經有人將人類的慾望分類，包括食慾、**、征服欲、虛榮心等等，如果把它們都記做一個參數輸入，去計算這兩種選擇帶來的結果，我想這個比例會是……”吳涯拿出一個計算器飛速地敲擊著，很快計算出一個結果舉到大家面前：“99.9%比0.1%。”
“也就是說……”他推了推眼鏡：“楊先生的提議非常正確。”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禮儀小姐的托盤中接過了那個小瓶子。
“這樣的日子是不錯……”胡八伸手摸了摸身邊的禮儀小姐，然後也將那托盤中的小瓶子握在手中：“好像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在人間，上天曾經給我們不公，所以我們纔會來到這兒，而現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一個人生。”
“一如既往的周到，周到而又充滿誘惑力的提議，不是嗎？”艾爾笑瞇瞇地同樣接過那小瓶子：“感覺已經能預見到人生贏家的精彩一生，新生，這藥劑的名字起得不錯。”
小夜沒說話，她只看到楊子涵充滿父愛的目光正關懷地看著他，她輕輕拿起那小瓶子，在手中端詳。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業身上，只剩下他還沒有拿起那個小瓶子。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儘管此時的選擇已經不涉及什麼戰隊，或是其他的什麼從屬關係，這只是屬於每一個人自己對未來人生的一個選擇。但不知爲何，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著王業的態度。
甲板上一時間安靜得彷彿空無一人，能清晰聽到遊輪下面奇幻海海量拍擊船體的聲音。
“毫無疑問，這是個無可挑剔的好提議。”王業看了看大夥兒淡淡一笑，將那女郎托盤中的小瓶子接了過來，握在了手心裡：“值得大家做出遵循本心的決定。”
“明智！”楊子涵興奮地一拍手，他走過來想要給王業一個擁抱。
可王業卻只是靜靜把那藥劑塞進衣袖，一個人默默走出了休閒甲板，走到了外面的遊輪船頭那邊，遠遠地站在那裡，背對著衆人吹著奇幻海的晚風。
他的態度很明顯，支持楊子涵的提議，但這是屬於大家的選擇，他不便以自己的態度去左右其他人，所有要靜靜地站在遠方，給每一個人自己選擇的空間。畢竟在對自己未來人生的選擇上，不應該存在任何的綁架行爲。
聖業號很大，王業站的船頭離休閒甲板的距離很遠很遠，在這個距離裡，就算是試煉者們強化過的聽力也很難聽清彼此在說些什麼。面前是奇幻海美麗的夜景，綵衣水母們也夜晚的海域裡幻化著絢爛的光帶，彷彿極光映照在海洋中一般。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那大海，許久許久，久到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
他只知道，在這段時間裡，他將握著那玻璃瓶的手慢慢的鬆開，無聲無息地將那玻璃瓶丟入了淘淘的海水之中。
“你早就知道楊子涵安排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這個，對嗎？”
一個聲音突然從王業背後傳來，不用回頭也能聽出，是吳涯的聲音。
“沒什麼難猜的，畢竟這藥劑早在七八年前就有了基本配方，以他的財力給他這麼多年時間，早就該做出來了。”王業依舊凝視著海面道。
“所以，你是在考驗我們嗎？”吳涯徑自走到王業身邊，他目光看了看王業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表情。
“在這個世界，我不是你們的隊長，你們也不是我的隊員，在這裡，誰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沒有誰有權利去考驗別人。”王業平淡地道：
說心裡話，如果能夠讓這裡成爲你們安穩的歸宿，我這個隊長也算是當得不負於兄弟們了。酆都城的前路艱險，留在這裡，總比像曾經的八王那樣一條路走到黑，不見棺材不落淚要好。”
“那麼既然如此，你又爲何要把那藥劑扔掉呢？”吳涯問。
作爲隊伍的狙擊手，他的眼睛很好使，好使到王業如此細微的動作也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王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愛看西方的奇幻小說嗎？”
“我小時候對超現實的東西不感興趣，我更喜歡科學讀物。”吳涯回答。
“我倒是挺喜歡看的，也許是文化的不同，西方的奇幻故事裡總有一些國內故事所缺少的東西，或者說，某種精神。”王業平淡地道：“其中有本書的名字叫做《古國三部曲》，加思·尼克斯的作品，小時候我很喜歡那一本。在那本書裡，曾經有過這樣一段話描寫著死亡。”
他頓了頓，接著道：“書中說‘死亡是在灰色天穹下回蕩的教堂遠鍾，死亡是在月光中怒放的百合花束，死亡是渡鴉那掠過窗櫺的黑色翅翎，死亡是一條黑水上的九道門。’加思·尼克斯構架了一個冥河後九道門的亡者國度，如果把門理解爲城區，和死界出奇的相似不是嗎？在那個故事裡，最恐怖的邪惡法師被關押在第九道門之後，可也只有第九道門後，是最接近真實的地方。而作爲那個故事的主人公，三部曲的主人公各不相同，卻都反覆提到著同一句話……”
王業緩緩轉向吳涯，沉聲吐到：“是行路者選擇路，還是路選擇行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