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特魯次揹著相機，光明正大的離開。
他沒有半點遮掩，而化工廠的人也早就習以爲常，門崗甚至還親切的跟其打招呼。
在特魯次的不斷營造下，所有人都接受了他喜歡照相的愛好。
而且，他雖然是專家組的組長，但並不負責具體的設備安裝跟技術，這個組長更多的是名義上的，所以空閒時間比較多。
甚至剛開始的時候，廠裡還安排了專門的嚮導，吉普車，特意拉著特魯次到處逛。
特魯次前腳剛離開，李衛東後腳便得到消息。
不用跟蹤，他都能猜到特魯次最後肯定會去那家照相館。
對李衛東而言，目的已然達成，就看回頭能釣上什麼魚來。
而昨天拍的那些照片，他也不擔心，從一開始，他就跟冉秋葉說自己換了工作，跟著領導出差。
就算對方有人能查到冉秋葉來自京城，也符合李衛東老鄉的身份。
至於說會不會順藤摸瓜，揭露李衛東的真實身份，他就更不擔心了。
這會，只要你不是公家身份，想查一個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更何況還是異地。
在不斷地宣傳下，老百姓的警惕心相當高，突然跑來一個陌生人，可能前腳剛打聽完，後腳人家就去舉報了。
而且當時李衛東一行人也是誤入那家照相館，發現問題後，再想退出已經晚了，反而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只能將計就計。
第三天，孟冬青告訴了李衛東一個好消息，喬治成功被抓獲，並且在他的行李箱夾層中，找到了那份專家名單，以及路線圖，可謂是人贓俱獲。
當天夜裡，尚海那邊也傳來消息，國聯照相館原本的東家落網，並且從對方家中搜出許多蘭市的照片，以及一些還沒來得及銷燬的底片。
經過緊急衝洗，基本確認了上面的內容，全部跟一五計劃項目有關，甚至還有諸多專家的合影。
再度驗證了李衛東一開始的想法。
第四天，也就是約定好拿照片的日子，李衛東早早就來到那家照相館，拿到了所有的照片。
同時，那位老師傅對他的懷疑跟警惕也消失不見，明顯是從特魯次那裡知道了他的身份，基本確定他沒有問題。
離開照相館後，李衛東從左勇手中拿到了一份個人手裡有相機的名單，並迅速圈定出一個人。
丁汝山，蘭市日報的攝影師。
對方除了在單位有一臺照相機，自己還攢錢買了一臺，爲了不佔報社的便宜，經常自己跑到照相館買膠捲。
李衛東之所以懷疑對方，不是因爲他的‘高風亮節’，而是尚海那邊傳來的消息，涉及到諸多一五項目，以及內部照片，這可不是普通私人能夠弄到的。
而丁汝山作爲報社的攝影師，有領導參觀那些單位，或者報社派人前去，完全有機會拍攝那些照片，哪怕只是些外圍的東西，也足夠了。
至少能夠清楚的掌握那些項目都是做什麼的，甚至根據設備型號，判斷出成果。
如此一來，一條以照相館爲中心的線，便清晰的呈現出來。
左勇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這次李衛東發現，估計還會繼續藏下去。
真要追究起來，無疑是他的失職。
要不是還得穩住對方，穩住那幫專家，爲化工廠的建設，以及後面的談判著想，左勇早就去把對方全部抓獲了。
爲了不打草驚蛇，被對方發現，李衛東讓左勇按兵不動，只要把控離開的路線，防止對方突然逃掉就可以了，然後等待收網命令。
等這邊處理完，李衛東依約跑了趟八里鎮，把照片給了冉秋葉，回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封信，正是冉秋葉寫給家裡，還附上了不少照片，讓家裡知道她在這邊一切都好。
晚上，孟冬青的辦公室。
“衛東，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啊，要不是你把這家照相館揪出來，咱們就算挖出了徐平德，抓住了喬治跟特魯次，咱們剛剛攢出來的家底也會源源不斷的泄露出去，被人家掌握的一清二楚。”
儘管之前，孟冬青就說過類似的話，可隨著尚海那邊傳回來的消息，他還是出了一身冷汗，既有慶幸，也有後怕。
所以這會看著李衛東的目光，便顯得尤爲複雜。
從之前羊城海關那邊查出兩隻老鼠身上攜帶放射物質後，他整個部門都嚴陣以待，剛開始選擇來這邊查案的人時，還有不少爭執。
是他一力爭取，才讓李衛東成爲副組長，並且主要負責查案。
事實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估計等回去之後，那些一開始極力反對，覺得李衛東太年輕，難當大任的傢伙，臉色肯定不會好看。
“這次真的是運氣。”
李衛東還是老一套說辭，不驕不躁。
“行了，你也不用這麼謙虛，能力還是運氣，我還是分得清的，得益於喬治那邊的證據，上頭已經跟英方提出了抗議，對方自知理虧，爲了不影響聲譽，同意了這邊的談判要求。”
誇獎完，孟冬青進入正題。
“那咱們這邊可以收網了？”
李衛東沒想到上頭的動作會這麼快。
“是的，預計一個星期後，英方的談判人員就會抵達京城，咱們正好可以用這個理由，請那位特魯次組長去京城參與談判，也不耽誤這邊的設備安裝。
等特魯次離開，這邊也可以收網了，將照相館涉及的人員一網打盡。
只不過我有些擔心左勇的能力，能不能擔起這個重任？”
孟冬青說出自己的擔憂。
“那就提前把這個消息告訴特魯次，讓他做好跟我們一起離開的準備，回去的話咱們應該是坐火車吧？”
“對，爲了趕上談判，咱們得提前兩天走，光在路上就得三十個小時。”
“那您訂票吧，在離開前給我留出兩個小時。”
李衛東想了想說道。
“好。”
孟冬青眼睛一亮，徹底放下心裡的擔憂。
在他看來，李衛東既然願意接手這邊收網行動，那肯定萬無一失。
不是他不信任左勇，只是相比而言，更相信李衛東。
轉眼又過了幾天，也到了離開的日子。
一大早，郝三雷就讓食堂準備好飯菜。
這次的談判，他作爲化工廠的副廠長兼總工，也是得參加的，所以等吃完早飯，也會一起出發。
同行的還有當初一起來的那幾名專家。
“孟處長，怎麼沒有看到小李秘書？”
吃飯間，郝三雷目光轉了一圈，有些疑惑的問道。
同席的特魯次也露出關注的神情。
“之前不是給他放了一天假嗎？他出去玩正好碰到了京城一個來這邊援建的老鄉，對方託他帶封信回去，所以一大早就去見他那個老鄉了，稍後他會自己去火車站，跟咱們一塊離開。”
孟冬青拿出提前跟李衛東商量好的理由。
而他這話，看似是解釋給郝三雷，實際卻是說給特魯次聽。
在孟冬青將要去京城談判的事情告訴特魯次後，後者以馬上就要離開爲由，又去拍攝了不少離別照片。
其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
“早說啊，我讓司機送他去。”
郝三雷至今仍舊被矇在鼓裡，壓根不知道這回事。
“不用，他自己的私事，怎麼能麻煩別人？”
孟冬青搖了搖頭，看錶情似乎有些不滿。
頓時，郝三雷不再說什麼，生怕給那位小李秘書惹麻煩。
“郝，我知道你們這邊的紀律，我想把之前照的那些照片帶回去留念，不知道是否可以？我已經出國很久，所以想趁著這次談判，回家一趟，然後把那些照片，還有在這邊結識的朋友拿給我的家人看。”
突然，特魯次開口說道。
先前沒有看到李衛東，他也有些疑惑，不過聽完孟冬青的解釋，隨之放下心來，然後提出自己的‘請求’。
其實，他那些照片的底片，已經通過照相館的路線離開。
他之所以還要多此一舉的帶回去，也是爲了保險起見。
更何況，自己帶回去，功勞也會更顯眼一些。
“這個……”
郝三雷頓時猶豫了，不由自主的看向孟冬青。
其實在他眼裡，特魯次帶照片回去屬於人之常情，當年在國外留學的那幫人，誰家裡沒點國外學習的照片？
甚至前幾年北邊那些專家走的時候，他們還特意讓人拍了很多照片，然後送給那些要離開的專家，美曰其名：友誼的見證。
所以，特魯次的請求在他眼裡，壓根就不算什麼，太正常不過了。
但這個問題，因爲是當著孟冬青的面說出來的，他也不好直接做主。
所以只能看向孟冬青。
孟冬青假裝沉吟了幾秒，便點頭同意：“這樣吧，讓廠裡保衛科的人檢查一遍，只要不涉及到保密的照片，特魯次組長都可以帶走。”
“謝謝。”
特魯次立即露出笑容。
殊不知，在孟冬青的眼裡，這些可都是給他定罪的證據，就算特魯次不想帶，他都會找個藉口，讓特魯次帶著。
對方的這個請求，完全就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