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妃轉(zhuǎn)醒，無性命之憂的消息傳回了林家。

黃恬人在顯國公府留有幾個下人，雲(yún)丹悄悄的將‘子嗣艱難’四字附耳告之。便有一個忠心老僕傳給了黃夫人。久經(jīng)風(fēng)浪的黃夫人赫然一驚，趕緊派人秘密傳話給黃氏。如此一來，黃氏成了林家第一個知道此事的人。

黃氏在接到消息的一瞬間，就明白了林若拙想做什麼，也明白了這句話先傳到她耳中的緣由。

幾乎是立刻的，她便決定，拋棄林老太爺，與林若拙結(jié)盟。

原因很簡單。林若拙是光腳的，老太爺是穿鞋的，你說誰豁的出去？老太爺想的是該怎樣更好的進(jìn)一步，林若拙想的是如何保全自身。黃氏，更願意相信繼女的眼光。

不是她看不起林家男人，而是男人從來沒有看得起過女人。但凡看輕對手的，未戰(zhàn)之初就已先輸了三分。更悲催的是，老太爺甚至都沒意識到，林若拙對家族的歸屬感、榮譽(yù)感、忍辱負(fù)重感，統(tǒng)統(tǒng)爲(wèi)零。

“前兒來給八丫頭提親的莊家，你覺得怎麼樣。若是沒問題，趁早將親事給定下。一來沖沖家裡的晦氣，二來也看看人心，若是因爲(wèi)七皇妃受傷就推諉親事，這種人家結(jié)交不得。”黃氏閒話家常的給渣爹提議。

渣爹的腦子向來想不到什麼深遠(yuǎn)內(nèi)容，況且莊家身家不錯，男孩子也有些才幹，深以爲(wèi)然：“你看著辦吧。”

黃氏便火速開足馬力，派人遞話，第二天一早官媒上門，下午合完八字，上上大吉，第三天，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了。

也就是這時候。七皇妃日後子嗣艱難的話遮遮掩掩的傳了出來。

林老太爺聞言立時變了臉色，擡腳來到後宅。少頃，黃氏接到傳話，老太太命她前去榮瑞堂。

黃氏滿臉春風(fēng)的進(jìn)門，開口就笑：“正想給老太太報喜呢，八丫頭的親事定了。莊家實在是厚道人家，聞得七皇妃受傷，當(dāng)即就派了官媒上門，擬定親事。人家親善，咱們也不能小家氣寒了人家的心。我和二老爺商量，便給定下了。老太太，咱們家不久又要辦喜事了。也給沖沖晦氣。”

林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臉都青了：“定下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黃氏笑：“剛定下的。我這就來告訴您了。”

“老二家的。”林老太爺帶著一絲怒氣開口，“這麼大的事，怎麼事前不來和你母親商量？”

黃氏訝然：“這，這事很大麼？”遂糊塗。“之前七丫頭定親，也是這麼辦的呀？”

林若菡定親的時候，不管是老太爺還是老太太，只敲定了對方家世，男方人選，後續(xù)便一概交由黃氏操辦。半點不過問。庶女大多如此。便是林若拙當(dāng)了皇子妃，那也不會由庶變嫡。能結(jié)親的對象地位有限。故不會事事操心。林若蕪自然也一樣。黃氏這一糊塗，糊塗的非常到位。

林老太太被噎住。半晌。嘆了口氣。用一副死了親兒子的沉痛表情宣佈：“宮裡剛傳出話來，說是，說是七皇妃腹部有傷，日後子嗣恐艱難。”

黃氏一怔，隨即也換上死了親閨女的痛苦：“這。這可怎生是好？”拿了帕子捂臉垂淚，“我苦命的孩子呀……”

林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八丫頭的親事怎麼就定了？”

黃氏一怔。掩面哀痛：“是兒媳不好……都是兒媳的錯……”

林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這位都認(rèn)錯了，她還能說什麼？更何況黃氏的操作流程是按前頭先例來的，並沒有大錯。只能說是太巧了，再氣也沒用。

“要不，再和莊家說說？”她猶豫的看向林老太爺。

林老太爺氣的不行：“說什麼說！說出去我還要做人嗎！”

救助陳頊獨女、雪中送炭、查清河工貪污、上書廢除中書省、不畏強(qiáng)權(quán)、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將林家推上了清流朝臣的路子。這種時候給二房庶女退親，不是明擺著爲(wèi)了送進(jìn)七皇子府而背信棄義？風(fēng)骨何存？

“那該怎麼辦？”林老太太鬱悶的不得了。

“老二媳婦，你去祖籍挑一個好生養(yǎng)的族女。”林老太爺嘆氣，“只能這樣了。”

“是。”黃氏低下頭，遮住了不屑的眼角：“老太爺，這事是不是緩一緩，等八丫頭成親後再說。”

林老太爺略一想，點頭：“你想的很是，緩一緩，不用那麼急。等七皇妃傷勢大好後再看。”

林家二房最後一個庶女定親的消息傳進(jìn)宮中，司徒皇后感慨：“你那個繼母，著實對你不錯。”

林若拙順勢拍馬屁：“黃家女兒向來很好。我那表妹，你的侄兒媳婦，就很不錯。十一公子很有眼光。”

司徒皇后給逗笑了：“不用你奉承，他們好不好，我心裡自然清楚。”又問，“你後頭怎麼打算？聽聞你祖父要去祖籍挑女孩子。”

林若拙知道這時候要給出誠意。她和司徒家合作的前提就是自己沒孩子，自然，七皇子府也不能有其它林家女兒生的孩子。想了想，道：“如今我既不能生，混在裡頭和她們掰扯實在沒意思。您說，我出府，別院另居怎麼樣？可行嗎？”

司徒皇后看她一眼：“你捨得？”

林若拙失笑：“有什麼捨不得的？別院一樣是雕欄畫棟，錦衣玉食。不過是少一個被好些女人用過的男人罷了。這也能捨不得？”

司徒皇后輕笑：“如你這樣想的人少。”

林若拙微微皺眉：“其實我也很不能理解那些女人的想法。”誠然，陰陽調(diào)和很重要，但是好幾個人在一段時間內(nèi)共用一個男人，和沒男人過日子相比，真的有優(yōu)越性？至少她沒覺得。她的生理年齡才十七，遠(yuǎn)不到X生活是必需品的時候。

司徒皇后輕輕嘆息：“是啊，年輕時候誰沒點魔障。想不開呢。”停頓片刻，又微笑：“老七好面子，你想出府別院另居，不鬧點事，損毀些名聲怕是不行的。”

林若拙早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表示不在乎：“只要不要命，損些就損些。”

司徒皇后淡笑：“不急，這個得等老七回來。先安心把身體養(yǎng)好。”

林若拙贊同，身體是本錢，沒了好身體。拿什麼和那羣人鬥。之後的日子，愈發(fā)精細(xì)養(yǎng)傷，好吃好睡。

在她補(bǔ)給回血。回覆HP的日子裡，京中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

林家八姑娘定親、出嫁。

七皇子府通房朝雲(yún)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一個白胖男孩後，難產(chǎn)而亡。因七皇妃在宮中養(yǎng)傷未歸，這位庶長子就暫時交由側(cè)妃段娉婷撫養(yǎng)。兩位宮中女官回宮覆命。

又有。五月時節(jié)，九皇子赫連濯大婚。七月時節(jié)，楚帝下詔，分封諸皇子。二皇子封安王，三皇子封康王，四皇子封寧王。五皇子封平王，七皇子封靖王，八皇子封禧王。九皇子封順王。

一堆吉祥字號，沒有半片封地。楚帝的心思，令一衆(zhòng)朝臣捉摸不透。

然而不管怎麼說，有了爵位總比沒爵位的好。年薪且不談，光是那大片的祿田和莊子。就是一筆不小的產(chǎn)業(yè)進(jìn)項。林若拙同學(xué)正式升職爲(wèi)靖王妃。

一個月後，新上任的靖王同學(xué)從西南迴京。入宮向楚帝彙報工作。完畢後去坤寧宮探望自家至今仍在養(yǎng)病的王妃。

林若拙看著從門外走來的人影，微有些恍惚。

赫連老七出了一趟遠(yuǎn)門，瘦了許多，黑了不少。人看著更沉默內(nèi)斂。

赫連熙坐到牀邊，輕輕撫了撫她拋於枕畔的青絲，嘆了口氣：“還疼不疼？”

林若拙睫毛輕垂，手在被中颳了一下傷口，疼的眼淚涌了出來：“夫君，我，我不能生了……我對不起你……嗚嗚……”

赫連熙深深嘆息，臉上有輕微的疲憊：“沒事的，沒事的。”事實上，在她受傷一個月後，他就接到了快馬密報。

這次折損的暗衛(wèi)，據(jù)說是全部自盡。雖先前在父皇面前回話，並無不妥。但帝王心思難測，誰知道有沒有懷疑他。這一回?fù)p失的大了。

段家手上不能再留任何人手，必須全部收回來。也決不能再由段家女兒生育他的孩子。否則，這羣目光短視的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

“你不用安慰我了。”林若拙哽咽一聲，“我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夫君，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我不想養(yǎng)別人的孩子，也不想看別的女人在我面前炫耀和你生的孩子。你給我安排個僻靜的地方單獨住，不要和她們見面好不好？”

如果能說動赫連熙，不用鬧事是最好。她決定試一試。

赫連熙果然微微一怔：“這又是何必？無子又如何？沒人敢看輕你。”

林若拙苦笑：“夫君，你這個話一聽就是騙人的。人心生在自個兒身上，任誰也控制不得。你做不到的。即便她們面上恭敬，內(nèi)裡也是看不起我的，說不定還恨我霸佔了正妃的位置。夫君，我想過安穩(wěn)的日子。我已經(jīng)什麼都沒有了，誰不讓我過安穩(wěn)日子，我就和他拼了，大家一塊兒別想過好日子。”

赫連熙深深看她一眼：“你怎麼會什麼都沒有，你還有我，還有關(guān)心你的哥哥、父親、母親。”

靠！渣男怎麼這麼難搞定。林若拙不耐煩：“夫君可知道，我祖父已經(jīng)命我母親去祖籍尋適齡林家女孩了。”見赫連熙若有所動，立刻斬釘截鐵的表示：“你聽好了，我不認(rèn)！別說我不講理，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就是不認(rèn)！我管他是哪個林家女孩子生的，不認(rèn)就是不認(rèn)！”

赫連熙皺眉：“這是做什麼。你若擔(dān)心，等生完孩子將那女子送走就是。沒個孩子在身邊，你就不怕將來沒個依靠？”

林若拙慘然一笑：“夫君，這次遇刺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事無常。誰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也許沒幾年我就死了呢。養(yǎng)孩子做什麼，害人害己。”

赫連熙目光一凝：“胡說什麼！”